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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拉入凡尘 ...

  •   昨夜,聂为头一回没有在约定给解药的日子姗姗而迟,而是提前了几日翻墙而来。

      他递给了姜幼安一装有药丸的葫芦。
      不是她的解药。
      她并不知道聂为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姜幼安打开葫芦,用手在瓶口轻轻扇动,一股诡异的冲鼻香味,令她忙盖上。她迟疑问道:“下给霁郎君?”

      “聪明。不过——你叫他什么?”聂为柔声问道,轻挑的眼尾却带了难以掩饰的愤怒。

      “岑、岑霁……”姜幼安忙改口。

      “明日下给他,我自有线人——”聂为将匕首插入案几,案几瞬间裂出一条深深的缝隙,透出深不见底的黑暗,“知晓你究竟有没有按照鄙人的吩咐,做事。”

      “那……”姜幼安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他会死吗?”

      “你竟如此在乎他的性命?”聂为嘴角逸出一丝嗤笑,“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人?”

      废话。
      如果岑霁死了。
      她这个细作不就没有用武之地了?还不分分钟被你人头落地。

      “当然不会死,你以为鄙人如你一样蠢笨?”聂为不屑反问。即使他欲将岑霁千刀万剐,但他当然不会杀死岑霁。

      这不过是喂给牲畜发.情的春.药罢了。

      他自知此下三滥的手段卑鄙,但谁叫实在拿其没有任何办法。

      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呵,他才不信所谓的岑霁当真没有七情六欲。

      此般能最大程度地折辱岑霁。

      “聂、聂大人,”姜幼安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可是霁……岑霁他实在谨慎,向来不吃小女经手的一切食物。”

      “蠢笨!”

      跪在地上的姜幼安退后几步,屏息凝神,静待聂为给出解决办法。

      却见他拔刀而出,翻墙而出,只留下四字真言:“趁其安寝。”

      姜幼安:……
      她用手语对他的残影作了个【蠢笨】的动作。
      到底是谁蠢笨。
      最恶毒的权谋,往往只需要最朴实无华的下毒手段……?

      姜幼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其一,她要给岑霁下毒,才能继续活下去;其二,她要求岑霁帮忙,才能获得牒文印刷手语录。

      主业和副业冲突了怎么办?
      保大还是保小呢?

      姜幼安决定顺其自然,听及第一声鸡鸣的丑时,便趁浅竹不备,于月黑风高再度进入虚明院。

      被刻意放水的她虽然也起了疑心,不解为何她能如此轻而易举进入虚明院。但只消想到聂为,她便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世界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罢了。

      她拎起云头履,自信满满打开合和窗,轻手轻脚翻进厢房。

      然而她在厢房小心翼翼转悠了一大圈,又大摇大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发现岑霁的半个踪影。

      岑霁大晚上不睡觉,跑哪鬼混去了?

      姜幼安只好穿好云头履,失望而归。

      悬在檐上的飞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姜娘子,可是来找郎君?”

      飞云并不知自家郎君为何要吩咐若是发现姜娘子的踪迹,抑或是她来寻他,皆不要阻止,甚至还要相助。

      自家郎君令自己挖出姜娘子埋好的麻绳,更换为一根拧得更加紧固的麻绳,防止她翻墙时摔了,便已经足够令他摸不着脑袋了。

      “飞云大哥,”面对“乐于助人”的飞云,姜幼安实话实说,“你可知霁郎君去了何处?我有一要事相告。”

      至于是什么要事,她正在编。

      未料到飞云问也未问,直接道:“郎君应是在浣溪园。”

      “这么早,霁郎君,不用歇息的么?”

      “唉,”飞云长长叹了口气,“郎君因着常年与药草打交道,眠少。”

      那他晚上可以比一般人干更多的事诶!

