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改造不了你》星野澄

2、祷告声中（一）

　　可当所有人以为她难逃一死时，那股金光却只是轻轻掠过那张苍老面颊，给潮湿沉闷的木屋带来一缕清风。
　　像是……温柔的抚摸。

　　雕像再次开口，声音却与杀死兜帽男与背心男时的肃杀截然相反，无比平和，甚至带有怜悯：“圣女会治愈失去灵魂的病人。”

　　话音刚落，女人终于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问道：“我在哪？我……”
　　她回忆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无名指根处有一圈印痕，比她正常的肤色浅一度。

　　“我为什么会结婚？”她抓狂似的掰开左手无名指根反复查看，“我应该还在教书吧？我不是刚带完毕业班吗，为什么突然就结婚了？甚至还离过婚了？！”

　　雾铭狩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决定不主动说出真相。

　　女人此时也注意到两具无头男尸的惨状，脸色更加苍白几分，噔噔后退几步，细跟却突然踩断了地板的一小片朽木，令她身体向后倒去——
　　蓝发少年闪身来到她背后，稳稳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身躯，目光却看向雾铭狩，仿佛在寻求某种认同。

　　雾铭狩：“？”

　　雕像变回死寂模样，并未回答女人的问题。
　　吱嘎吱嘎，令人牙酸的声音再度响起，雕像缓缓下沉，直至完全没入黑暗，地板恢复原样。

　　雾铭狩：“……”
　　内心深处生出冲动，想要把那雕像丢去时空监狱。

　　不等几人继续交流，一连串轰鸣打破了岁月静好，木屋被震得来回摇晃，大片灰尘抖落。
　　健身男咳了几声，轻拍胸口驱散不适感，骂骂咧咧地擦了擦身后玻璃窗，观察外界情况。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外头早已乱作一团，哭喊的哭喊逃命的逃命。

　　“坏了，这……得赶紧跑吧？”他吓得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拔腿就往门口冲去。
　　西装男紧随其后。

　　雾铭狩和蓝发少年也都做好了跑路准备，然而目光触及女人，她刚走两步，便发现被包臀裙和细高跟限制得迈不开腿。
　　雾铭狩主动上前，一个横抱将人抱起，眼神示意蓝发少年跟上。
　　跑路要紧，来不及管人情不人情的了。

　　出了木屋，雾铭狩终于见识到外面到底多可怕。
　　房屋已经无法简单地用“破败”来形容，包括几人落脚的初始地点在内，上面残留许多修补过的痕迹，全都摇摇欲坠。
　　炮火不要钱般疯狂朝这片区域倾泻，木材断裂声与重物倒塌声清晰可闻。
　　五人没跑多远，“出生点”被一团火球精准痛击，化作一片火海。

　　杂乱的气味随呼吸涌入雾铭狩鼻腔。
　　即便处在紧急状态，她也时刻保持冷静，努力分辨各种气味，从而躲过炮火。

　　时空终端在口袋里嗡嗡作响，好久都不停歇，弄得雾铭狩烦躁不已。
　　她指尖微动，一道黑光卷起时空终端，点开接听键便朝里面一通吼：“有话快说，老娘逃命呢！”
　　“真狼狈。需要我临场指导吗？毕竟你没接过正剧向的业务。”低沉的男声从终端传出，“我个人建议你往后面跑，付沧钊的气息在那边，别又被耍了。”

　　一颗火球落在不远处，爆炸溅起尘土，浇了雾铭狩一头一脸。
　　她甩掉阻碍视线的尘土，张口便骂：“滚！不用你管！真当我们二队是吃素的吗？！”

　　不等对方继续询问，她一把关掉通讯，扭头喊来蓝发少年：“我们得快点找到安全区！”
　　对方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加快脚步冲到前面，为身后几人引领方向。

　　忽然，蓝发少年猛地回头，用力拉扯雾铭狩：“小心！”

　　不用她说，雾铭狩也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正迅速接近这边，小腿肌肉骤然发力，身体如炮弹般朝远处飞去，还顺手带上蓝发少年一起躲闪。

　　又是一颗火球飞来，恰好落在她们刚刚所在的位置。
　　两名男士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一炸直接让他们陷入生死未卜的境地。
　　女人早已因为无法承受雾铭狩急速变向而陷入昏迷，又在雾铭狩带着两个人重重摔倒在地时被摔醒。三人都被爆炸激起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干净的衣服变得灰扑扑。

　　雾铭狩趁短暂停歇喘了两口气，从硝烟、尘土与铁锈味混杂的气味中辨别出一股奇特的气味。
　　它像一只信标，不论战火如何侵袭，都无法令其动摇分毫。
　　“那边或许是安全的。”雾铭狩再次抱起女人，这回换成她引路，蓝发少年警戒四周。

　　她们很幸运，之后一路上再也没遭到直接的炮火攻击，等炮火收歇，她们正好顺着人流来到一处看起来像是庇护所的区域。

　　一从雾铭狩身上下来，女人便飞快地脱掉高跟鞋，愤愤地扔到远处。
　　“靠北，我就不记得这辈子穿过这么不方便的衣服！”她一边发牢骚，一边从蓝发少年手中接过不知从哪找来的工具，临时给包臀裙开了叉，改到至少能甩开腿的程度。

