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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还没熟到互道晚安的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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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阔回来待了五天,陆宽就在辛决明家住了五天,期间一次家都没回过。
这天晚上,陆宽从辛决明家补完课回家,陆广告诉他明天和他一起去吃酒,他说:“明天不去补习了,跟我去王家吃酒。”
“王家?”陆宽问,“哪个王家?”
“王辉。”
王辉是陆宽干爹,他有个儿子比陆宽大两岁叫王耀明。他们一家在十年前就搬去浙江了,今年突然回来说要办酒席,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
“我不去。”陆宽抬脚往房间里走。他不想去的原因很简单——王耀明小时候嘲笑过他没妈。
“专门请了你的,你不去像话吗?”
陆宽抱着衣服和浴巾出来,他说:“有你这么大个‘面子’去怎么不像话?”
陆广不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如果实在劝不动,他不会多费口舌,他道:“好吧,那你一个人在家别乱跑。”
“知道了。”陆宽拖着调子说,“我又不是小娃儿了。”然后便去卫生间洗澡了。
次日清晨,陆宽同往常一样去辛决明家补习,刚好碰上要出门的辛书亦。
“辛爷爷好。”陆宽说。
“小宽啊。”辛书亦身上有股书卷起,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决明在二楼,马上下来,你先去书房等吧。”
“嗯。”陆宽点点头,往屋里走去。
与此同时,王家院子里,鞭炮一放完一卷又一卷,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散。
有总管拿着话筒在鞭炮声中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喊道:“感谢各位朋友的帮忙,马上面条就要出锅了,请大家吃好吃饱,这几天辛苦了。”
露天的大灶台前几位身子健壮的厨子正在捞面条,一些妇女在打调料。
院子里嘈杂一片大家各忙各的,有的在搬桌凳,有的在搬饮料,有的在调试音响……
现在还很早,大多数客人还没来,院子里稀稀落落的分散着旁忙的人。
楼下一片嘈杂,二楼算是清闲之地。一位身着灰衣的少年站在房间窗户前往楼下看。
他将这方寸之地尽收眼底,却没找到心中所想之人。
中午十一点多,王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鞭炮声,烟花声,锣鼓声交杂在一起,震天响。
主管对着话筒喊:“请各位王家的亲戚朋友们,把席一席一席的坐满!没坐到的不要慌,我们主人家还准备了二发席!”
“十二点我们准时发席!”
十一点五十,总管又拿起话筒:“各位王府的客宾,大家中午好!”
“今天大家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王家大公子升学。”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王家大公子王耀明,在经过一年年的艰苦奋斗后在今年的高考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哈尔滨工业大学。”
“让我们以掌声祝贺!”下一秒,掌声便将其他声音都盖住了。
总管话毕便开始上菜 。王耀明站在堂屋大门门框边四处张望,在寻找什么。王辉带着一个大肚子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笑着对王耀明说:“这是你干爹,还记得吗?”
王耀明看着这位干爹说:“干爹好。”
男人爽朗的笑起来,他道:“耀明都长这么高啦!真是一表人才!”
王辉笑道:“过奖过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王耀明则被招呼去吃饭了。他吃的心不在焉,扒拉了几口饭后就下桌了。
他出了院子,与身后的喧嚣渐行渐远。他沿着公路往下走,到了去陆宽家的那条竹道口。
蝉隐于幽幽森绿中,不断的鸣叫着。
王耀明踏上小道径直往陆宽家走去,到地方后却见屋内空无一人,大门紧锁,他失落尽现眼底,而后悻悻而归。
晚上九点多,陆宽在做完今天的最后一道化学题后趴在桌子上睡起了大觉。辛决明从外面接完电话回来就见陆宽酣睡如死猪,并伴有轻微的呼噜声。他站在桌边盯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看了一会儿后上楼拿了一条毯子给他披上,然后关上灯退出了房间。
二楼客厅,辛书亦正坐在沙发上看抗战电视剧,声音开得比较小。他看见辛决明上来了就问:“小宽走了?”
“没。”辛决明边往房间走边说,“在书房睡着了。”
“看来是累了。”辛书亦道,“你也早点睡。”
辛决明应了一声后便回房间了。
辛决明洗完澡躺在床上用手机看资料,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片光】:“我走了。”
【Q】:“好。”
陆宽看了一眼对方回过来的“好”字后将手机揣回了裤口袋。
几天后,王耀明要走的时候又来找了陆宽了一次,可当时陆宽家也没有人,于是他在窗户缝里给陆宽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号码和名字。
但陆宽每天早出晚归,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发现纸条。它在窗户夹缝间放了整整一个星期,期间下了好几场大雨,又经过烈日暴晒,纸张变得皱皱巴巴,上面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被李贤华当废纸扔掉了。
八月份的气温日渐攀升,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上一秒艳阳高照下一秒就狂风暴雨。
这天晚上,陆宽和辛决明正在书房里做题,外面大雨倾盆,雨打在房屋、地面和树叶上“啪啪”作响。
陆宽忽然感到嗓子眼一痒,然后捂嘴闷咳了几声。他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好。
“感冒了?”辛决明一边做物理题一边问。
“嗯。”陆宽闷声应道,他单手支着头看桌上的书。
过了一会儿,辛决明问道:“想听音乐吗?”
“想睡觉。”陆宽拖着调调说。说完他的头就顺着手臂滑到了桌子上。
辛决明放下笔偏头看了一眼陆宽,他拿上桌子上的一串钥匙起身往外走,陆宽扭头去看他,“你干嘛去?”
