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无凰》凤止燕台

21、【二十一】凤凰归途

　　宫里的杏花开了，入眼一片粉红，枝桠从朱红宫墙探出，满枝繁花，开得那么肆意。
　　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宫里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忙，除了我。皇帝老头已经病到起不了身了，想来也是因果恶报，有传闻说是我将晦气带回了宫，自打我这个凤翎公主回宫之后，皇帝就开始犯病了，我对此只是笑笑不语。
　　凤冠霞帔，一身嫁衣如火，上了马车，我头戴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浩荡的队伍和鼓乐奏的声音。
　　皇甫胤在我出嫁前几天都没来烦我，谢天谢地，不过他之前说过会在城墙上目送我离开，也不知真假。
　　身体开始微晃，马车开始前行，鼓乐齐鸣，声音震耳欲聋，延绵不绝。
　　上了马车我就将盖头掀开了，都已经出宫了还有谁能管得了我，于是我掀开车帘，想瞅一下外面是什么情况。
　　头刚伸出来就被外面随亲的宫女看见了，宫女大惊失色挡住我，叫道：[天呐！公主万万不可！快将头伸回去！]
　　我没有理会她，往后面看了一眼，送亲的队伍很长，锦旗飘摇，一眼看不到尽头，后面的马车大抵都是公主的陪嫁，说是陪嫁，其实也是讨好首领单于的厚礼罢了。
　　再抬首便看见城墙上那一抹显眼的明黄色，他果然来送亲了，离皇后那些人比较远，显得一枝独秀。
　　我不想多看，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了，心里默想，再见了皇宫，再见了变态，希望此生永不再见。
　　接下来的时间很是漫长，我困得躺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发型特别繁冗复杂，上面满是珠钗凤冠，紧紧地箍在头上，我拆着拆着何时睡着了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是被马车晃醒的，我猛地睁开双眼，伸手擦了擦嘴角。
　　[几点了？到了吗？]我迷迷糊糊地掀开帘子问了一句。
　　[还早着呢！]呼延傲一袭红衣骑马在轿外，瞥了我一眼后语气傲然道。
　　？！
　　是他！也对也对，本来就是嫁的他啊，差点忘了，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呼延傲竟然真的来接亲了，我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地伸向腰间。
　　他不会是来杀我的吧？我看外面太阳已经下山了，天逐渐黑起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想杀我，怕是我还没到塞北就已经死在他的弯刀之下了。
　　果然，出了城门他便肆无忌惮了，也不管他人劝阻，直接掀开我的车帘便闯了进来。
　　马车很大，坐两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我见他坐上来了，连忙挪开屁股，给他留了个位置，手里拽着那把他送我的匕首。
　　[呼延傲你......你......]我有些惧色地看着他，结巴地说着，却也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真是公主啊？那个凤翎公主？]呼延傲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然后扭头上下打量着我，眼里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见他与我搭话，我心放松了点，也是，毕竟我也救过他，我俩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也不至于会杀我。
　　于是我将匕首放回腰间，吸了一口气说：[嗯。]
　　话音刚落，他就一下子翻身压了过来，马车都随之剧烈晃动了一下，之间他一下子压在我身上，下一刻弯刀已经横在我颈项了！
　　[？！啊！]
　　我尖叫出声，外面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
　　呼延傲的刀都特别快，这个我是知道的，我努力往后面缩着脖子，生怕不小心触到他的刀刃。
　　[我说过我会杀了凤翎公主。]呼延傲眯着眼睛，狂狷霸气地开口。
　　他离我离得很近，危险的气息洒在我脸上，让人毛骨悚然，我吞了吞口水，声如蚊呐：[你知道能投导弹的战斗机吗......]
　　[......]
　　接下来我给他讲了许久关于战斗机投导弹的震撼场景，其实我也只在电视上看得，很多细节都是我瞎编的，他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后面还将头枕在我大腿上听。
　　[这导弹真有那么厉害？]呼延傲闭着眼睛问我。
　　[那是自然，时代会进步的嘛，如果你想也可以自己动手研究啊，现在不也有风筝，孔明灯什么的能飞上天嘛，人类是很聪明的，早晚会研究出像飞机那样便利的交通工具呢。]
　　我忍受着大腿传来的丝丝麻意，又开口问了一句：[话说呼延大侠你今年多大了啊，我看你好像对这些很感兴趣呢哈哈。]
　　[十......嗯......十五。]他呼吸均匀仿佛睡着一般，轻声回了我一句。
　　[哈啊？！你才十五？！！！]我怪叫一声，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扭过来猛瞧，这......这......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脸长得约莫二十几的样子，武功比凤兮还要高，跟我说他十五？！！
　　这算少年老成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啧，你想死吗？]呼延傲怒睁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怪不得一说起什么飞机导弹他就很感兴趣，还吃软不吃硬非要别人哄着，智商感觉也没那么高，感情人家就一小孩啊。
　　[呃，抱歉抱歉，你睡吧睡吧。]我面露尴尬，震惊之余又不禁想到这是古代嘛，这个年纪娶妻生子也很正常啦，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一想到我和凤兮加起来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打得屁滚尿流，还是让人唏嘘不已啊......呜呜呜，我恨天赋怪。
　　呼延傲冷哼一声，继续枕着我的腿睡觉。
　　我盯着他的睡颜陷入了沉思，要不要趁他睡着偷袭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然后逃跑啊，要是没成功那我不死定了，成功了会被发现吗......