　　“认识一下，我叫伊姵君。”伊姵君又贴心地递上梳子和皮筋，顺带自我介绍了一下。
　　“谢谢，我叫张缪，之前给小学生教语文。”张缪礼貌回应，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接了过去，把头发束成利落的单马尾。

　　雾铭狩没听到那个踹掉她饭碗的名字，暗自松了口气。
　　她最后一个报上姓名：“雾铭狩，狩猎的狩。”

　　“狩猎？”伊姵君眨了眨眼睛，声音清亮而温润，“姐姐对射箭感兴趣吗？”

　　雾铭狩轻咳一声：“略知一二。”
　　她分明看见，一道蓝光趁伊姵君眨眼的间隙一闪而过。

　　雾铭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伊姵君柔顺的发丝，心底升起疑惑。
　　真奇怪，为什么老把她当小孩子？

　　伊姵君微微睁大眼睛，而后悄悄蹭了蹭她的掌心。
　　动作很细微，但逃不过猎人的感知。
　　这一过程非常短暂，伊姵君迅速清醒过来，一把拍掉雾铭狩的手，不着痕迹地往远处挪了挪，颇有几分懊恼之意。
　　还煞有介事地吹了吹掌心，仿佛被拍掉的不是雾铭狩而是她自己。

　　雾铭狩识趣地收手，心中暗想，要是那个踹了她饭碗的家伙也能这么可爱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她能将那人绳之以法，一定要好好逗逗。

　　雾铭狩双手揣兜，同时摸到碎掉的时空终端和一只小盒。
　　她学着张缪的样子扔掉损坏的终端，心里一阵轻松。

　　小盒里漂浮着一张卡牌。
　　那是她从时空管理局带出来的东西，牌身始终附带一丝清冽的洗衣粉气味，方便追查付沧钊的线索。
　　只要她触碰其上，就会听见付沧钊对她说“我会找到你的”。
　　她把卡牌放进微缩收纳盒里，用来隔绝恶魔低语。

　　庇护所聚集了许多艰难躲过炮火的人，此时正听从修女安排，有序进入休息区。

　　很快，雾铭狩一行人也被安排好了床位，并各自领到一份食物、水和崭新衣物。
　　分发物资的老修女右手抚向心脏，对三人微微躬身：“愿圣女与你们同在。”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有样学样地还礼：“愿圣女与你同在。”

　　等对方走远，她们赶紧换上统一发放的衣物。
　　新衣服对张缪的确是雪中送炭，雾铭狩和伊姵君理论上不太需要，但保险起见还是换了，免得因为初始装束招致怀疑。

　　歇息了一阵，三颗脑袋再次聚到一起。
　　“如果我们都是玩家，为什么现在还没见过系统提示？”张缪压低声音问道。
　　“系统给过，就在我们最开始待的那间小木屋，但提示确实给得太少。”雾铭狩努力回忆在初始地点见过的景象。保险起见，她不打算说出异变的倒计时。
　　伊姵君也加入回忆：“除了门上挂的那块记事板，那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张缪陷入更深的疑惑：“那我们该干什么啊？就只是活下去吗？按理来说肯定能触发某些支线才对吧？”
　　“不知道，”伊姵君晃晃脑袋，“再观察观察，也许会触发支线任务。”

　　雾铭狩了然，系统提示不一定完全没有，但很明显是滞后的。
　　略作思索后，她又在身上翻找起来。

　　一只柔顺的暗蓝色脑瓜凑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找别的提示，”雾铭狩道，“像这种没透露特殊通关条件的诡异副本往往设定了时间限制，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存活下来，哪怕只是卡秒，都可以顺利脱离。不出意外，计时器肯定以某种形式放在了我们身上，可能是一块表，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很快，她发现身上果真多了一样东西。
　　手腕内侧不知何时纹上三道短杠，像极了老人机的电量显示方式。
　　三十分钟，还是三小时，又或者三天？

　　而对于雾铭狩，她不仅要通关副本，还要尝试追查付沧钊的踪迹。
　　给她安排工作的男上司说过，眼下这个诡异副本，乃至今后需要修正的一系列世界，都是付沧钊“捅的篓子”。

　　小声交谈淹没在嘈杂之中，无人察觉原住民里面混入了三名异乡人。

　　环境音诡异地消失了。
　　三人连忙张望四周，只见一名白衣人站上远处高台，样貌和初始木屋那边的雕像几乎一模一样。
　　几名身穿镶金边白衣的蒙面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腰间别着佩剑，还挂了几颗漆黑的圆球。

　　圣女特雷沙？
　　雾铭狩右手按在腰间，宽松的衣袍盖住了电击棍。

　　圣女白衣胜雪，长了一双温柔的下垂眼，看向周围人的目光总是充满慈爱。
　　丝毫没有初始木屋那座雕像的可怕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