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放鹤》乙二一

5、第 5 章

　　行帐外，大太监佝偻着腰在前领路，而他身后一位红衣少女不远不近的跟着。

　　刚从沈砚知行帐中出来的顾屿一顿，若是没猜错，那个大太监应该是北川帝身边侍奉的人。

　　红衣少女不正是朝宸郡主。

　　两人一前一后前往的方向，没看错应该是……北川帝的营帐！

　　坏了，这朝宸郡主莫非是要去告发他和砚知吗？

　　顾屿心下一紧，立马又钻进沈砚知的行帐之中，急忙想要商量对策，顾屿还是很清楚自己能力，这种事问沈砚知应对方法才是上上之策。

　　*

　　不同于顾屿那边的一惊一乍，裴窈从刚刚困倦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才意识到北川帝可能不止是想询问她毒蜂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做的呢？

　　罢了，想不到，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裴窈心想。

　　很快，两人就行至一处营帐前，营帐整体明黄耀眼，营帐顶部由红帘覆盖，外围锦布花纹丰富，红蓝相间，矗立于众多行帐之间，帐外一圈带刀侍卫团团围绕，严阵以待。

　　带着裴窈走进营帐，大太监眯眼笑道:“陛下就在行帐中，郡主请。”说罢，为裴窈拉起行前的门帘。

　　掀开的门帘，营帐犹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雄狮，而裴窈似是待宰的羔羊，无端让人浑身战栗。

　　裴窈：“多谢公公。”

　　裴窈抬脚走入，随着落下的门帘，一切瞬间又恢复宁静，帐内帐外死寂一片。

　　“朝宸？”

　　还未走近，北川帝的呼唤就从营帐中传来，闻声裴窈急忙上前行礼。

　　“见过舅舅，不知舅舅着急唤我，所谓何事？”裴窈佯装天真。

　　北川帝挥手：“起来吧，来，朝宸，坐到舅舅身边来。”

　　帐中一名侍女立马上前，将北川帝下首位的椅子搬出，伺候裴窈坐下。

　　待裴窈刚落座，北川帝略带关心语气道：“朝宸，朕听闻猎场之上，有人遭遇毒蜂，是你将人领回，可有受伤？”

　　裴窈：“朝宸无事，让舅舅劳心了。”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北川帝道，同时又愁容满面，忍不住叹气。

　　裴窈知道，这是该自己表演了。

　　“舅舅何故唉声叹气，可是又有哪个惹了舅舅？”语气愤然，一副只要北川帝敢说，裴窈立马冲上前去打人的姿态。

　　不过显然这姿态是对的，北川帝闻言，冲身后人招招手，裴窈也顺着招手方向望去，与北川帝身后人对视。

　　是一位老熟人了。

　　若说朝中大臣，裴窈是没有见过几个的，但眼前与她对视的大臣，却是见的最多的，章立生章大人。

　　自他有记忆起，这位章大人就一直是北川帝身边的红人，只要朝中有事，就必定能在北川帝身边见到这位章大人，而今看来，又是朝中有大事了。

　　北川帝拿过章立生递来的奏折，也不管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在裴窈面前诉苦起来。

　　“北川边疆今日急奏，说是边陲小镇发生瘟疫，这瘟疫发的又急又猛，如今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了。”

　　北川帝眉头紧缩，口中哀叹连连，似乎下一瞬瘟疫就会在都城中爆发一般。

　　裴窈这时也明白了，这是北川帝需要自己来解决瘟疫，但……她如何有能解决瘟疫的办法？

　　裴窈迷茫：“舅舅只管说，朝宸必定竭尽所能帮舅舅解决瘟疫！舅舅往日赏赐朝宸的珍宝，朝宸愿全都拿出用来救灾！”

　　北川帝摇头，苦笑道：“那里是珍宝所能解决，朝宸，如今缺的是人，是会治病的人，是大夫。”

　　裴窈没有回话，一脸迷茫的瞅这北川帝，缺大夫，可她也不是大夫甚至不通一点医理呀？

　　见裴窈一脸茫然，思索苦情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北川帝终于开始说明自己的意图。

　　“不知朝宸是否还记得一位老者，鲁嫖，鲁老夫人？”

　　裴窈：“似乎记得。”

　　鲁嫖，好似是朝中某位老将军的夫人，裴窈幼年时曾听闻过她的事迹，开创女学培养了一群十分优秀的女官女将。

　　但不知为何，后来不了了之，裴窈记得是在她十岁生辰宴上，曾见过这位老夫人，至于印象深刻，是她和这位老夫人的孙女打了一架，就在生辰宴上。

　　最重要，裴窈没打赢，被那位鲁老夫人的孙女捆了起来，可谓是丢脸至极。

　　那以后就再未见过其人，如今六年过去，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

　　听见裴窈似乎记得，北川帝松了一口气，接着道：“那位鲁老夫人手下，教有不少行医救人的文人学子，想必能对边陲瘟疫有解决之法。”

　　“既如此，舅舅且下旨，让那鲁老夫人派学子救人，不可吗？”

　　上位，北川帝的笑容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十分难看，但又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脸色。

