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已成茧》池池祎

2、物极必反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虽然逃不出去，但我们可以让这个噩梦没那么难做。”于青松为了拉帮结派，特地把人称换成了“我们”。

　　筱梦显然没有察觉到于青松的小心机，瞬间加入帮派：“重生之我要逆天改命！说吧，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干劲十足，脑补了一系列末日救世主的剧情，并给自己安排一个神秘又强大的角色。

　　潮湿的地面映着月色微亮，小巷两旁的屋檐不断有雨滴落下来。

　　筱梦黑色风衣在风中摇曳着，脚步在静谧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空灵，噩梦制造人就藏匿在巷子的角落。

　　一束黑影闪过，筱梦闭着眼认真感受着身边的风吹草动，猛然间反手制服了在身后一闪而过的黑衣人。
　　她转身把人甩在地上，雨滴沾着月色从地面反弹上来。

　　“今天之内，结束噩梦。”筱梦单膝压着黑衣人，手指用力的掐着他的脖颈。

　　血色从黑衣人脸上渐渐褪去，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或者，现在我就可以结束你”黑夜吞噬了夏日的炎热，筱梦的话像冰冷的刺字字扎在黑衣人胸口间。

　　筱梦被汽车鸣笛声吓了一跳，从角色代入中回过神来，她还在坐在于青松的车上。

　　不过车外早就是另外的景色了，是按照她原计划打算来看的海，梦幻一般的波涛，在夜色下陆陆续续吐着光亮，沙滩上灯火通明，小吃摊旁烟雾缭绕着。

　　“厉害吗？下车吧”于青松邀功似的昂着头看了看筱梦，接着熄了火打开车门，倚在车门上吹着海风。

　　筱梦双眼放光，惊叹一声推开车门，双腿一起蹦下车，迎面一股妖风吹来，她索性张开双臂任凭风吹向哪。

　　“怎么突然到这了！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声音被风吹得零碎，但筱梦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在梦里奇幻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于青松扭头越过车扫了一眼筱梦，她正新奇地望着四周，果然小孩子是最好哄的。
　　“梦就是这么突然，每个街口的转角都可以通往世界各地。”于青松双手作喇叭状朝筱梦那边喊。

　　于青松并没有直接告诉筱梦是他扭转了空间，他希望筱梦还能对这个曾经故意刁难她的世界保留一丝希望。
　　梦境世界确实会很突然，但这毕竟是个噩梦，就算下一个街口能通向世界各地，筱梦一人前行的话，转角可能就刷新到地狱了。

　　于青松很早就进入了造梦世界，他一路摸爬滚打克服了噩梦，成为了梦境掌控者，而这个身份并不意味着能随意捏造改变梦境，他只能索取到造梦技术的部分权力，比如扭转空间、改变梦境NPC的行动轨迹、让某物突然消失或出现等特权。

　　显然青松获得的特权便是扭转空间，想去哪就去哪。

　　筱梦还沉浸在自己瞬移到海边的欣喜中，并没有对于青松破绽百出的话刨根问底。

　　趁着风暂时停了一会，她自来熟地拉着于青松去沙滩上的小吃店上给她买单。

　　“这是我的梦对吧？”筱梦举着刚买的景区冰激凌恶狠狠咬了两口。

　　“对。”

　　“那我为什么不能改变梦境呢?”明明平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可以在梦里随心所欲。

　　“因为你还不够清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掠过海面的凉风也断断续续地吹向他们，筱梦作为一个合格的热心捧场听众，让于青松表达欲激增，尽量以一种幽默一点的方式讲述着自己这些天在噩梦里经历的事情。

　　于青松将手里吃完剩下的甜筒纸巾折得方方正正的，他说了许多，但只希望筱梦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噩梦多可怕，你并不孤单。

　　现在你有我陪你对抗噩梦，人多力量大，我们终究会遇到更多伙伴，一起打碎这个世界。

　　筱梦刚听完于青松说他被一群壮汉追着打的故事，她伸了伸腿在沙滩上画着圈，眼睫下的阴影遮不住眼里的点点星光。

　　她抬起头认真地问：“那时候，你都一个人吗？”

　　当你自嘲以往的经历，也许你会觉得你早就释然了。
　　直到有人觉得这不好笑。

　　于青松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无澜的心湖，回荡起圈圈涟漪。

　　没想到筱梦会反问他这个问题，他愣了愣才干笑道：“之前遇到过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过后来他们梦醒了就走了。”

　　“哥，你别怕。”筱梦的手非常自然地拍了拍于青松的肩膀，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以后我和你一起干！”筱梦举起手中还没吃完的冰激凌，中二得像是要和于青松原地拜把子。

　　于青松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几度，莫名对她十分信任。

　　噩梦还在生效，霉运依旧在继续。

　　海边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狂风碾过海浪直直奔着他们呼啸而来，筱梦高高举起的冰激凌尖直接啪叽倒地。

