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回忆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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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
一个寻常又炎热的下午，新城高级中学的大操场上正在进行一节体育课，靠近少年们的风都是暖的，那样的风将焦虑的情绪暂时拂去。同学们穿着夏季校服在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那是青春独有的样子。
不过在这幅青春图画中却有一人格格不入，一穿着秋季校服外套，皮肤白皙又有些偏瘦的男同学此时正静静站在树荫下，他的左手还搭着一件校服外套，右手拎着一个刻有刻度的透明大水杯，等到上课铃响起他才缓缓走向队伍当中，一个身高直逼一米八的男生向他小跑过来，顺手拿走他手上的校服外套和水瓶。
“谢了。”
他拧开那水瓶往嘴里猛猛灌水，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看起来整个人都有活力极了。
这节课是体育课，一周只有一节的稀有课，难得不被物理老师数学老师占用，同学们都期待已久。高三的日子让人感到即痛苦又焦虑，能出来跑跑跳跳的机会并不多，十一班的同学们都兴奋极了。
“不要讲话了，所有人，向左转，绕操场跑两圈走一圈后自由活动。”体育老师站在队伍面前整队。
自由活动时间有限，皮肤晒的发红的体育老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那个同学......温枳是吧，你找个阴凉地方休息吧。”
温枳习以为常的点点头，自行退出队列，顺手把刚刚来找他的大个的衣服和水瓶拿走，朝着自己刚刚站着的方向走去了，他个子照比同龄人矮了几公分，看起来就像个水灵灵的娃娃菜一样，看起来一点脾气也没有，整个人都是淡淡的。
这样的人就是青春图画当中的一抹灰色。
他站在阴凉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跑步，内心里逐渐生出了一点点羡慕，如果自己也能跑跳自如，不必担忧自己的病复发，那该多好。
没有来得及蔓延开的情绪很快消失，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的命运就是这样谱写的，他没有办法抵抗命运。
三圈很快就结束，学生们撒了欢的在球场上传球，四十分钟的体育课似乎让同学们暂时忘记了高考所带来的压力。只是这样快乐轻松的时间总是过的相当快，很快就打了下课铃，他们不得不回班级上下一节课。
温枳在操场上站了一节课，时不时溜达两步，不过也没有走出树荫的范围。不但一滴汗没出，皮肤的温度都没有上升一点。他慢吞吞的走向吴山青，他帮忙拿衣服和水瓶的那位，吴山青右手抱着篮球，左手从温枳手上接过衣服和水瓶。
“大学霸，一会儿班主任可能要提问啊，昨天的课文和文学常识背了吗？”吴山青气息有些不稳当，呼哧带喘的，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活力，一节体育课似乎将他给救活了。
温枳点点头：“我猜今天会让咱们默写。”
“哎哎哎，温枳，你可不要在预言了，上次你说体育课结束就小测就真的小测了，你可别再说了。”
温枳低头微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瞎猜的，你别当真。”
机场
一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和白色板鞋的男人从机场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他身材挺拔，气质出众，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矜贵，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孟淮南刚刚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坐飞机回国，刚落地打开手机就听到了自家父亲病重的消息，他沉着一张脸上了自家管家来接他的保姆车，他在车上闭目养神，二十多小时的飞机让他浑身酸痛，不过这照比小时候练功当然是不值一提的。
“由SKINNER独立发明制造的异能基因检测仪器于今日正式投入使用，无论是医疗用途还是居家使用，都是了解他人与检测异能存在的不二选择。更值得大众了解的是，这款检测仪全面提供AI服务，真正做到了人工智能走进家家户户......”
