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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当世第一人裴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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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怎么笃定主角会卖你呢?”
钟回神情晦暗:“他可是云岚宗大弟子,追杀这具壳子的前主人时恐怕颇为卖力,如今转了性子要把我藏起来,想必是我那位命中注定的主角代替了真正的师明夷。”
系统听到这就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跟钟回辩论起来:“那他何必多此一举为回遮掩身份,统可不会忘记主角看到回的女装时好感度猛加15哦。”
钟回慈祥地望向恋爱脑系统:“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缺心眼的。上个世界杀了他的人是我,按照你们的流氓规定他本来应该已经死绝了。”
系统又不理解了:“他托回的福没死成哦,严格来说回才是他的大恩人,他应该对你情根深种,予取予求才对呀。”
钟回自动屏蔽了要命的尾音。
在他看来,小破系统情情爱爱的剧本写多了,是不能理解一个人面对真正的死亡带来的恐惧时,心中会发生怎样幽微的扭曲的。
遭到钟回鄙视的系统下意识反击,试图为自己正名:“知道回叹服于统的强大,但是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哦,像编织世界这样的重体力活,是唯有创世神才能做到的。”
创世神啊……
钟回挑衅反问:“那个比你强点的主神也这么废物吗?”
“讨厌是真的啦,但祂还算是勉勉强强有一点点类似创世神的神力。”系统嘿嘿一笑,那油腻的机械音愣生生让人听出点吐槽死鬼的语气。
钟回心理素质早就在系统的摧残之下达到了新高度,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确认自己再次将系统带歪后,钟回右手支起下颔,懒懒打量四周,满意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这个系统每次在谈起那位神秘莫测的主神时都会宕机很久,对钟回来说,它宕机的原因不重要,那份精神世界的清净才是重中之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沉在真实世界中了……
书案上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篆烟渐渐氤氲了他的视线,钟回眼皮渐沉。
窗外修竹迎风瑟瑟,红梅投下的阴影轻声摇曳,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在阵阵纯净淡雅的香气中放松了。在他耳朵里,连屋内烧得正旺的炭盆所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音都变得很远。
钟回久违地进入了梦乡……
此时,整个云岚宗也笼罩在茫茫的雪色中,如钟回般昏沉地睡着,只有忘情峰上,一点寒芒刹那间裹挟无边杀意荡开漫天风雪。
云岚宗宗主裴景飒然而至。
他眸含星汉,浩气清英,一人一剑,力压群雄,使云岚宗于仙门林立中矗立九州之巅数百年。
此刻,这位绝世强者正踞于玉墀之上,不怒自威。
“玄冥殿钟回如今生死未见分晓,尔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众人俯首应声:“遵命!”
“宗主,请问是否需要加派弟子下山,扩大搜索范围。魔头身受重创,想必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何不乘胜追击。”向来嫉恶如仇的揽胜峰长老邱景急冲冲站出来,神色激动。
“依我看不可,先前交战,我方元气亦伤,魔头狡诈,如此行事岂不是让弟子白白送死。”青玉峰长老宋时雨凝眉出言阻拦。
“绸缪数日,好不容易重创魔头,难不成竹篮打水一场空,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不成!”又一名长老出言呛声。
“急功近利,你行你上。”某位折了亲传弟子的长老神色阴郁,语气冲人。
“放虎归山,玄冥殿怎肯善罢甘休,只怕其患无穷呐……”某长老忧心忡忡。
……
如投石入水,平时安静的大殿骤然喧闹起来,师明夷垂眸站在一众师叔师伯身后,毕恭毕敬。
这儿没他说话的份。
从系统给出的背景信息来看,云岚宗和玄冥殿的恩恩怨怨说上三天三夜都捋不清,倘若追溯其源头,少不了要提起远古时期神明之间的那些早已不知道真假的故事。
某则可信度最高的民间传说曾记载,帝倏和帝忽二人合谋杀了对他们毫无防备之心的兄弟帝江,帝江死后,怨念久久不散。
此后,祭祀信仰他的人之间便流传着一个说法,当为复仇和死亡而生的人出现时,他将继承帝江的力量,带领所有的信徒铲除世间一切不公,赢得尘世所能拥有的一切荣耀。
届时,没有一个作恶者能够逃脱神明的审判,没有一个信徒不能得到永生。
玄冥殿便是帝江的初代信徒创立,位于天山之巅,那里供奉着帝江的赤英神剑,被视作九州大地离神明九重天最近的地方。
而与玄冥殿从上古打到现在的云岚宗则是由帝倏和帝忽二人的信徒创立,相传两位神明陨落后埋骨于此,化作灵脉长守人间。
时至今日九州大地之上还流传着“天山路断,邪神降世;忘情峰巅,诸神归墟”这样没头没尾的民间歌谣。
从这里可以看出,诸神死的没那么彻底干净,他们的信徒也被弑神的仇恨绑在一起,世世代代纠缠。打到最后,对错早就不能分明。
玄冥殿的人因为行事乖张,打着平息神怒,为神的仇恨与尊严而战的旗号几乎无恶不作,于是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被称作邪魔。
自然而然,邪魔服从的首领就是魔头,邪魔信仰的神明只能是邪神。
眼下众人讨论的正是新任魔头钟回——一个玄冥殿大祭司亲口承认的最有可能继承邪神力量的魔头。
这魔头做了什么别的恶不说,至少是现在忘情峰场面混乱不堪的源头,主战与主和双方为之争得面红耳赤。
在两方俨然要自相残杀大动干戈之际,上首的裴景凛然开口。
“此事容后再议,明夷留下。”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尽皆俯首。
“是——”
不管有多少不满,都没必要去触这位当世第一的眉头,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眼看着自家宗主的身影无声消失,诸位长老见状只能各自抱着一肚子弯弯绕绕愤然离去。
无论是修为深厚者,还是资历尚浅者,临走跨出殿门时,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一眼这个如今炙手可热的首徒,眼中妥帖地藏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上一秒还缀在后头装透明的师明夷在此刻霎时间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有的友善温和,有的不怀好意,有的不屑一顾,有的逢迎献媚。
不管那些汇聚而来的目光有多么烫人,师明夷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没注意到那些或鄙夷或赞赏的打量般,宠辱不惊。
良久,直到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消失,忘情峰重归阒静,他才抬手揉了揉笑僵的脸,缓步踏入偏殿。
这位深不可测的天下第一人难不成看出什么了?
