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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独行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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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季篌挪轮后移,俯身搬起桌下木箱,箱上带锁,不过这位凡君的手中并无钥匙,他将小木箱放于桌面,一手扶稳后,握紧另只拳头,猛地锤向铁锁。
哐!
铁锁断裂声回荡于密室长道,震得季瑺偏头蹙眉,移回视线时,那绑在箱身的锁已分成几段,狼狈滑落桌面。
季瑺心惊,莫非这木箱不是凡君之物?否则怎么用如此伤手的方式来开启!
“钥匙不在我身上,只能这么开。”封季篌话中没有情绪,仿佛此时破口流血的手不属于自己,他以手帕简单擦拭伤口,后从木箱中取出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接近荀珩晏后他予我的回信,诚邀我加入他的阵营,为他做事。”封季篌单拿出信,将其铺在桌上,“而我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要阻碍他的计划。”
说罢,封季篌取出第二封信,“这一封现于捐赠会时,其中内容多数含糊,唯有追杀仙君一事清楚。”
虽然季瑺最终摆脱了追杀,如今再听此事,依旧心有波涛,感受到身旁同伴的目光后,她回以微笑。
封季篌看在眼里却没打算在此处过多停留,继续道:“二位作为经历者,想必已理清捐赠会后连环而起的埋伏。”
“明面虽是剑指仙君,暗面亦对凡界造成影响。”谷沉升单手搭在腰间红珠上,他的状态恢复许多,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先有邪阵夺生机,后有魔君破耕田。”
封季篌点头默认,“世间分三界,无论仙、凡、魔皆有自己的优与劣,仙魔两界善御法却是资源窘迫,凡界虽富有自然资源,但防御系统微弱,故而常遭恶人袭击。”
“原本三界只需遵循规则便可互帮互助,永存和平,可偏偏有贪心人硬要打破这不易维持的平衡。”封季篌言语所指落于荀珩晏,“身为凡界子民,我的第二个目的便是铲除危害凡界之人。”
年轻凡君垂眸,压住久缠心中的怒气,他用受伤的右手举着最后一封信,有意递给门外人。
季瑺欲动,却被谷沉升拉住手腕,他轻轻摇头,示意她留在门外,由他再去试探一番。
谷沉升从容跨进暗室,看似走得轻松,实则处处留心,在接过信前,他快速扫视信封表面,信纸表面很新,除了刚被染上的小片血渍外,就是空白。
他警惕地拆开信封,不等彻底取出信纸,光凭昏暗光线就能看出其中并无笔迹。
“这便是我第三个目的。”封季篌抬眸,眼中含着比刀剑还要冰凉的寒意。
季瑺站在门外,不知同伴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见凡君眼神冷漠,像是不怀好意,她侧身用袖子做遮挡,拔出匕首握在手心,随时准备开战。
“凡君莫不是闷在殿内无聊坏了,才会拿这空白信纸逗我们玩。”谷沉升看出对方的用意,眨眼间语气掺杂威胁,“吓唬人可行不通,我们要的是诚意。”
“好,我自然备了最真心的诚意。”封季篌昂头拍手,再次触发暗室机关,位于他身后的墙体突现开口,翻转过后又现一个小木盒。
季瑺看得一头雾水,向谷沉升抛去疑惑的目光,同伴看了只是眯眼一笑,点头暗示她此刻安全,放心进来就好。
“什么情况?”季瑺趁着封季篌转轮靠向缺口墙时,悄悄凑到同伴身边。
“还记得余长老写下的合作契约吗?”谷沉升侧头在她耳边轻声回道:“此人虽古怪,但对荀珩晏的恨意不假,他所递信纸并未含字,正是空白,才方便后续落笔,有含蓄的合作之意。”
“本君只是腿废了,耳朵还听得见。”封季篌瞥了眼谷沉升,面上尽是无语。
季瑺恍然大悟,以手遮嘴,压低声音道:“他没否认诶。”
“……”
“看来你们很喜欢当面说悄悄话。”封季篌取出木盒,转着椅轮穿过二人中间,回到桌前,沉着脸色将其打开。
季瑺确认对方不是敌人后,行动自然了许多,她看着盒中摆放的凡君令牌,本想静候对方开口,没承想这人话少得很,没人问,他就一句话也不说。
“凡君此举何意?”季瑺无心多耗时间,主动递出话。