车载音响播放的广告还没有播放完毕就被管家一把关掉，机械女声一下子被切断，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电流声，只见孟淮南那好看的眉毛蹙起，显然是被打扰到了休息，还没等到他发作，车子就已经被稳稳的停在自家山庄门口。
“小淮，我们到家了。”管家道。
孟淮南揉了揉眉心，点点头。
“辛苦了，林叔。”孟淮南道。
林叔从孟淮南儿时就在孟家做管家，几乎是看着孟淮南长大的，是孟父交了心肝肺的得力助手，这些年孟淮南练功吃了不少苦，完不成任务就不许吃饭，林叔在边上看着心疼，经常偷偷给他送些吃食过去，因此两人的关系较为亲密。这些年孟淮南在美国留学，对家里的事情从不过问，家里的叔叔伯伯却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孟淮南走进自家山庄，家里还是绿化做的相当好，规规矩矩地，本该肆意生长的草木都被修剪的方方正正的，整体看起来没有什么活人气息。孟淮南走进自己父亲的卧室便看见自己的父亲躺在床上，家庭医生面色凝重的坐在床边，时不时的调整吊瓶滴速，然后看着手上的检查结果叹气。自己不太想见面的叔叔伯伯也站在房间外，明摆着怀着鬼胎装单纯。
“哎呦，这谁啊？这大学生回来了。”
“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一个鬓边有些银发的人阴阳怪气的说。
孟淮南不肯理他们之间的交头接耳，几步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后关严了门。仅仅三年时间，他的父亲竟然已经衰老成这样，他们父子之间有一些尘封已久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开，可是面对着生命的最终点时，孟淮南的所有情绪都被暂停运行。孟父却少有温和的冲着孟淮南点点头，竭尽全力伸出手去握紧了孟淮南的手，在他的手心留下了什么。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孟淮南赶忙凑近，只是孟父实在是难以为继，没有说出什么就撒手人寰。
“滴———”
仪器的冰冷鸣声宣判了躺在床上的人的死亡。
孟淮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闭上眼睛断了气，多年前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那日乌云密布，压得人喘不上气来，在他的记忆当中，他面前的父亲对他并没有什么关怀在，可是到了现在，他突然有一种两手空空的感觉，他似乎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一堆烂摊子。
不知道怎的，本来好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不出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
吴山青根温枳是同桌，这节课是语文课，他们在教室里坐好等着老师进来。
“靠近窗户的同学把窗户打开，男同学打完篮球消消汗再进教室，我强调多少遍了。”
“来，温枳，把默写纸传下去，我们这节默写《琵琶行》”
温枳点点头接过班主任手中那一打默写纸，分成四份递给第一排的同学。
“第一句用不同颜色的笔写，半个小时之后收，眼睛都别往同桌那瞎看。”
“你们边写我边说啊，高考在即，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怎么就体育课有精神，一上数学课物理课化学课就要睡觉，困了你就到边上去站着，谁要是给我扣分我就给你送到德育班去，周末的三小时也不用休息了。第二件事，学校决定每周五举行周考，一周考一个科目，这周考数学。”
吴山青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果然，班主任一开口准没有什么好事，同学们一阵哀嚎。
“都把嘴闭上，赶紧写，一会儿最后一排同学站起来收。”班主任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哀嚎，这是他们想要毕业的必经之路。
温枳洋洋洒洒的在那张默写纸上默写下整整一篇《琵琶行》他的字体相当俊秀，写到最后，字不再那么工整了，能看出行书的底子，温枳的指腹发红，手腕发酸，他扔下签字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吴山青便开始合理运用他那灵活的脖子和眼珠子。
“某些同学，把眼珠子给我收回来。”班主任适时提醒道。
教室内充斥着潮湿的气息，雨下的越来越大，雨珠先扒在窗户上，然后再降落。坐在窗户边上的同学将校服外套搭在身上，吴山青往窗外看了一眼，一把抓起自己的校服外套塞进温枳怀里。
“别感冒了。”
温枳呆呆的点点头，然后慢吞吞的将那件校服外套搭在身上，只是今天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伴随着大风，原本安安生生立在操场中的树木的树枝都被吹断，如果现在下楼去看，会发现苹果树上好不容易结出来的青苹果都被甩到地上，外面一片狼藉，毫无生机。
“砰！”
靠近窗外的同学终于忍无可忍，什么异味，什么空气质量，再不关窗他们几人撑不到放学就要被吹成杀马特。
部分呼啸的声音被隔绝在窗外，他们似乎又与世界隔绝了，这明明是一种常态，温枳转过头，以一种平静的可怕的眼神望向窗外，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的世界里很少有这样的宁静了。
这样的世界会沉没吗？
