《太阳雨》予玉川

2、初次见面

　　首都的天这样蓝，却一朵云彩也不少。

　　周家虽说不上只手遮天，但也是最醒目的其中一朵。风翼科技是国内风能风电的龙头企业，近来随着清洁能源发展势头越来越猛，再加上几代的积累，又稳又潜力无限。
　　反观原家，刚刚上市没几年的环材公司，比下有余，但和周家……原故叹了口气，何止是高攀。今后的日子会好过吗？但他根本没有拥有过选择的权利。

　　周六这天，原故尴尬地连连拒绝原父和家里阿姨建议的深蓝色的、酒红色的、乱七八糟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正装，这样穿真的是去吃饭吗？

　　他翻了翻找出了一套自己带回来的白色西装。这是他在米兰读设计时的第一件作品，可惜当时没有名气，作品也无人欣赏，但还来不及自我怀疑，刘宸瑜就偷偷拿着稿子把它做了出来，原故的尺寸。

　　“原故啊原故，你真是对自己太好了！设计生涯刚刚开始，就送自己这么好的礼物！这也太配你了吧。”他于是被逗笑。

　　后来两人渐渐被看到，成了米兰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有人笑言他们两个是双生，后生可畏。但事业正在上升，原故却放弃了米兰的设计事业，一毕业就回了国，留下刘宸瑜一人。

　　刘宸瑜没有拦他。他知道，原故真的决定了的事，大概没人能拦住他，百依百顺只是他的面具和盔甲。

　　想到挚友和故事，原故终于露出了回来后第一次真正开心的笑。
　　再次穿上这件老朋友，他似乎瘦了些，竟反而比当时更加合适了。原故虽高，肩却不是太宽，西装的肩部线条自然，勾出直角肩的轮廓，收腰也很巧妙……尤其又瘦了些，凸出纤细的腰线。袖口是浅金色的袖扣，色泽温润不夺人眼球，却又给纯白的西装添了一份精致，下摆带了点微微的荷叶边，不会过分的正式和刻板。纯白的西装套在他身上反倒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明眸皓齿却不失刚毅和坚韧。脸型流畅，头发乌黑，像只高贵优雅的白天鹅。

　　原故没参加过什么饭局，不知道是否合适，但思来想去，也只能这么穿了。

　　“周总，麦夫人，哈哈哈久别重逢啊！没想到再见已是双喜临门啊，原故，这就是你周伯父和麦伯母，来。”原胜杰一进门就拉着周鸿毅的手开始套近乎。

　　原故却有些愣神了，周承昀坐在麦清旁边，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西装，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着。顶光竟然也格外青睐他，将他高挺的鼻梁照出阴影，洒在脸上。见到来人后，他和麦清一起站了起来，黑西装的褶皱消失了。他要比原故还高，而且一看就知道大概有完美的薄肌，才使得看起来一点也不壮，反倒颀长显瘦。

　　好适合做自己的模特……原故的第一反应。如果自己设计的衣服可以穿在他身上，效果应该会很好吧。

　　“小故？”见他没反应，原胜杰小声地叫了叫他。发觉自己竟然在发呆，他耳尖一瞬间变红了。
　　“周…周伯父好！麦伯母好！我叫原故，我”
　　“哎呀不必紧张，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小故长的真是好俊呐，用漂亮形容也是不为过啊。”麦清出来热场子，大家也都笑着附和，原故一听又要耳热，漂亮？

　　麦清过来拉着原故的手走到周承昀面前，周承昀还是面无表情的，面无表情的帅，原故想。
　　“阿昀啊，这就是小故，小故，这是承昀，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呀。”
　　周承昀闻言礼貌地伸出手，“你好，周承昀。”
　　原故也轻轻地握上去，“你好，我叫原故。”

　　周承昀终于首次将眼神放在原故身上，淡淡的书香气，如果不是有血色，肤色就甚至要白过白西服，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眨着，看着乖乖的，一点都不像在商界厮杀过的家庭会培养出的气质。不过是omega，也并不算太奇怪。周承昀暗暗想他母亲刚刚是怎么形容的？

　　原故心里暗叫救命，麦清什么时候离开了？接下来说什么。但周承昀仿佛根本没有用来感受尴尬的器官，看着还是淡淡的，很冷静。于是原故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总是这样，开心笑，难过笑，尴尬也笑，抱歉也笑，什么情绪都可以收起来，因为笑大概永远不会出错。

　　“小故今年多大了呀？看着说刚上大学我也是信的。”原故松了口气，在心里感谢了麦伯母一万次。
　　“我今年24岁，刚刚毕业，伯母。”他转过身去回答，狠狠地喘了口气。
　　“哎呦，承昀今年27了，刚好比你大三岁！”原故配合地点着头，偷偷思考到底在刚好些什么。
　　终于，周鸿毅一句大家都坐下吃饭吧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饭局里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周鸿毅的心里也有些忐忑，虽说周承昀答应了来吃饭，他却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随时会做些什么。原来那样抵触，为此冷了那么多天，真的会就此妥协吗。是不是该反思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但周鸿毅不会。