　　“自然是要下旨，就是不知是谁去传旨。”北川帝继续引导。

　　裴窈依旧不做声，只瞪着两只清澈的双眼往前看，等着北川帝自己往下说。

　　果不其然，北川帝止住拐弯子的话，直接道：“那位鲁老夫人十分喜欢朝宸，不知朝宸是否愿意为了舅舅，为了边陲百姓，走这一遭，去给鲁老夫人传旨呢？”

　　裴窈不解，皇帝宣旨，不应该是太监吗？

　　怎么听北川帝一番话下来，似乎这位鲁老妇人是看人宣旨，还有可能不接旨呢？

　　虽不解北川帝的做法，裴窈却顺从道：“朝宸自然愿与舅舅分担，不知这鲁老妇人在何处，舅舅这就下旨，朝宸即可动身传旨!”

　　“哈哈哈不必着急，”见裴窈上道，北川帝这才笑道，“如今正是秋狩，待启程回宫之后，在宫中书写盖印，再去宣旨也不迟!”

　　边陲的瘟疫快止不住，而北川帝却硬要把秋狩完整度过。

　　裴窈点头：“好，那便依舅舅所言。”

　　见裴窈答应，北川帝又拉着裴窈念叨一番其余之事，表现自己对裴窈的关心后，这才让裴窈退下。

　　*

　　“你说什么？”

　　狩猎场一处行账内，长宁听着宫女的诉说，震惊出声。

　　“朝宸和一群世家公子被毒蜂给蜇了？”

　　“正是，奴婢亲耳听侍奉那群人的宫女所说，听说被毒蜂蜇的不成样子了。”芳兰夸张道。

　　长宁听着芳兰的汇报，内心一片唏嘘，不想今日才见过朝宸这个死对头，现如今就得到她可能毁容的消息。

　　“可有请太医去诊治？”长宁问。

　　芳兰：“请了，奴婢前去送马时，就见太医去了，前前后后进去不少人。”

　　长宁立马站起身，道：“芳兰，走，陪本宫去看看朝宸……不，陪本宫去嘲笑朝宸！”

　　抱着三分看起，七分唏嘘的心情，长宁带着宫女准备去看看那位把自己气哭的死对头。

　　说完，长宁领着芳兰，一身气势汹汹的走出行账，往那群世家公子所处的行账赶去。

　　裴窈在北川帝的示意下，走出营帐，见天色尚早，准备继续回到自己行账中休息。

　　但一出营帐不久，就见前方鬼鬼祟祟的两人。

　　前方是蓝衣少女，离不远就能听见少女身上玉珏铃铛相互作响的声音，而她身后则是粉衣宫女，如同她主子一样，鬼鬼祟祟的。

　　“公主，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小心的？”粉衣宫女忍不住开口。

　　长宁没回头，接到：“别说话，跟着我做就行了。”

　　“我们就偷偷看一眼，朝宸被毒蜂毁容成什么样子，光明正大去太招摇了。”

　　长宁对于裴窈疑似被毒蜂毁容的遭遇，唏嘘占了大半心情，若是正大光明的见她，又忍不住一番嘲讽。

　　若是刺激到毁容的裴窈，那她会内疚的，因此长宁才这般小心翼翼，只想着看一眼。

　　不为嘲笑，只是单纯想……八卦一下。

　　芳兰点头，罢了，听公主的吧！随后，鬼使神差般回头瞄了一眼，瞬间与身后注视两人的裴窈对视。

　　“公……公主……”芳兰扯了扯长宁衣角。

　　前方长宁反手握住：“芳兰，你怎么比我还胆小，不过是去瞅两眼，怎么还结巴起来？”

　　“别怕，我拽紧你便是了。”

　　似乎是怕芳兰还害怕，长宁还捏了捏芳兰的手。

　　芳兰有苦说不出，公主，你回头看一眼呢？

　　你心心念念的朝宸郡主，她就在我们身后啊！

　　离得不远，裴窈自然也听见两人的交谈。

　　原来长宁以为是她被毒蜂咬到，还毁容了吗？

　　想到长宁一得到自己闯祸消息就迫不及待的样子，在看如今她这番鬼鬼祟祟的情况，裴窈就想笑。

　　长宁还是一如既往，嘴上不饶人，但确实最心善和好玩的一个姑娘了。

　　抱着好玩的心态，和想要吓唬吓唬长宁的想法，裴窈缓步上前止住芳兰想提醒长宁的动作，缓缓凑近长宁。

　　“听说……你在找我？”

　　如幽灵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缓慢而延长，长宁扭头，瞬间对上裴窈那张完好无缺的脸庞，大叫出声。

　　“啊——”

　　被惊吓，长宁不妨要跌坐在地，幸好芳兰反应快，拉住长宁的手，这才让她站稳。

　　“你、你……你……”长宁手指裴窈，只一个劲儿的结巴。

　　缓了好半天，才怒吼：“朝宸！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长宁公主才对吗？”裴窈挑眉，“这似乎是我的行账吧？”

　　确实，是长宁先在裴窈行账前窥伺，这才被裴窈简单一句话吓到。

　　但显然，长宁并不准备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