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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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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侯府的医官长连日来忧虑重重,茶饭不思,如坐针毡。
此番周都督之病,沉积多日,来势凶猛。回府当夜,已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他担心周都督会死在那一晚,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施针喂药,终于熬到天明,烧退了几分。
他解开周瑜的绑带,见他整个胸口的伤全迸裂,周瑜的箭伤,因为反复处理,伤口腐坏的肌理要被割去,如今阔成了巨大的创口,血色沉黑,根本无法愈合。可他不得不重新将伤口的腐坏处除去,洒上药粉再包扎。这才见鲜红的血染在绷带上。
都督体外的伤与心肺衰败相比,亦不值一提。他已束手无策,只能以针灸药疗协助都督吐纳畅通,不至于连呼吸都会形容可怖。
他知道周瑜的死亡已是不可避免,如今该怎样交代?
之前一直向吴侯回禀的是:都督虽身染疾病,但只要悉心调理,便可康复如初。因他揣摩到吴侯心意,只想要这一个答案。况且彼时,周瑜之躯虽不能延年益寿,总还能再拖上几年。可临出征荆州前,都督精神竟出奇地好,医官把脉时却已把出了绝命之兆。他也曾委婉地向周都督的亲眷提及,竟无人响应。小乔流着泪,默默无语,最后道:“但请先生尽力医治。”
如今,他守在周都督府,眼皮都不敢沾一沾。时常夜不能寐,心惊胆战,怕随时传来都督病发。他行医多年,医术闻名一方,他很清楚:这病势,天下无人再能扭转乾坤。
他守着药炉,想着:明日要到吴侯府回禀,该怎么回报。
只能说,大都督因出征荆州,连日劳顿,又郁悒于心,旧疾未了,又添新伤。
他想,在尽力延长周瑜的生命的同时,一点一点把真相告诉吴侯。
汤药煎成之时,他提起药壶,门口慌张地冲入一名医所的小童,气喘吁吁,满面惊惶,道:“大,大人,吴侯传召。”
医官心中一抖,问:“何事”
小童道:“吴侯要问周都督病情——”
医官道:“知道了——”
小童道:“大人,事情不好!吴侯方才突然派人到医所召人,夜里是新入府的张大人执事,他便去府内应事,不想吴侯问了两句周都督的病情,就大怒,差点廷杖处置,现急召大人入府——”
此言一出,医官手上的药壶整个翻倒,医官只想不好,若重煎药就错过服药的点,直直用手捧住滚烫的壶身,满手登时通红。
他颤颤地吩咐药房中的侍从:“把药送去都督处。我去吴侯府。”
那张医官是新入府的小医官,虽开方问症是个中翘楚,又会接骨疗伤,也曾几次为周瑜问诊,但年纪轻面皮薄,不会周旋,体察上情。故而一概不让他去吴侯等人面前说话,怎么偏偏叫他去问话,万事休矣!
医官与小童出都督府时,手上已起了许多水泡,他顾不得疼痛,问小童:“分明是明日我去吴侯处禀报,何以召见张医官?”
小童道:“小人只听说,前日吴侯宣入府中的一名乐师是周都督的故人,昨夜突然留书离府,吴侯看了他的书信,连夜派人去追,又派人传召医所的医官,偏当夜几位大人在都督府,另一位在太夫人处,只剩张医官奉命而去。”
医官跺脚切齿,恨时运不济,吴侯府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侍从道:“大人请速上车,吴侯急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