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观察实录》火辣的洋葱

1、第 1 章 重启

　　凌晨2点07分
　　“滴——滴滴——”
　　红色的血线略有波动，最终变成一道平直无波的红线。
　　任参站在抢救室门口，手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医院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阴影下的神色晦暗不清，他的身影浅浅的印在旁边的玻璃上，苍白单薄。
　　哒，哒，视线里撞进一双鞋，任参略带希冀的抬头。
　　“抱歉，先生，患者抢救无效，请您节哀。”医生将死亡证明单递给了任参，他看着对方眼中的希望消逝，暗自叹了口气。
　　对面看起来很乖顺的长发青年，家人就只剩下爷爷，现在唯一的亲人又突发脑梗去世，家里只剩青年一个了。
　　这条长廊上有对着墙壁祈祷的，又在抢救室门口磕头的，也有嚎啕大哭的，任参站在原地，和这一片悲伤绝望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没有接那张报告单，静静等着医生接下来的话。
　　“那我先和您说一下死亡原因吧，患者是突发脑梗，由高血压引起的动脉粥样硬化……”说完，又将那张死神的昭告书递给了任参，“您…签一下字吧。”
　　医生说完，见对面的任参一副呆楞楞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抱歉先生，节哀顺变吧”，他顿了顿，接着说：
　　“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您爷爷的遗体，我们已经进行了整理，您…要去看看吗？”
　　青年摇了摇头，终于接过死亡证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缓缓点头。
　　医生见状，“好，待会儿您再来找我一下，办一下后续手续。”
　　任参转身开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在外，迎接他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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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内
　　任参坐在床边，攥着爷爷冰凉的手，他们的手一样冰凉。
　　今天回到家，本想告诉爷爷自己升职了的好消息，迎面却是爷爷倒在地上的样子，不知道爷爷已经躺在地上多久了，地上的人身边躺着一部摔碎的手机，上面的120没有拨通。
　　他看着当时的自己着急打急救电话，叫人帮忙，忙的焦头烂额，还有当时忽略的若有若无的奇怪滋滋声……如今一切都历历在目。
　　医生讲话的时候，这一切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好像没有什么疑点，爷爷已然是高龄，突发脑梗死在老年人发病里面再正常不过。
　　但是任参明白，这不正常。
　　自从他找了工作之后，隔几周就会带爷爷去做身体检测，大夫都夸他爷爷身体硬朗，百岁老人都不为过，怎么也不像有高血压的样子，但病历单上，又明明确确写着高血压引起脑梗，难道之前的检测全是假的吗？还是说爷爷伙同大夫骗我？天方夜谭。
　　太不对劲了，何况他知道高血压的引起有不正常的饮食习惯，所以他每天都亲自下厨，中午也会赶个班回来做饭，问题不在这。
　　对了，还有精神压力，难道爷爷有事瞒着我？不对，爷爷每天下楼下棋，半夜还去跳广场舞，也不像是有压力……还有那股奇怪的滋滋声，那是什么东西？和爷爷的死有关吗？脑海中的想法纷沓而至，却改变不了那个压在心底的冷冰冰的事实。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马上他就要带着爷爷过好日子了，不应该的。
　　或许，老天爷不想看他过的太好，当初让爷爷把他捡到，如今日子出现变好的苗头，又把爷爷收回去了。
　　他把脸贴在爷爷枯糙的手心，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掌纹滑落，晕开在洁白的床单上，他深呼了一口气，等待情绪的发泄和停止。
　　房间里静的只有他一人的呼吸声。
　　……
　　等做完后续工作回到家，太阳已经初生了，任参和公司请了3天假，从昨天开始他的精神一直紧紧绷着，一回到家，身体各个零部件已经开始叫嚣，他太疲惫了。
　　窗外暖暖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柔和温暖，如同小时候他躺在爷爷怀里那样，任参蜷缩起身子，长发柔顺的散在身边，他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
　　“滋—滋滋—”任参在这奇怪的熟悉的声音里看见了“自己”的脸，他像是刚意识到拥有手脚，还不会控制身体，整个人动弹不得。
　　面前那张脸更加锐利成熟，像出鞘的刀锋，看着任参惊诧的目光，“自己”突然笑了起来，嘴唇张合，好像在说些什么，任参正要努力辨认，
　　“滴滴滴—滋——”然后对面的“自己”突然眼神一凛，一模一样的脸在眼前猛然放大！
　　其他的五官逐渐模糊不清，最终只剩下对方深邃黝黑的眼睛，任参猛然惊醒。
　　“碰——”他大口喘着气，头部像是脑震荡一般，耳边是自己重若擂鼓的心跳，目光缓慢移向一旁被一拳打飞的枕头上，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任参呆坐着缓了一会，那股眩晕才消失。他下意识想要回想梦中的情景，又是一阵眩晕，唯一勉强记起的，就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是谁的眼睛来着？他这是怎么了？
　　任参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最近真的太累了，比不上高中连熬三天补作业的时候了。
　　任参甩甩压麻的胳膊，打开手机，屏幕显示10：00整，前后睡了才不到五个小时。
