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清河》溪衔

6、涟漪再起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阿菲坐在窗边阴影里，试图凝聚那空空如也的丹田，却只引来伤口一阵隐痛。对少主的担忧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内心。那日围杀，对方手段狠辣精准，分明是江湖路数，绝非普通仇家，更像是……专业的清道夫。
　　倏地，她耳廓微动。
　　远处，极其细微的、完全违背了夜间生物习性的窸窣声，伴随着几乎被夜风揉碎的、刻意的低语，正从村口方向缓慢而谨慎地移来。那不是村民起夜，更不是野狗觅食，那是训练有素的潜行！
　　阿菲瞬间睁开眼，所有迷茫困倦被凌厉取代。她无声贴至窗缝，向外望去。
　　月光下，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融化的沥青，正沿着青石小路滑行，步伐轻得诡异，落地无声。他们逐户逡巡，动作效率而冰冷，像是在核对某种名单。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这间小小的医馆！
　　“影刹” 的人？！他们竟真的摸到了这里！这江湖上索价最昂、出手最绝的杀手组织，一旦接下委托，便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阿菲的心猛地揪紧，目光瞬间钉在床上安然熟睡的笑笑身上。
　　绝不能连累她！影刹从不留活口。
　　电光石火间，阿菲已做出决断。她迅如鬼魅般掠至床边，指尖运起精准的巧劲，即便无内力，多年修炼的技巧仍在，在笑笑颈后某个安神的穴道上快速一按。笑笑的呼吸变得更加深沉均匀。
　　紧接着，阿菲小心翼翼地将她连人带薄被抱起，快速藏进墙角那个堆放陈旧药材和杂物的大柜子之后，用几个麻袋和空药筐稍作遮掩。
　　“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出来。”她在笑笑耳边极轻地嘱咐，尽管知道她已听不见。
　　做完这一切，阿菲迅速从笑笑的药架底层摸出那把切割坚韧草药用的短柄镰刀，刀刃在微弱月光下闪过一丝寒芒。她反手将镰刀藏在身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吹熄了床头那盏摇曳的小油灯。
　　屋内彻底被黑暗吞噬。
　　阿菲隐匿到门后的死角，身体微躬，肌肉紧绷，将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像一块融入夜色的冷石。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幽光，死死盯住那扇薄薄的木门。
　　脚步声终于在门外停住，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这家，药气。符合线索。”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低语，如同寒铁摩擦。 “确认。处理干净。”另一个更冷的声音回应，简洁致命。
　　短暂的死寂后——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节奏平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绝非乡里差役的粗暴。 “更深夜重，求医问药。”门外的人说道，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任何真切的焦急。
　　柜子后的阴影里，笑笑似乎因这异常的“请求”在深眠中不安地蹙了蹙眉。
　　门后的阿菲，握紧了手中的镰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杀意和决绝取代了所有情绪。
　　她知道，影刹已至，假意的平静，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