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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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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抱着厉识者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又沉重。
黑色作战服上沾了厉识者的血和赤鬼的黏液,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闻素心和乐与晨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
乐与晨的眼泪还在掉,手里的手枪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闻素心则时不时看向初雪,眼底满是担忧。
他从没见过初雪这样,那个总是清冷平静、连受伤都不皱眉头的少年,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抱着厉识者的执念。
回到分部时,天已经黑了。
分部里的灯还亮着,可往日里乐与晨摆弄手枪的声响、闻素心在厨房煲汤的动静,此刻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初雪小心翼翼地将厉识者放在沙发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然后蹲在旁边,伸出手轻轻拂过厉识者苍白的脸颊,指尖的颤抖怎么都压不住。
他对着厉识者比划着手语,声音虽然发不出来,可眼神里的悲伤却快要溢出来。
“厉队,我们回来了……你看,任务完成了,核心在素心那里……你不是说,完成任务要一起喝汤吗?素心已经去煮了,你醒醒,好不好?”
闻素心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凉透的汤,又想起厉识者出发前说的“等回来喝热汤”,眼眶瞬间红了。
他重新点燃火,将汤加热,却知道再也等不到那个会笑着说“素心的汤最好喝”的人了。
乐与晨坐在桌子旁,拿出手机,手指颤抖着给总部发消息,汇报任务完成的情况,还有厉识者牺牲的噩耗。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声音压抑又痛苦。
初雪就那样蹲在沙发旁,一直对着厉识者比划着手语,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厉识者收留他,到教他控制兔耳的能力,教他用短刃,教他如何在赤鬼的攻击下保护自己……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在厉识者的衣服上。
不知过了多久,闻素心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轻轻放在初雪面前。
“初雪,喝点汤吧,厉队也希望你好好的。”
初雪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看着那碗汤,又看了看沙发上的厉识者,然后摇了摇头,对着闻素心比划了一个“等厉队醒了一起喝”的手势。
闻素心叹了口气,没有再劝,只是坐在旁边陪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是敲门声。
乐与晨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贺燃。
贺燃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痞气,神色沉重。
他看到乐与晨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屋里的气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来看看……”他的声音很低,“带了点吃的,你们应该还没吃饭。”
乐与晨没有说话,侧身让他进来。
贺燃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厉识者,还有蹲在旁边的初雪。
初雪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他,眼睛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脸色苍白得像纸,连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此刻都显得有些黯淡。
贺燃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走到初雪身边,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蹲下身,看着初雪,声音放得很轻。
“我知道你难过,但是饭还是要吃的,不然厉队也会担心的。”
初雪没有看他,也没有做任何手势,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对着厉识者比划着手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贺燃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蹲在旁边陪着他。
他看着初雪苍白的侧脸,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些调笑的话那么苍白无力。
他想起白天在医院门口,初雪抱着厉识者坚定又孤独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是心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在意。
闻素心看着贺燃,没有想到他会来,更没有想到他会放下往日的痞气,安安静静地陪着初雪。他对着贺燃点了点头,算是感谢。
夜色越来越深,分部里依旧很安静,只有乐与晨偶尔压抑的抽泣声,还有初雪偶尔比划手语时,指尖划过空气的轻微声响。
贺燃就这样蹲在初雪身边,陪了他很久。
直到闻素心提醒他天快亮了,他才站起身,对着初雪说。
“我明天再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的酒吧随时为你敞开,要是想找人说话,或者只是想待一会儿,都可以去。”
说完,他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厉识者,对着他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贺燃走后,初雪依旧蹲在沙发旁,只是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神里的悲伤中,多了一丝坚定。
他对着厉识者比划了最后一个手势。
“厉队,你放心,我会变得更强,会保护好素心和与晨,会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务,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闻素心端来的那碗热汤,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汤很暖,却暖不了他心里的疼,可他知道,他必须好好活着,带着厉识者的期望,继续走下去。
后半夜的分部格外安静,乐与晨和闻素心早已疲惫地睡去,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映着沙发上厉识者的身影。
初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闭着眼就是厉识者挡在他身前的画面,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敲击,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他悄悄起身,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出房门。
黑色作战服依旧穿在身上,衬得他腰细腿长的身形愈发清瘦,皮肤白得像蒙了层薄霜,连走动时垂在身侧的手,指节都透着冷白。
站在分部门口,晚风一吹,他下意识裹了裹衣领,脑海里却莫名闪过贺燃临走时说的“酒吧随时为你敞开”,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燃”酒吧的方向走去。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
初雪走得很慢,白色的头发在风里轻轻飘动,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等他走到酒吧门口时,发现门竟然没锁,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隐约还能听到冰块碰撞杯壁的声响。
他推开门,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贺燃正坐在吧台后,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
看到他进来,挑了挑眉,原本有些慵懒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勾起熟悉的痞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美人吗?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是想我了,还是怕黑啊?”