“攻向魔君那一箭,于我来说无疑是回旋镖。”封季篌小心翼翼拿起令牌,面色也跟着柔和许多,当他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神情又瞬间恢复严肃。
“荀珩晏不会放过我,我必须提前为凡界做打算。”
那人话落,季瑺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凌晟轲的结局,她见识过荀珩晏狠毒的手段,不禁替身旁人捏了把冷汗。
“依我看,阁下除了为凡界留后路,更要为自己搏一把。”谷沉升侧身靠在桌沿,语气轻松到像在聊家常,“荀珩晏活不久的。”
“可是吞噬洞那次?”封季篌目光飘向谷沉升,嘴角勾起戏谑的笑,他每每想起荀珩晏狼狈逃出束缚的样子,就觉心情愉悦。
“这你也知晓?”谷沉升愕然一愣,重新打量起安然坐于轮椅之上的眼前人。
封季篌哑声一笑,束袖将令牌交托季瑺,“自仙会大典起我就在观察你,我很庆幸,仙君并非传闻那样纵容手下,只顾仙界利益,所以今日我才能大胆将令牌放在你手。”
令牌纹路冰冷,仿佛能寒穿季瑺的手心,她真怕这又是哪扇门的钥匙,门后又存着什么足以扭转局势的东西。
“为什么会是令牌呢?”季瑺凝重问道,“既是谈合作,凡君可打算分享些必要的情报了?你我之间的信息差只会影响彼此信任。”
封季篌关上木盒,眉眼间只剩怅然,他愣然坐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成为凡君前,我虽常待仙界,依旧关注着凡界情况……”
那时的封季篌双腿仍能自由行走,少年习得一手好武艺,却难凭薄力对抗魔物硬闯掠夺。
他本以为是凡君懦弱不作为,才给魔物闯入凡界的机会,直到他夜闯凡君殿,听到了凡君深夜哭嚎。
“我提着刀去,准备质问他一番,没想到他早已深陷恶人囚禁,不得自由,何谈应对外敌。”封季篌重重抚过轮椅扶手,“我也是从那时得知凡界很久前,就被仙界某个人盯上了。”
一窗之隔,却很难看清真凶模样,封季篌明白硬闯凡君殿无济于事,只好折返回家另做计划,为了防止自己行踪暴露,他带着仅有的线索前往仙界,一是为了调查真凶,二是为了伪装身份。
太难了。
封季篌找了整整一年,才勉强凑出两个有用线索,信息所指乃仙界最繁盛的盏华门,可是,他的身份连靠近大门都做不到!
独自离乡的少年,很久没见过如此繁华安稳的地方,又是一门之隔,门内弟子个个锦衣华服,持着锃亮的武器,无忧无虑相谈甚欢。
“他们带着剑,笑容挂在脸上,开心到完全忘记与凡界的承诺。”封季篌说着,垂眉靠在椅背上,“明明……凡界原也是美好的。”
那刻,站在盏华门外的少年直觉世界陌生,眼前视线与听力逐渐模糊,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疯狂质问:
为什么?!
“终是天不负我,能让我在盏华门后山听到宝贵的信息。”封季篌攥紧受伤的右手,眸中燃起怒火。
盏华后山鲜有人迹,多存飞鸟长鸣,故而静,却也不全然静。
劳于奔波的封季篌体力不足,无法走下山,只好寻得一片人少地方休息,少年昏昏欲睡时忽然听有行人脚步,不等起身躲避,就听到那人像是在用传音法术。
“传音之人正是凌晟轲,无处可走的我只能按着心跳谨听他的话语,传音法术分为两次,前后应分别是要合作的人,和要背叛的人。”封季篌拆开第一封信,信中内容简短。
「吾见小友身手不凡,怎甘心埋没凡界,正巧本宗主最爱招收人才,你若肯来为我做事,定能大放异彩,小友若愿,明日月升时,盏华后山见。」
封季篌从凌晟轲的话中锁定真凶荀珩晏,并借助传音得知目标现身位置,他利用一年来在仙界经营的虚假身份,精心设计一套天衣无缝的“意外碰面”,成功获得了荀珩晏的注意。
荀珩晏正愁凡君执拗不好控制,权衡利弊后写下此信,正式邀请封季篌成为他的手下。
“他许我凡界掌权者之位,我则负责与他里应外合,处处引导仙君中计。”封季篌说罢,轻声叹气,摇头苦道,“而他交于我的最后任务,就是绝对不能对魔君出手。”
“但你还是动手了。”谷沉升拧着的眉头微微舒缓,眼中泛着笃定,“选择这时与他撕破脸,是否意味着你的下一步计划离不开‘仙君’这一称谓。”
“是。”
封季篌望着颤颤烛光,心也跟着飘忽不定,因为他的临时“背叛”,远在魔界的荀珩晏当即催动附着于他双腿的侵蚀法术。
封季篌早知自己最终结局,他低眸摸着轮椅上的骏马纹,冷然一笑,这还是他亲手刻上去的,若能用他的双腿换来凡界生机,再疼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