　　“今天两家聚在一起，主要就是为了讨论一下婚约的事。刚好，原故，对吗？”
　　原故听到抓紧看过去并点了点头，周鸿毅就笑着继续说，“刚好原故也毕业了，既然如此，就尽早敲定下来，好添几分喜气。”
　　原胜杰自然也极其高兴地附和着，“是啊，也都正是成婚的年纪，缘分既有，拦也拦不住啊哈哈哈。”

　　“原故，你看承昀怎么样啊？”这话是周鸿毅问的，其实整个桌子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问这种问题。
　　原故想让大脑快速运转起来，但是没用，完全死机了。

　　“周先生很好”原故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攥着衣角，“是我高攀了。”周承昀听到后微微挑了挑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故说完就像劫后余生一般想喝口水缓解尴尬，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杯子里倒了酒，他毫无防备地喝下一大口。酒一滑进喉咙就辣的他咳嗽不止，眼泪都快出来了，于是只好讪讪地放下了杯子。大家只当是他被逗的不小心呛到了，说当心些。

　　几人再客套上几句，定下领证和订婚的日期，唯独谈到婚礼的时候出现了分歧。

　　其实原故也并不想在人群的注视下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演深情的戏码，听庄严神圣的誓词，说关于永远的诺言。但听到周承昀严词拒绝的时候，他还是有一些窘迫。

　　“承昀”，周鸿毅叫他的名字，带着疑问的意思，还有威压。周承昀也丝毫不躲避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要得寸进尺。

　　这场博弈，周鸿毅最终还是输了。

　　“也是，两个孩子还是培养一下感情再补婚礼的好，也不至于留下遗憾嘛。”原胜杰见此状况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办婚礼无非是在留退路，不过原故也觉得无所谓，本来就是逢场作戏，他的整个人生。

　　这顿饭吃的大概比深睡时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还累，叫人喘不过气，浑身无力。

　　“阿昀。”麦清敲了敲周承昀的车窗，车窗放下后她凑了过去。
　　“阿昀，妈妈谢谢你，我想以后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周承昀没什么反应，仿佛永远不会有什么情绪，也没有相信她的话，但还是点头。

　　原故上车前远远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心里也并不好受。原来强大如周承昀，依旧要做“听话”的孩子。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恶人，明明他也不想的。

　　结束时被拉着加了周承昀的微信，晚上准备休息时才收到通过验证的消息，需要打个招呼吗，怎么打呢，原故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吃饭时不是说了你好吗？应该是不用了吧。对面刚好也没有任何消息，于是作罢。

　　正准备让过载的大脑关机休息一下，房间外又是一阵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弟弟，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他弟弟，还是有几分少年气的，毕竟才20岁，精彩绝伦的20岁。如果他只是牺牲一点不重要的东西就可以让原炜的人生更加精彩，那他毫无怨言，比如婚姻。

　　因为他从没想过从谁的身上得到幸福。

　　原炜瞬间闯进门，怒目看着原故，“原故！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牺牲，能不能管好你自己啊。”
　　“叫哥。”
　　“我说了你不是我哥！”
　　“那你还管我做什么？”

　　原炜被气的瞪大了眼，脸色也涨的有些红。

　　“况且不要太自恋，谁说是为了你了。”原故后退几步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和他结婚和伴狼伴虎有什么区别，你也和爸一样被利益熏心，尊严也不要了吗？！”

　　原故听了想扶额，在他弟弟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人吗，而且怎么到他嘴里结个婚就变得这么严重了。

　　“你怕我受欺负？但我却信你以后一定能变得很厉害，保护我。”
　　他知道他这弟弟嘴硬心软，转而安抚他。
　　但原炜的嘴一寸也不让，“真有那天我第一个带头欺负你。”
　　“你说话总是带着刺干什么，不觉得伤人吗？”
　　“哪一句？我还可以再说几遍。”
　　……

　　原故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弟弟已经和他一样高了，甚至比他还猛一些，以后怕是再也收拾不了他了。
　　不过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却彻底解开了兄弟俩的心结，几年不见带来的生疏感一去不返，两人双双躺在床上发呆。

　　“哥，他如果对你很不好，你就告诉我，我长大了！不需要他周家的帮助，以后也一定可以很成功，你相信我吗？”
　　翻身藏起刺的小刺猬只剩下柔软的肚皮，原故则会毫不客气地蹂躏一把，于是狠狠揉揉他的头，“哥最相信你。”

　　没有人给哥的那份信任，哥会多拿出一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