　　就这样看着想着，看着想着，眼皮不知何时耷拉下去，就这样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呼延傲已经不在车中，掀开帘子外面一片漆黑，不错，月黑风高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我刚要起身，双腿倏然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也被甩了进来。
　　于是就这样，我跪在地上，受伤且被绑的凤兮摔在我面前，身后呼延傲紧跟上前。
　　[你跪得倒还挺快。]呼延傲怔了一下后，嘲讽道。
　　许久没见的凤兮转头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有了激动的情绪，他哑声唤我一声：[公主！]
　　[凤兮！！]我狼狈地撑在地上，仰头眼含热泪地看着他，木板磕得我膝盖生疼。
　　[这小子大晚上骑个马在周边晃悠挑衅我，被我抓了，不过因为是你的人，我就留了一条小命。」呼延傲双手抱胸，靠在门上，大义凛然道。
　　我揉了揉大腿，勉强站起来，急忙去给凤兮松绑，一边道：[凤兮你没事吧。]
　　凤兮看着我摇了摇头，我翻着他的衣服检查了一下，只是胳膊上有些刀伤，不过也让我心疼不已。
　　一旁的呼延傲忽然不高兴了，上前来将我拉到身后，语气微酸道：[你是我的人，怎么只关心他？]
　　[......]我是你的人，你又不是我的人，我腹诽着，不过面上还是尴尬地笑了笑，随便敷衍了一句：[呵呵，我看你没有受伤啊。]
　　呼延傲伸出自己的衣袖，下巴一抬：[喏，被他划破了。]
　　我盯着他被划破的衣袖看了半晌，眼神幽怨地看向凤兮。
　　不是让你勤加练武的吗？怎么连人家皮肉都伤不了一点。
　　凤兮偏头沉默。
　　到底是呼延傲武艺高强，我只好对他划破的袖子宽慰了几句，说等会儿给他几针缝缝好，呼延傲这才放过我。
　　原本想找机会跑路的，这下好了直接和凤兮重聚了，还是两个都嫁去塞北吧，倒也有个伴。
　　呼延傲离开了，说在外面守着我们，乱跑的话就把我们都杀了。
　　我将凤兮扶起坐到位置上，然后扯开他的衣袖给他上药，他倒是随身携带外伤的药，也免得我去找了。
　　[下次还是直接投降吧，弄得身上到处是伤疤也不好看啊。]我一边绑伤口一边嘀咕着。
　　[我很想你。]
　　凤兮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我手蓦然一顿，抬眼看他，他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这孩子从小便是喜怒不形于色那种，难得如此坦率地将想法说出来。
　　[哎呀！我也很想凤兮啊，真可爱！]我激动地将他搂在怀里，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脑袋。
　　也许是远离了皇城，凤兮也无所顾忌，这一次他将手搭在我后背，紧紧回抱住了我。
　　这世间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但是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一秒也甘之如饴。
　　那一年杏花开满，一路春色盎然，我与凤兮最终一同踏上了前往塞北的道路......
　　白驹过隙，在塞北的第三年，那一天，呼延傲作为首领去边境巡逻防御部署去了，风兮和牧民们去放羊去了，大概有几千头，而我正在山上给牛挤奶，北风呼啸，刮得我脸红，不过早就习惯了，吸了吸鼻子继续拿铁桶接着挤。
　　傍晚，我正和几个额吉在蒙古包做饭，呼延傲怒气腾腾地拿着一封文书回来了，回来就坐在椅上一顿叽里咕噜蒙古语。
　　我顶多就听明白几个词，大概是攻打，该死之类的。
　　[说让人听得懂的话行吗？]我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牛奶小口啜着，一边对他说。
　　呼延傲瞪了我一眼，他回来之后就只和我还有风兮说汉话，其他时间基本都不说，所以汉语越发退步了。
　　[新皇帝，要打我们！不投降，就开战!]呼延傲一字一句地开口说着。
　　我一时没听明白，正巧凤兮放羊回来了，我便问了他一嘴：「凤兮，新皇帝是谁啊，要打我们？」
　　[皇甫胤。]
　　[噗！！咳！！]我一口奶喷了出来。
　　后来的后来，匈奴投降，皇帝命令凤翎公主回朝，我只好拖家带口赶着一群牛羊搬回了中原，从此过上了鸡飞狗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