      不过岑霁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晚上干,白白浪费了此等难得的精力。

      可惜了。
      实在可惜了。

      姜幼安不多同飞云闲聊,告了别,径自来到浣溪园。

      于岑府待了上月有余,她又日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早已将岑府的每一块石头位于何处摸得清清楚楚。浣溪园便是岑府的后花园,以一条蜿蜒曲折浣溪为主干,依此溪设计园景。

      薄雾未散,她沿溪而行,拂过含露玉兰,越过池中游鱼,躲在嶙峋假山后。

      只见一簇深紫色的墨竹旁,岑霁身着矜贵闲适的绢帛常服,在——

      打太极。

      他动作行云流水,悠而不慢,未被束起的几根鬓发随风而动,如云绕雾,如同一清凌凌的仙长在潜心修炼。竟将一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太极打得此般优雅得体,赏心悦目至极。

      太不似凡人了。

      他和她之间,不似只隔了由黄石堆砌的嶙峋假山,而是隔了由红尘弥漫的尘世俗情。

      凡人姜幼安待在假山后赏了一会子,心满意足后,决心要拉这位仙长下凡尘。

      姜幼安并未察觉自身已被仙长发现,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唱起《最炫民族风》: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姜幼安五音并不全,但好在称霸各大广场舞的《最炫民族风》实在脍炙人口,她虽然不知不觉走了几个调,仍然唱出了原曲七八分魅力。

      她一面继续唱,一面瞥了眼墨竹旁,仙风道骨的岑霁当然没有听到这般的天籁之音,继续在魔性的曲调里一本正经地打太极。

      姜幼安不禁乐出声。

      对嘛。
      一下就接地气了。
      论BGM的重要性。

      然而只消她再走近几步,便能清晰无比地看见,不动声色的仙长的眉梢已经挂了一丝难以压制的嫌意。

      岑霁是何人,自幼便被阳春白雪熏陶,此般不含蓄的诗词,此般诡异的曲调,一个劲儿往他耳根子里钻。

      令他竟希望自身,
      是真聋。

      空中传来几声清脆鸟鸣,姜幼安很久未笑得如此开怀,唱得也是愈发带劲:“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留下来。”

      她甚至觉得此情此景此词,实在相得益彰。如若她没有背负这些,如若她不是一名细作,她会不会选择毫无顾虑地留下来,心无旁骛地靠近触不可及的云彩,哪怕只是一分。

      然而总归都是幻想。

      姜幼安拎得清。

      她继续唱道:“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
      “留下来。”

      “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
      “留下来。”

      姜幼安唱至此,岑霁也打完了一整套太极。他也实在忍无可忍,无法凝神继续打下去。

      满脑子都被“留下来”三个字充斥,挥之不去。

      仿佛中了何等咒术般。

      此曲,定是能蛊惑人心的咒曲。

      他迈出几步行至假山,躲在假山后的姜幼安猝不及防,愣得往后一步。

      她的后脑直直往尖锐的石角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岑霁眼疾手快,先一步将手掌置于石角,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脑,没有直接与石角相撞。

      一缕清辉缓缓升起,悉数洒在二人眉目之间。
      此情此景,他们皆未料到。
      岑霁被脑袋与尖锐石角挤压的手掌已然被划破,他稍稍蹙了下眉,但仍然僵在原地。

      因着他们彼时的动作,是岑霁一只手臂撑于假山,姜幼安的脑袋搁在这安全感十足又温暖无比的手心。

      无论是远远瞧去,抑或是他们彼此,都分明地感受到——

      像是她,落入了他半个怀抱。

      连同一整片睁不开眼的朦胧清晖,以及难以忽视的、强烈的男人气息,从上至下笼罩于她全身。

      微弱和煦的薄阳,却令姜幼安好似被晒伤,红透了脸颊。

      她后知后觉,才忙移开身子。

      岑霁亦后知后觉,才忙放下手掌。

      姜幼安见及他手背已经被划出一道深口,鲜血止不住地流出。不管不顾地扶起他的手,用丝帕堵住伤口,急出豆大点儿的泪花,“怎么办……对不起,岑霁。都怪我……”

      从岑霁的视角看去,姜幼安浓密睫毛被晶莹泪水湿润,小而翘的下巴也在微微地颤抖。

      她因为他受伤,情急心切到流泪。

      他竟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装模作样。

      岑霁抽出自己的手,交还丝帕,从袖间拿出一个玉瓷瓶递给她。

      姜幼安只觉丢死人了,又在他面前哭了,抹了抹眼泪接过,“要我……给你上药?”

