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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诊断书与撕毁的保送协议 ...

  •   暴雨后的清晨,山体出现滑坡。六人乘坐的大巴被困在盘山公路,窗外雾茫茫一片。
      老郑拿着对讲机与救援站沟通,声音被雨雾撕裂。
      时雪靠在车窗,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胃里翻江倒海。
      沈砚递来一颗薄荷糖:“晕车?”
      时雪摇头,糖纸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
      半小时后,救援车抵达,所有人换乘一辆改装越野。
      车厢颠簸,时雪的指节因用力抓住扶手而泛白。
      沈砚悄悄把自己的手臂垫在她背后,像一道柔软却坚定的防撞梁。
      中午十二点,越野冲进市区。
      “301 医院”四个红色大字闯进时雪视线,她心头猛地一沉。
      时母林澜已在门诊大厅等候,一袭米色风衣被雨水打湿。
      她看见女儿,第一句却是:“先去做血常规。”
      排队、抽血、等待。
      白墙、白帘、白炽灯。
      时雪坐在检验科门口,盯着手背上的棉签,血迹渗出,像一粒朱砂痣。
      沈砚站在三步之外,手里还攥着返程时没送出的那颗薄荷糖。
      下午四点,主治医生白述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 A4。
      “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高危型。”
      声音不高,却像炸雷滚过病房。
      时母手中的保温壶“咣当”落地,枸杞与红枣洒了一地。
      时雪只听见自己耳膜里嗡嗡作响,世界被瞬间调成了静音。
      白述继续说:“立即住院化疗,否则三个月内——”
      沈砚忽然冲上前,嗓音嘶哑:“三个月?她才十七岁!”
      白述抬眼,目光冷静而残酷:“医学不讲年龄。”
      同一夜,北大招生组下榻市区酒店。
      沈砚攥着签约函冲进大堂,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招生老师愣住:“同学,你这是……”
      “我不签了。”沈砚把函件撕成两半,再撕成四片。
      纸片落在地毯上,像一场迟到的雪。
      招生老师追出来:“你疯了?这是北大!”
      沈砚回头,眼底猩红:“我要读清华,离 301 医院最近。”
      老师站在雨里,目瞪口呆。
      沈砚转身,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条不肯回头的直线。
      第三天,301 医院 17 楼血液科 1708 室。
      时雪靠在病床上,手背插着 PICC 管,透明药液一滴一滴进入血管。
      床头被改造成临时书桌——可升降小桌板、护眼台灯、折叠白板。
      老郑亲自送来“病房专用卷”:理综满分 300,文综满分 300,限时 6 小时。
      “省队资格不等人。”他说。
      沈砚把《飞鸟集》放在窗台,书页被风翻得沙沙响。
      时雪做卷时,他坐在对面批改作文,红笔在纸上划出温柔而坚定的波浪线。
      夜深,顾栀拎着保温桶进来,里面是炖了六小时的鸽子汤。
      她把汤放在床头,轻声说:“骨髓配型我报了名。”
      时雪抬眼,雾气瞬间蒙住镜片。
      一周后,配型结果出来——
      顾栀 5/10 点位,不合;江让 4/10,不合;周执 3/10,不合;
      中华骨髓库无匹配。
      顾栀蹲在走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江让把耳机塞进她手里:“最新编曲,听吗?”
      鼓点震耳,却掩不住她抽噎。
      周执靠在楼梯间,把一元硬币抛向空中,硬币撞上墙壁,落地滚远,正面反面都不再重要。
      化疗第二个疗程结束,时雪开始掉头发。
      沈砚买来剃刀,自己先剃成寸头,再把剃刀递给她:“同款。”
      镜子里,两人像一对被命运削去棱角的棋子。
      夜里,时雪用平板敲下一封定时邮件,发送时间设在十年后 12 月 24 日 17:23。
      收件人:沈砚
      主题:雪落未名湖
      正文只有一行:
      “替我看未名湖的冰,记得笑,不许哭。”
      点击“定时发送”那一刻,药液正好滴完最后一滴,发出清脆的“滴——”声,像替她说再见。
      化疗第三个疗程,时雪出现肺部感染。
      白述下了病危:
      “顶多一个月,准备后事吧。”
      时父在病房外签下《放弃创伤性抢救同意书》,手抖得钢笔两次掉在地上。
      同一夜,清华招生组老师赶来医院,带来一份“破格预录”协议:
      只要沈砚愿意,可直入清华法学院。
      沈砚在病房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把协议撕成碎片。
      风吹起纸屑,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
      他对招生老师说:“等她出院,我们一起入学。”
      老师红着眼眶离开。
      第 22 天夜里,暴雨再次来袭。
      病房外雷声滚滚,闪电劈开夜空。
      时雪醒来,看见沈砚趴在床边睡着,手里还攥着那本《飞鸟集》。
      她伸手,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
      沈砚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
      时雪用气音说:“我想吃薄荷糖。”
      沈砚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她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
      时雪笑:“甜。”
      下一秒,监护仪突然报警——
      心电图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沈砚僵在原地,糖纸掉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哒”一声。
      抢救室红灯亮起。
      沈砚站在门外,手里攥着那颗没送出的薄荷糖,糖纸被汗浸湿。
      顾栀、江让、周执、阮棠赶到,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红灯熄灭,白述走出来,摘下口罩,声音沙哑:
      “暂时稳定,但……准备最后一次化疗吧。”
      沈砚抬头,天花板灯光惨白,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他把糖纸展平,贴在手机壳背面,像贴住最后一点甜。
      窗外,雨停了,初冬的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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