师明夷心跳如擂鼓,这是他眼下更担心的问题。
穿过回廊,他很快寻到了裴景所在,后者正如一个民间寻常富贵公子般,焚香品茗。
“坐吧,不必拘礼。”
裴景一边说,一边轻轻放下茶杯,宽袖浮动间,神色淡然,看上去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的心虚一无所知。
但其得意门生“师明夷”本人并不这样认为,便宜师尊的目光过于锐利,刺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简直就像是在他面前自己未着一物一般,浑身赤裸裸的。
想到这,他再次默默给钟回道了个歉:对不起,他先前还是太该死了。
不过现在不是忏悔的好时候,师明夷将那些无厘头的东西揉成一团抛之脑后,随后冲裴景乖巧地笑了笑。
“多谢师尊。”
他坦坦荡荡坐下,没有刻意回避面前要命的审视,就跟刚刚的心虚都与他无关一般。
裴景可能是见师明夷沉默寡言,以为他也受重伤了,关心道:“伤势要紧吗?”
师明夷面露感激:“回师尊,弟子无碍。”
“那就好,这次本来不该由青年弟子打头阵,奈何钟回性情狡诈,我们若贸然现身只怕会前功尽弃。”
“弟子明白。”
师明夷知道,在众人皆以性命为上的时候,原主若不是为了得到师尊的认可选择一人断后,他也不会来到这里。
以亲传弟子为诱饵,现在说什么都很多余,他真正要关心的人如今已经下了地狱。
“明夷可曾怨过师尊?”裴景像是能听见师明夷的心声般,认真问道。
“……”
对师明夷来说没什么怨不怨的,但是他做不到代替原主说出那声没关系。
在他看来,裴景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自从被裴景捡上山后,原主日日要面对的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师尊,向来以威严示人的裴景仿佛将此生所有不堪的情绪都砸在这个亲手养大的徒弟身上。
暴怒的他会因为原主与同门下山而将其吊在悬崖上三天三夜,也会因为原主的一个拒绝的眼神而将原主囚禁在忘情峰的偏殿一遍又一遍厉声质询。
每当原主打定主意要恨他时,裴景却又如同换了个人般嘘寒问暖,又是送法宝灵药,又是给灵石珍奇,语气之诚恳,情意之真切,总让原主恍惚那才是他真正的师尊。
连云外峰的住所也是裴景正常时准许原主居住的,可以说,自那以后,原主才有了真正的自由,那个疯狂的、疾言厉色的裴景才淡出了原主的生命。
可是世间总有千万种阴差阳错,师明夷的到来意味着原主永不回来。
恨吗,为什么恨,为什么要我恨……这些个问题早已经被原主带入死亡。
师明夷压下心底属于原主的痛苦,佯装不解:“弟子为什么要恨您?”
他只希望这个话题能够彼此心照不宣地遮盖过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人眼眶不知怎么竟微微发红,像是等了这句话很久一般。
他眼皮一抽,有种不详的预感。
师徒宗门伦理剧竟是恨海情天狗血梗?!
正在师明夷思考对策时,裴景又正常了,正常到刚刚中了邪的可能是师明夷。
他无比自然地切换话题,就像从你吃了吗到待会去哪的寒暄一样,丝滑问道:“钟回现下如何?”
刚准备松口气的师明夷,骤然听到煞神的名字心肝儿都颤了一下,他迅速反应过来,语气中带了点真心实意的悲愤:“弟子无能,在搜寻魔头时不巧撞上玄冥殿的人,脱身之后遍寻不得。”
裴景听完又是一副没什么表示的死样子。
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杯盏,清脆的磕碰刮蹭声在偌大的偏殿久久回荡。
“钟回不能死,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裴景便以身化剑消失在师明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