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与刃》无痕2025

41、司机老王的祭拜

　　寰亚大厦的地下车库早已修缮一新，看不出任何昔日的惨烈痕迹。顶楼的办公室也几经易主，充满了新的野心和梦想。城市日新月异，当年的波澜壮阔，似乎只存在于极少数人的记忆深处。
　　每年清明前后，或者有时只是某个普通的、天气晴好的午后，墓园里总会多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他穿着朴素的便装，身形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挺拔，步伐也带上了些许岁月的沉重。手里总是提着两样东西：一束品相极好的白色菊花，和一个小小的、擦拭得锃亮的汽车模型——那是很多年前某款经典豪车的迷你版，如今早已停产。
　　他就是老王，林薇生前的专职司机。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那两座并立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停下脚步。照片上的两位女性，一个清冷优雅，一个笑容灿烂，仿佛正透过时光静静地看着他。
　　老王放下花，将那束白菊仔细地分成两份，分别摆在“林薇”和“江逐辰”的碑前。
　　然后，他会拿出随身带着的软布，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虔诚地，开始擦拭墓碑。拂去照片上的浮尘，擦亮冰凉的石头，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会后退一步，静静地看着那两张照片，半晌不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是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总是不厌其烦向他打听“林总还在上面吗”的、眼神亮晶晶的小助理。或许是想起了那个深夜，女孩慌慌张张跑出来，鼻尖冻得通红，求他送一碗热粥。或许是想起了那次惊险又莫名的机车兜风，后视镜里，林总嘴角那抹罕见的、真实的弧度。或许是想起了地库里那声震耳欲聋的、终结一切的撞击，和林总那声撕心裂肺的、他从未听过的尖叫。
　　他是司机，他的职责是安全、平稳地将人送到目的地，沉默地守护车内的空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同。
　　可他也是一个人，有眼睛，有心。
　　他见证了太多。见证了那个小助理如何一点点变得独当一面，眼神里的崇拜如何逐渐染上更复杂的情感。见证了林总如何从最初的严格审视，到后来的纵容关切，再到最后那无法掩饰的、深沉的痛苦。见证了她们如何靠近，如何分离，如何彼此折磨，又如何……以最惨烈的方式永恒地联结在了一起。
　　他或许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那很重要，很真，很重。
　　所以，每年他都来。
　　不像Anna那样知晓所有内幕，运筹帷幄。不像那些商圈大佬们感慨唏嘘，分析利弊。
　　他只是以一个最普通的、一路默默旁观的见证者的身份，来表达一份最朴素的怀念和敬意。
　　他会蹲下身，对着墓碑，像唠家常一样，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低声说几句：
　　“林总，江小姐，我来看你们了。” “公司都挺好的，你们放心。” “今年冬天冷，你们那边……多穿点。”
　　有时，他会摩挲一下那个小小的汽车模型，然后把它轻轻放在林薇的碑前旁边——他总觉得，林总在那边，可能还需要个靠谱的司机。虽然这想法有点傻。
　　待上一会儿，他便会起身，微微鞠上一躬，然后转身离开，步伐依旧沉稳，就像他当年握着方向盘一样可靠。
　　阳光透过松柏的缝隙洒下，照亮他渐行渐远的、有些佝偻的背影。
　　他是老王。一个沉默的司机，一个不起眼的见证者。
　　他或许从未真正进入过故事的核心，却用自己的方式，年复一年，安静地、 忠诚地，守护着这段传奇最后的安宁。
　　直到他也老得走不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