      岑霁摇头,指尖微动又复而收回,指了指她的脸。

      姜幼安忙垂下头去,不让他瞧自身的脸,微声道:“我的脸怎么了?很丑吗?”
      一定哭花了,哭皱了,丑到他的眼睛了。
      但是,也不至于丑到要给她什么美容养颜的药丸吧。
      真的这么丑吗?

      被误会的岑霁无奈,只好蹲下身去。

      姜幼安似梦似幻地瞧见,屈身蹲在她面前的岑霁。

      竟微抬指骨,用柔软的指腹在距离她下颌三厘米,轻微勾勒。

      他所勾勒之处似是与旁的肌肤有所不同。

      那是一道她自身都未曾注意到的细微划痕。

      而后,他竟还用指节轻抚过她的眼睫。

      擦去未干的湿润。

      难以抑制的酥麻随他的动作无限蔓延至全身,直至在她的心间绽开,令她听见排山倒海的心跳声。

      ***
      为了道谢,也为了致歉,当日晌午姜幼安便提了一盒亲手制作的墨酥,去见岑霁。

      她并不想他接受她这份好意。

      因着她将聂为给她的药研磨碎了,混在了里头。

      姜幼安做好墨酥,踌躇了许久,才决心来见岑霁。
      如果不这样做,她会死。
      聂为也说了,这药不会令岑霁死。

      只能对不起岑霁了。
      实在对不起岑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姜幼安行至虚明院的一路上都在默念对不起。

      每默念十句对不起,还要骂一句聂为该死!

      她见到岑霁之际,他已然包扎好手掌。她也对他的医术相当放心,简单问候了几句后,咬了咬嘴唇,眼神闪躲道:“霁郎君,我亲手做了点儿墨酥,还希望你能笑纳。”

      岑霁未答,反而询问不了了之的上次会面:【你清晨找我有何事?】

      【我欲寻郎君一同创造一些手势,用以记载药名,为熙春堂助一丝绵薄之力】

      她没有如实告知的是,还可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开副药方,用以给庄紫的幼孙女儿治病。

      因着是由岑回交代的事,岑霁自是没有拒绝。

      姜幼安打开匣子拿出那一碟墨酥,“霁郎君,真的很好吃,你不尝尝吗?我做了一上午呢,自己都没吃一口。”

      岑霁冷睨了姜幼安一眼,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便看出这份墨酥有端倪。
      她太过反常,既心虚又心急。

      姜幼安见岑霁不为所动,实在没了法子,伸手便去拿了块墨酥的一半,放入口中。

      既为了打消他的疑虑。

      更为了什么苦什么罪,她同他一起受着,她心里才能舒坦些。

      她将银碟又搁得离岑霁更近了一分,“霁郎君,真的很好吃,骗你我是小狗。”

      以为误会她的岑霁,适才用银勺挖了一口,浅浅放入口中。

      除了过分甜之外,并无特殊的异样。

      这是自然。
      姜幼安为了掩盖药味,用了致死量的麦芽糖。

      二人一同研讨起常用药名的手势,半柱香过去,姜幼安未感到任何不适,开始怀疑聂为的药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幌子。

      她有所不知,因着她体内的毒素过于深根蒂固以及排他性极强,她现在的身子可谓是百毒不侵。

      而岑霁截然不同。

      他的药效,发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拉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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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由于一些原因,10.30开始恢复更新哦 球球喜欢的宝子赏个收藏^ω^ 助力幼安被高岭之花抓(×)拿下高岭之花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