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拏云志》一砚竹青

2、重新自我介绍

　　医院门口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金红，顾霆钧的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车身擦得锃亮，映着天边的霞光。顾霆钧向沈云梦挥了挥手，沈云梦便拉着林若雪的手率先上了顾霆钧的车，月白色旗袍的裙摆扫过车门，绣着的桃花纹在光线下晃出细碎的闪，她坐稳后还不忘回头叮嘱：“若雪姐，你坐副驾吧，视野好，等会儿能看见西湖的残荷呢！”

　　林若雪刚弯腰进车，就听见后座传来张锡古的大嗓门：“云梦，你可算把林小姐请上了！徐焕生和李崇辉早就去菜馆点菜！林小姐一起去尝尝最地道的杭帮菜，我们隔三差五地会光顾！”

　　她转头看去，张锡古咧嘴笑着，虎牙露在外面，飞行服的铜扣没扣紧，透着股随性；顾霆钧一丝不苟地开着车，袖口挽起一点，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林若雪身上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熟稔，却没说话。

　　“锡古哥，你别这么吵，吓到若雪姐了！”沈云梦嗔怪地拍了下张锡古的胳膊，又对林若雪解释，“若雪姐，锡古哥就是这样，幽默风趣，你别介意。”

　　“他是我们航校的‘开心果’，不管多严肃的事，经他一嘴，都能变轻松。别看他一副说笑性格，他爸却是不苟言笑的南京大学校长，他模仿张伯父上课，那更是笑破肚子了。”

　　“我不介意。”林若雪笑了，想起刚才在医院，张锡古蹲在走廊给男孩擦脸的模样，倒觉得这份爽朗很亲切。

　　车子启动时，张锡古还在絮絮叨叨。

　　“你旁边的这位是顾大哥，顾霆钧。”沈云梦身体微微向前排座位倾斜，“顾大哥是航校的临时□□，留学欧美，威望最高了，有哪位不听话，我都向顾大哥打报告，人狠话不多的那种。”顾霆钧脸上露出浅笑，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和林若雪之间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开口。

　　林若雪听着沈云梦的介绍，回想起留学法国的谢明辉信里提过顾霆钧在欧洲的事，说他曾为了保护中国留学生，跟当地混混打过架。她偷偷瞥了旁边的顾霆钧，他正聚精会神地开车，阳光落在他侧脸，把下颌线衬得格外清晰，倒真有几分谢明辉说的“硬气”。

　　“江南居”的木质招牌，一眼看出这家店有年头，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晃悠悠的，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甜香——是松鼠鳜鱼的酱汁味。徐焕生和李崇辉已经坐在靠窗的大桌旁，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来。

　　徐焕生穿着熨得平整的飞行服，嘴角勾着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活络：“两位大小姐，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菜我都点好了，都是老板推荐的招牌，你快坐！”

　　李崇辉则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拂过鬓角的碎发，发型梳得一丝不苟，连衬衫领口的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他对着林若雪微微颔首，笑容温和：“林小姐，助人为乐辛苦了。”

　　“你哥呢？”

　　“我哥载着海文哥，随后就到。”

　　沈云梦拉着林若雪走到桌边，笑着开始介绍：“若雪姐，我接着给你介绍。”

　　“然后是徐焕生，”沈云梦的语气带了点调侃，“焕生哥，东北小贝勒爷，最爱热闹，上次我们去镇上买东西，他跟卖糖画的师傅聊了半天，最后不仅买了糖画，还跟师傅学了两手，回来给我们表演，结果把糖熬糊了，笑得我们肚子都疼了！”

　　徐焕生哈哈笑起来：“云梦，你这是揭我短呢！林小姐，别听她的，我那是故意逗大家开心。”

　　此时，沈云舟和严海文进来找位置坐下，并没有打断大家的说话。

　　“这位是李崇辉，”沈云梦指着下一位，“崇辉哥，归国华侨，老家中山，广东仔啦，最讲究，每次出门都要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上次校门口的女学生看见他，都偷偷议论说‘空军都是潘安’！不过崇辉哥看着斯文，其实很仗义，上次有个新兵被欺负，还是崇辉哥站出来帮他解围的。”

　　李崇辉笑了笑，眼神温和：“林小姐，久仰大名，常听云梦提起你。”

　　“接下来是严海文，”沈云梦指着旁边沉默的男人，“海文哥是我们的‘江湖哥’，他是四川重庆人，家里开船务公司，他一直都生活在长江边。一身豪胆侠义，好打抱不平，所以一上来就教训了那男孩。”

　　严海文微微点头，声音沉稳：“林小姐好，分内之事。”

　　最后，沈云梦才拉过身边的男人，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若雪姐，这位就是我哥，沈云舟。说起来，你们早就认识啦，你还记得吗？”

　　沈云舟立刻站直了些，耳尖有点红，他看着林若雪，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若雪，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林若雪的心猛地一揪。长江边的往事历历在目——正是那天，她失去了双亲，本以为要被洪水淹死。这些年过去，可那晚永远是她时常夜梦哭醒的梦魇。