辛决明没有回答,他走到对面的房间将一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几下后将门打开了。
这个房间陆宽没见辛书亦打开过,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跟了上去。
辛决明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房间里只有一样东西——一架三角钢琴。
房间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钢琴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光泽。辛决明走到琴边将琴盖支起,他问跟过来的陆宽:“想听什么?”
陆宽站在与辛决明相距四五步的地方,他饶有惊讶:“你居然会谈钢琴!”虽然像辛决明这种人会弹钢琴并不奇怪。
辛决明在钢琴前坐下一边向上翻开键盘盖一边问陆宽:“想听什么?”
“我不懂音乐。”陆宽说,“什么都可以。”
辛决明手轻轻搭上钢琴键,下一秒钢琴响起。他弹的不是那些著名的钢琴曲而是《雨下一整晚》。
轻柔舒缓的琴声回荡在房间中。少年纤细修长的手指琴键间跳动,看起来轻盈却不失力道。
琴声与屋外的风雨声交叠,听起来别具风味。
天空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是响雷冲天,把陆宽吓了一跳,接着他的眼前便一片漆黑,钢琴声也戛然而止。房间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落雨声。
“辛决明?”陆宽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他慢慢的往钢琴那边挪步。
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东西。
“你杵着干啥?”陆宽向后退了一点,“也不知道出个声。”
辛决明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他说:“抱歉。”下一秒,一道闪电将房内短暂照亮,陆宽凭着这光与辛决明对视了几秒,才发现自己与辛决明离得太近了。
两人一般高,他只要再上前一点两人整个脸就会贴到一起。
他赶紧后退一步。
一声雷响后一束光闯进了这个房间,刚好打在了两人的身上。辛书亦那温润的声音响起,“小宽,来,手电筒。”他将手上的另一个手电递向陆宽。
陆宽赶紧走过去接过手电打开,“谢谢辛爷爷。”
辛书亦点点头然后转身上楼了。
“山里下大雨停电很正常。”陆宽转身对辛决明说,“雨小了电就来了,等一会儿吧。”
“嗯。”辛决明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陆宽进了书房。他以为陆宽会坐下来等电来后再继续做题,结果只见陆宽将手电对着习题支好,他靠着手电的光做起了题。
辛决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陆宽身侧坐下提笔做题。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外面的雨声渐弱,只听“叮”的一声响,书房里瞬间被照亮。
辛决明将手电关了,他看了眼时间,说:“马上十点了。”
陆宽全神贯注在数学题上,他抽闲说:“马上,我做完这题就走。”等他做完题雨已经停了,他拿上手机正准备走,却听见桌前埋头做题的辛决明说:“明天你不用来了,我要走了。”
“哦。”陆宽收拾好自己的书和笔后便离开了。
陆宽回到家洗完澡后坐在床上和“胡麻子”和“飞鸥”聊了一会天后,点开了与“Q”的对话框。
【片光】:“睡了吗?”
【Q】:“还没。”
【片光】:“问你个事。”
【Q】:“嗯。”
【片光】:“今年你回来过年吗?”
【Q】:“不回来。”
【片光】:“哦。”
【片光】:“睡了。”
【Q】:“好。”
陆宽将手机充好电后躺在床上不禁向自己发问:
“我问这个干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见过辛决明回来过吗?”
……
次日清晨,陆宽同往常一样起来买了份早餐,吃完后便开始学习,不同的是这次没在辛决明家,而是在自家前院里。
昨夜刚下过雨,水泥地上还有几摊积水未干,里面倒映着天边绚烂朝霞。陆宽听到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一抬头就看见身着黑衣灰裤的俊朗少年拉着行李箱往这边走来,他身旁跟着一位银丝满头的老先生。
陆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笑着对辛决明说了一句“一路顺风”。辛决明也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辛书亦笑着打趣道:“我原以为你们兄弟情深,会上演一场难舍难分的戏码。”
陆宽笑道:“辛爷爷,真正的兄弟情是不会做这些表面功夫的。”
辛书亦笑道:“小宽这句话说的好。”
“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辛书亦笑着和辛决明走了。
待他们走后陆宽又继续看起了书。
陆宽开学前一天晚上收拾好行李后躺在床上给辛决明发消息。
【片光】:“我明天开学,你呢?”
【Q】:“两周前。”
【片光】:“那可真是太惨了,少了十几天的幸福时光。”
【Q】:“还好。”
【片光】:“你这个眼里只有学习的呆子是不会懂放假的含金量的。”
【Q】:“我觉得我不呆。”
【片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片光】:“其实你不仅长得呆,平常各种举动也呆。”
其实辛决明并不是那种呆呆的长相,他长得很精明,只是带上他那个黑色粗框眼镜后显得他有些呆。他不戴眼镜的时候能用脸把周围气温拉低十度。
“Q”沉默了许久,然后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少年身姿挺拔身着夏季校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个同样身着校服笑得灿烂的男生旁边。
那男生一只手攀在辛决明的肩上,一只手对着镜头比了个耶,辛决明将手举在胸前也比了个耶。
照片中的辛决明没有戴眼镜而且面无表情,看起来确实精明,这就与他比在胸前的耶形成了反差。
陆宽看了看辛决明发过来的消息——“不呆”。然后又看着照片不禁发笑。
【片光】:“就这你还觉得不呆?”
【Q】:“???”
【Q】:“你眼睛出问题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片光】:“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Q】:“事实而已。”
【片光】:“算了,跟你说不通。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Q】:“好。”
此时远在上海的辛决明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与“片光”的对话框。
他犹豫片刻后在手机键盘上打出“晚安”二字,但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过了几分钟,他清空了键盘。
我们好像还没熟到互道晚安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