　　他习惯性的到厨房准备做饭，摆上两人份的餐具，一般这时候爷爷会在底下和其他大爷唠嗑，他只要冲着楼下喊一声，不一会就能听见爷爷爽朗的笑声和楼梯间的脚步声，然后他们在鸟语花香中一起共用早餐。
　　任参打开窗户无声的笑起来，阳光透过树荫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和周围的茵茵绿树融在一起，青年人好看朝气的笑容，让每一个路过的人不由侧目。
　　他们心中感慨，这样好的天气，这么好看的人，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
　　“小任啊，你…你在干嘛呢？”楼下一个大爷神色古怪，这位大爷刚好是昨天帮着任参送他爷爷去医院的人，小任平时的沉稳孝顺他看在眼里，那天惊慌失措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但现在任参这模样他属实是害怕了。
　　老远看见任参就没有动过，只是冲着窗外笑，也不知道在和谁笑，招手也像看不见一样，跟个假人似的，忒吓人了，万一一个想不开，跳下去不是骨折也得残啊！
　　“小任！小任！我是你孙大爷！……小任！”孙大爷振臂一呼，愣是快和2楼的任参齐头高。
　　任参陡然一惊，这才像接收到了信号一般清醒过来，看着楼下气喘吁吁的孙大爷，惊觉自己也是一身冷汗。
　　对啊，我在这干什么？爷爷的的确确走了，他今天还要和殡仪馆联系的，怎么愣在这里了。
　　孙大爷看他清醒过来，也是连忙松了口气，今天他本来打算问问任爷爷什么情况，如今看任这模样，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唉，可怜就小任一个孤苦伶仃的。
　　他小心翼翼的说：“小任，再多休息一会吧，有事找你孙大爷啊，还有你隔壁王姐，有我们陪着你呢。”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我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任参扯了扯笑僵的嘴角，安抚了孙大爷几句，并连连保证不会轻生，才把担心的孙大爷送走了。
　　任参转身关窗，也没了做饭的心情，用手机点了个外卖。
　　他环视着冷冷清清的房子，扫过爷爷那间紧闭的房门，最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滴——
　　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一闪而过，任参猛地睁开眼睛。
　　墙上的时钟分针刚刚走过一格。
　　任参坐不住了，他走到了卫生间，用凉水冲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也有着一双黑眼睛，但眼廓更加柔和，眼白布满血丝，眼下乌青，脸色苍白憔悴，细密的水珠顺着鼻梁脸颊滑落，黑色的头发铺散在肩上，在冷光下平添几分柔和病态。
　　他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歪了歪头，镜中的自己也歪了歪头，他抿抿唇，对面也抿抿唇，任参紧绷的神经略微松了些，就在侧身拿毛巾的时候，
　　他陡然看见镜中的自己咧开嘴笑了起来，眼神变得黏腻附骨，黑色的瞳孔和梦中的眼睛重合，死死盯咬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镜而出。
　　镜中人好像越靠越近了。
　　任参身体猛地一颤，吓的后退，直到他的后背咚的一声撞上了墙，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在一片重影中，他好像看见“自己”和自己鼻梁相贴，看见他惊慌的影子，霎时间冷汗蜂拥而至。
　　狭小的卫生间里，只余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任参闭上了双眼。
　　他等了一会，小心翼翼的眯开眼，镜子离自己很远，镜中人更远。
　　只能看见镜中的自己一副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模样，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对，太累了的幻觉。
　　任参搓了把脸，原地缓了缓，抬眼又靠近了镜子，他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区分双面镜和单面镜的方法，他把食指对上了镜面，眼睛一睁一闭，屏住呼吸，从侧面观察两个指头的中间。
　　有缝隙！看来不是单面镜。
　　任参这下是真的放松了，也对，都在这房子里住了十几年了，只能说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怀疑上房子有问题了。
　　他自嘲的笑笑，看来一个人就容易疑神疑鬼呀。
　　他扭头走出卫生间，镜中的他果然也扭头走出了门外。
　　任参没有回头。
　　嘘，他不会注意到的，镜中人扭头偷窥他的愉悦粘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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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完最后一个包子，他和朋友推荐的殡仪馆客服联系火化。
　　爷爷生前说，他死后要火化，然后装在一个漂流瓶里摆在家里，不占地方还美观，也能看看任参未来的美好生活。
　　任参当初还打趣爷爷想的太多，以后一定让爷爷住上大house，结果理想还没实现，如今却一语成谶，爷爷真的要变成漂流瓶了。
　　他和对面联系好遗体接运地点，准备出发去医院接应。
　　他抓上车钥匙，迈步出了门。
　　门外狭窄的过道上，堆积着几个纸箱子，楼下还有人不断的往上搬运。
　　“咦，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租户，没打扰到你休息吧？”一道温润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任参扭头去看，先撞进了一双熟悉的黝黑眉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