　　她干脆直接抛弃冰激凌，三步并作一步朝着一根杆子跑去，牢牢抱住铁杆防止自己被风吹得瞎跑。

　　于青松脑后的小辫被风刮得没完地抽打着他的脸，他抬脚准备去抱着另一个杆子。

　　“小心——！”筱梦紧紧圈住杆子，眼见着于青松踩到了刚才自己掉的冰激凌，丢失平衡丝滑地匍匐倒地。

　　风吹来急促的雨点，在地上泛起一层雾水，海面正波涛汹涌，沙滩上的小贩被忽如其来的大雨淋得透湿，都慌慌张张地跑到安全的地方。

　　海浪被波涛迅速推上岸，于青松没来得及站立就被海浪卷走，一来一回，逐渐离岸边更远。

　　筱梦的心似乎被什么重物猛地击中，止不住地要跳出□□，她无力地看着于青松游得越来越远，眼前努力浮现一幕幕自己曾经看到的标准救援方法，可海浪只是一味地无情吞噬着。

　　筱梦的思绪逐渐混乱，直到大脑一片空白，恍然的不真实感猛然袭来。

　　她甩开杆子，双拳紧握，用力得快要渗出血，筱梦在狂风急雨下跑得歪歪扭扭的。

　　费力地跑到挂着救生圈的地方，忙忙慌慌给圈系了个结。

　　筱梦双唇抿得发白，手止不住颤抖。

　　“倒霉这么久了，总该幸运一次了吧。”筱梦暗暗给自己打气，使尽浑身解数将救生圈甩了出去。

　　她死死盯着救生圈抛出去的轨迹，无数个抛物线公式在脑内一闪而过，眼见着救生圈偏离轨迹，筱梦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盯着天空，眼神忽而失焦。

　　一阵狂风猛然吹起，把救生圈吹回原来的轨道，精准套中了于青松。

　　筱梦紧紧扯着绳子的另一头，费力地把于青松扯向岸边。

　　于青松浮在救生圈中同时也往岸边游，没停下游的动作，他朝筱梦喊着：“套圈挺准啊——下次和你一起去坑套圈摊老板呗——”

　　看着于青松再一次安全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筱梦眼里噙着的泪争先恐后往下掉，在他上岸的那一刻，筱梦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清醒。

　　是心漏掉那一拍的瞬间，朋友稳稳回到身边的踏实感。
　　泪模糊眼眶的瞬间，她确定她很清醒。

　　“恭喜筱梦成为梦境掌控者，祝您旅途愉快。”风止雨停，狼藉的沙滩上传来空灵的提示音。

　　于青松拧了拧湿透的小辫，对眼眶微红的筱梦眯着笑：“恭喜你解脱啦......”微哑的声音像是被沙砾磨过，语气轻松，但失落的音调溢了出来。

　　筱梦一时没明白什么叫梦境掌控者？什么解脱？

　　很快筱梦就明白于青松为什么说她解脱了。

　　“亲爱的梦境掌控者，你可以选择逃脱梦境，回到现实。”空灵的声音再次从四处响起。

　　回到现实。
　　回到现实？

　　“另外，你可以选择沉溺，在这里使用你的特权捏造你喜欢的梦。”这是另一个选择。

　　筱梦扭头看向于青松，他佯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回去，还是停留，任你选择。

　　“我留在这！”筱梦并没有多少犹豫，甚至没向这个技术提问拥有的是什么特权。

　　就算没有特权，你在我身边，我也有勇气去做任何事情。

　　回到现实？回到踏踏实实没有厄运的现实，回到那个平凡的下午，听那苦涩难懂的数学，

　　回到现实？同桌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叫她醒醒，蝉鸣在窗外拉长嘶鸣。

　　回到现实？于青松又要一个人了吧，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于青松说之前朋友梦醒消失了的无尽孤寂感。

　　于青松眼眸流转，海风撩起她凌乱的发丝，明明外表是看起来毛茸茸的，却有一颗磐石般坚定又有锋芒的心。

　　“谢谢。”于青松神色微动，眼底含笑。

　　“谢什么？承诺过的事不许食言，说好了要陪你一起干。”筱梦拍了拍自己胸膛，比了一个大拇指朝着自己。

　　“掌控者筱梦选择沉溺。获得特权：锦鲤。”

　　“一经选择，不可逆转。”声音褪去在海面，只剩呼啸的风和荡漾的水。

　　在海边经历过一番生死救亡后，两人识相地坐在离海更远的观景台上，一会安静，一会又笑声不止。

　　薄雾一般的云被夜空撕碎，星星被一颗颗定格在天空，任浪花拍打的礁石在月光下零星闪着。

　　筱梦张着双臂兜风：“你最初清醒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逃离呢？”

　　“是我没保护好这个技术。”于青松躺在观景台边，双腿悠闲地在下边荡着，“让这个技术回归正轨是我应该做的。”

　　筱梦放下手，撑着地蹦了起来，木板短暂地摇曳了一声：“好！”她转身指向一旁懒散躺着的于青松“我要和你一起毁灭这个世界！”

　　我不会离开，在世界崩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