　　林若雪仔细打量了翻，他好像没怎么变，还是当年那个爽朗又仗义的模样，可眼底的沉稳，却比从前多了几分。

　　“我的救命恩人，我还好。”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感激，“沈云舟，当年的事，谢谢你。”

　　沈云舟看着她眼底的孤寂，刚想再说点什么，被林若雪的自告奋勇打断了，“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刚从美国回国的林若雪，目前在南京工作，爸爸从广东中山来，妈妈苏州人，我出生在武汉，感觉大家都知道我这么人，应该是云梦总提起我吧，我就不多说了，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

　　张锡古突然拍了下桌子：“哎！别聊了！菜都要凉了！林小姐，你快尝尝这松鼠鳜鱼，我跟你说，这鱼炸得外酥里嫩，酱汁甜得刚好，你肯定喜欢！”

　　沈云舟随即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助人为乐是我们应该做的。”他看着林若雪，眼神里带着感慨，“说起来，你变化真大，当年还是个有点怕生的小姑娘，现在却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说着，他就拿起筷子，给林若雪夹了一大块鱼，热情得让林若雪都不好意思拒绝。

　　顾霆钧一直坐在角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夹了几口菜，眼神却总在她身上停留。林若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敢多对视——她知道他们是旧识，曾经的战友。

　　饭后，大家坐在桌边喝茶。沈云梦忽然想起什么，对顾霆钧说：“顾大哥，你不是说今晚要赶回南京吗？若雪姐也要回南京医院，你顺路带她一起吧，路上也有个照应，我还放心些。”

　　顾霆钧看向林若雪，眼神里带着询问：“你方便吗？我的车宽敞，正好能送你。”

　　林若雪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方便，谢谢你，顾大哥。”她确实担心晚上赶路不安全，有顾霆钧同行，再好不过。

　　“太好了！”沈云梦笑着拍手，“若雪姐，顾大哥开车可稳了，上次我跟他去南京，一路上都没觉得颠簸。”

　　又聊了一会儿，顾霆钧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和若雪该出发了，再晚路上就黑透了。”

　　林若雪站起身，跟众人道别：“今天谢谢大家，菜很好吃，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好啊好啊！”张锡古第一个应下来，“林小姐可别忘了！下次我们还来这家，让你尝尝老板新出的东坡肉！”

　　沈云舟送他们到门口，看着顾霆钧打开车门，依依不舍地对林若雪说：“路上小心。”

　　“嗯，沈大哥再见，大家再见。”林若雪点头，弯腰进了副驾。

　　车子驶离菜馆时，林若雪从车窗里往外看，看见沈云舟还站在门口，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舍。她忽然想起刚才沈云舟感慨她变化大时的模样，心里有点暖暖的，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车子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声响。顾霆钧握着方向盘，偶尔侧过头看她一眼，轻声问：“冷吗？我有带备用衣服。”边说边侧过身身手到后座想拿衣服。

　　此时，前方若影若现地串出来个什么，顾霆钧立马扭动了方向盘且带了点刹车，林若雪整个上半身向顾霆钧这边倾斜，正巧与侧身的顾霆钧撞上。两个人的心再次加速。

　　“不冷，谢谢。”林若雪脸红着摇摇头，看了看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谢明辉的信，“顾大哥，谢明辉跟我说过，你们在欧洲见过。”

　　顾霆钧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那时候他在法国学医学，我去法国找朋友玩，偶尔会在留学生聚会上碰到。他很优秀，聊起国内的医疗现状时，眼睛里都有光。”

　　“你也是。”顾霆钧轻声说，“放弃国外的条件回来，不容易。”

　　林若雪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坚定：“这里是家，总得有人守着。”

　　而此时的菜馆里，气氛却完全不同。沈云舟坐在椅子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对沈云梦说：“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若雪要来？我都没准备好，还错怪她，肯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哥，你平时在天上多威风，怎么一见到若雪姐就慌了神？”沈云梦笑着调侃，“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再说，若雪姐又不是陌生人，你紧张什么？”

　　“惊喜？这分明是惊吓！”沈云舟叹了口气，“刚才我跟她说起当年的事，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张锡古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促狭：“云舟，你这就是典型的‘见了心上人就没了分寸’！不就是见个林小姐吗？至于这么紧张？”

　　“就是就是，”徐焕生也跟着笑，“云舟，你刚才看林小姐的眼神，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李崇辉整理了一下头发，笑着说：“云舟，依我看，林小姐对你印象不错，不然也不会主动跟你提当年的事。你要是喜欢，就赶紧行动，别错过了。”

　　严海文放下茶杯，声音沉稳地说：“云舟，喜欢就去追。大老爷们怕啥。倒是，你跟我们说说，当年怎么英雄救美的。”

　　沈云舟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是喜欢她的，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一直没敢说出口。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真的要错过吗？

　　“好，”沈云舟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渐渐有了坚定，“找机会聊。”

　　菜馆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几个人的笑脸，晚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像是在为这份即将萌芽的心意，送上最温柔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