孟淮南跪在自己父亲的床前，左手紧紧攥着什么，他的叔叔伯伯在边上絮絮叨叨的议论，不用听便知道是谴责他这些年不着家的内容。然后呢？然后就是讨论家主的位置归谁，孟淮南只能先联系殡仪馆先把自己的父亲安葬，老爷子平日里就好品点茶，江湖上的事情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过问，世界的速度变得愈来愈快，已经把他们这些老人的英明全部带走。
孟淮南用余光看着他的叔叔伯伯们，每个人的嘴脸都恶臭极了，他的异能与生俱来，且能力特殊，是审判。这种异能从他父亲那里得来，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要承担凡人不能承受的东西的，他体能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有人的微表情在他眼底都会被无限放大，最重要的是，这种能力凌驾于其他能力之上，日后若是做了审判官便可以决定其他异能者能力的去留。
孟家家主的遗体被送到殡仪馆，所有的后事有孟淮南和林叔全盘操办，接下来孟家会乱成什么样子孟淮南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父亲刚刚被火化，他送到了最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小盒子，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短暂，活着时的地位与声誉在这个人死后便会被遗忘的彻彻底底。
林叔留在殡仪馆善后，孟淮南穿过大雨回到山庄，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心痛，那是一种生理性的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痛，是因为父亲的离世，还是三十多个小时未曾合眼带来的疲惫感，还是突然失去了依靠一下子就要独当一面的无力感，他不知道当下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他好像不了解自己了。
没有时间吃晚餐，吴山青叼着一片吐司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喏，温枳，吃点饭吧。”
吴山青将怀里抱着的那袋吐司递给温枳。
温枳正在给一个女同学讲物理题，他长得水灵性格又好，平日里身上还总带着一些说不清距离感让人捉摸不透，这让他深得本班和外班女同学的青睐，他总是在书桌里翻出一些不知名的信件和小礼物，什么酸奶糖果巧克力，一抓一大把。
那女同学有些挂不住脸，瘪了嘴唇有些不情愿的说。
“那个，温枳，你先吃口晚饭吧，我下一个课间再来请教你可以吗？”
“好。”
温枳转过头与她对视，温枳那眉眼生得相当精致，肤色又偏白，他的眼仁是琥珀色的，瞳孔像有层次的深渊一般，叫人一看便移不开眼，陷进去便怎么也逃不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小姑娘应接不暇，脸颊上的红晕瞬时间窜上来，她逃也似的跑了，险些被桌椅绊倒。
温枳拿出一片面包片小口小口的啃着，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没太在意这微不足道的不适。
还有三个小时放学，他或许可以获得短暂的自由。
孟淮南回到老宅时，他的叔叔伯伯已经在客厅里面坐稳了，他们摩挲着手指，时不时品品茶水，竟然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出来一点悠闲。这些老油条似乎并没有因为至亲的离去而感到伤心，他们的脸上没有悲痛，只有迫不及待和微不可察的不耐烦。
“诸位叔伯，我父亲的遗体已经火化，不知道你们在这还有什么要事要谈。”
孟淮南的声音疲惫沙哑，板板正正的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中央，他的手上多了一根花纹繁琐白蜡树长棍，那是他父亲常常使用的，当今时代刀枪不宜拿上台面使用。孟淮南将那长棍拄在地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让人心中一震，直道不好。
墨色的，疲惫的，蔑视的看着自己的叔伯。
雷声鸣起，雨势不降反增，这夜怕是又要流血出人命。
致爱丽丝响起，一整天的课终于结束，温枳抄起书包往外走，他和吴山青并不顺路，两人一起出了校门便要朝着反方向走。
路灯的光影斑驳均匀的铺在地上，温枳慢吞吞的在路上走，他回家步行要将近半小时，不过他也不急，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好习惯。他走出这条大路便只能去走弯弯绕绕的小路，小路上没有什么路灯，他随着肌肉记忆往里走。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不过比刚刚小多了，他没有打伞，就这么淋着，雨滴在路灯的映照下如同软细针一样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却又不会刺痛他......
“说话啊！怎么不犟了？”
“让你还钱！不知道还得还利息吗？”
“怎么，你爸爸就这么放弃你了？”
“还敢瞪我！”
“……”
不知道是哪个胡同里传出的声音，这不善的声音随着冷冽的空气传进温枳的耳朵，冻的他一个哆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回忆录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