初雪没说话,只是走到吧台前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落在面前的空酒杯上,眼底的悲伤还没完全褪去。
他今天没戴面具,白色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遮住了部分泛红的眼角,可那股清冷又脆弱的模样,反倒更让人挪不开眼。
贺燃看着他这副样子,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却还是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逗他。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哭哑了嗓子?还是说,想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来?”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熟练地往里面加冰块,又倒了些无酒精的苏打水,还放了片柠檬,推到初雪面前。
“听说你不喝酒,这个解渴,比你干坐着强。”
初雪抬起头,看了贺燃一眼,然后拿起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小口喝着苏打水,没做任何手势,只是安静地坐着。
贺燃也不催他,自己端着威士忌,慢悠悠地喝着,时不时用余光瞟他。
初雪的侧脸线条很柔和,皮肤白得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连握着杯子的手都纤细好看,腰腹被作战服收得极细,哪怕只是坐着,都透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劲儿。
“我说小兔子,”贺燃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点调笑,却没了往日的轻佻,“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好看。厉识者要是知道你这么折腾自己,怕是在天上都不安心。”
初雪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抬起头,对着贺燃比划了一个手语。
“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想起他挡在我面前的样子。”他的指尖有些颤抖,眼神里的悲伤又涌了上来,“是我没躲开,是我害了他。”
贺燃看着他的手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他靠回椅背上,手指敲了敲吧台,声音放得很轻。
“小兔子,你可别这么想。厉识者是白鬼,保护队友、保护普通人,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选择。”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他,就好好活着,替他完成没做完的事,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可是见过你打架的样子,又快又狠,腰细腿长的,动作还好看,要是就这么垮了,多可惜啊。”
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逗了逗初雪,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
初雪看着贺燃,眼底的悲伤稍微淡了些。
他知道贺燃说得对,可心里的疼却怎么都压不住。
他对着贺燃比划了一个“谢谢”的手势,然后继续小口喝着苏打水。
酒吧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风铃偶尔被风吹得作响。
贺燃没再说话,只是陪着初雪坐着,偶尔给他添点苏打水。
他知道初雪现在需要的不是大道理,而是一个能安静待着的地方,一个能让他暂时放下悲伤的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
初雪放下杯子,对着贺燃比划了一个“我该回去了”的手势。
贺燃点了点头,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早上不安全,万一遇到漏网的赤鬼,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再受伤,我可没时间救你。”
他嘴上说着欠揍的话,却已经拿起外套,率先走在了前面。
初雪跟在贺燃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这个总是痞里痞气、嘴皮子又碎的人,虽然平时爱调笑他,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却给了他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份不张扬的安慰。
走到分部门口,初雪停下脚步,对着贺燃比划了一个“谢谢你的苏打水”的手势,还有一个“也谢谢你陪我”的手势。
贺燃挑了挑眉,伸手想去揉他的白发,却在快要碰到时停住了,只是笑了笑。
“谢我啊?那简单,下次有空来酒吧,陪我喝一杯。当然,你喝你的苏打水就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住了,小兔子,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不然我可不会再陪你熬夜了。”
初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分部。
贺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却没点燃,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这个清冷又脆弱的美人,还挺让人放心不下的。
贺燃开着越野车往“狼啸”基地走,凌晨的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点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随手扯了扯领口,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想碰初雪白发时的虚浮感。
那截露在作战服外的脖颈,白得像能掐出水,连带着垂下来的发丝,都软得不像样子。
“啧,真是疯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一脚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引擎发出轰鸣,像是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震碎。
可越想忽略,初雪的样子就越清晰:在医院门口抱着厉识者时,那绷得发白的指节;在酒吧里喝苏打水时,垂着眼睫的脆弱模样;还有比划手语时,指尖微微颤抖的弧度,连带着那细得一掐就断的腰,都在他脑子里反复打转。
回到“狼啸”基地时,队员们都还在睡,只有守夜的小弟打着哈欠迎上来。
“队长,您怎么才回来?还以为您今晚不……”
话没说完,就被贺燃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
贺燃没理他,径直往自己的休息室走。
推开门,房间里乱糟糟的,桌上还放着昨晚没喝完的啤酒罐,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他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扯掉脖子上的项链,瘫坐在椅子里,从口袋里摸出烟,却半天没点着。
打火机打了好几次,火星溅起来,又灭了。
“妈的,到底在想什么?”他把打火机摔在桌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以前他见着好看的人,调笑两句也就过了,哪会像现在这样,脑子里全是初雪那副清冷又脆弱的样子?
明明是个能三两下把他长枪打飞的狠角色,偏偏哭起来的时候,眼睛红得像兔子,连比划手语都带着股让人心慌的劲儿。
他想起第一次在停车场见初雪,隔着面具只看到一双冷得像冰的眼睛,那时候只觉得这白鬼身手不错,有点意思。
后来在东郊医院,见他穿着作战服,腰细腿长地站在那儿,才觉得这“美人”是真的晃眼。
可直到今晚在酒吧,看到他卸下防备的样子,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
看到他难过,会下意识放软语气;看到他不吃饭,会特意绕路去买吃的;甚至在他转身走进分部时,会忍不住多站一会儿,想多看两眼那截露在外面的、白得晃眼的手腕。
“不就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兔子吗?至于吗?”贺燃拿起桌上的啤酒罐,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燥热。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又闪过初雪在酒吧里比划“谢谢”时的样子。
指尖轻轻抬起,落在胸口,动作慢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带着眼底那点浅淡的笑意,都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队员吹牛,说这辈子只对枪和积分感兴趣,哪会栽在谁手里。
可现在,不过是见了初雪几次,就开始在意他吃没吃饭,睡没睡好,甚至在他走后,会对着空酒吧坐半天,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
“真是栽了。”
贺燃苦笑一声,把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初雪站在酒吧的暖光里,白色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皮肤白得透光,连握着杯子的手都纤细好看。
他忽然觉得,以前那些调笑的话,好像都带着点自己没察觉的认真,那些故意凑过去的亲近,也不全是为了逗他。
他掐灭烟,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初雪所在分部的方向,夜色还没完全褪去,只有零星的灯光亮着。
“罢了,想就想吧。”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反正这人,我贺燃看上了,跑不了。”
他转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下次见初雪,该找个什么理由?
是说基地有新的作战技巧要分享,还是说酒吧进了新的苏打水口味?
反正不管怎么样,总得再多见几面,把心里这点莫名其妙的感情,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