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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项链可以代替我保护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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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还没有走?”
程叔上前推着轮椅:“他们说收钱了就要表演完,不然有愧。”
“来骗钱还需要有愧疚心吗?”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见方苗瑁赤脚踏入了火盆里,火盆里铺满了红色的煤炭,冉冉升起的火焰却没有把男生烫伤,就连衣服裙摆都完好无损。
程叔委婉:“还是有点东西的。”
劳淮川:“假的。”
但紧接着方才的那名男生朝空中洒落纸符,黄色的纸符飘舞着,另一只手举着火把朝空中喷出了巨大的油火。
程叔:“我感觉是真的了....”
直到仪式结束,方苗瑁摘下面具喘气,粉白的小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他抬手一抹,就瞥见了楼上的人,欣喜的伸手朝他们挥了挥。
手还做成喇叭的样子放在嘴边朝楼上的人喊:“客人,客人,我祈福完啦。”
原来客人一直在楼上看他们呐,肯定是看到一半觉得他们不是骗子才停留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哼哧哼哧的往楼上跑。
满是铜钱和铃铛作响的声音。
方苗瑁跑到人跟前蹲下,扬起来的脸满是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
“我并没有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看我们祈福?”
劳淮川盯着他的脸,淡淡开口:“因为好看。”
程叔在一旁错愕,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都想翻开‘管家指南手册’,请问先生变脸了怎么处理?刚才说错话了还有救吗?
是人好看还是傩戏好看....程叔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但方苗瑁可不管这些,客人居然夸他了,小猫觉得自己得到了信任,挪了两步就蹲在人的脚边。
“那给你摸摸我。”说着,方苗瑁拱了拱脑袋。
以前村子里的人可喜欢摸他了。
劳淮川看着蹲在脚边的人,仰着脑袋,灯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将人照的透彻。
是很漂亮的一张脸,他凑的近了,劳淮川甚至还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周身还未消散的烟火气。
丁零当啷的响声吵的他耳朵有些疼,无意识的皱了下眉。
劳淮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冷淡:“我为什么要摸你?”
小骗子。
骗他的钱就算了,现在还要让他摸头。
“因为摸摸我就会有好运,而且不是谁都能摸的。”方苗瑁抬着头,细软的黑发乖巧的贴在脸颊边,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像一只欲飞的蝴蝶。
摸摸猫头,万事不愁。
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
他们小猫可厉害了。
“好运吗…”劳淮川喃喃着,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
算了。
方苗瑁等了好一会,都没有感觉到脑袋上落下的触感,抬头看了眼人,才发现客人根本就没有理他。
哼!不摸就不摸,以后想摸都来不及!
程叔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不早了,小先生您住哪里?晚点我让下面的人开车送您回去。”
“不用送我们回去啦,我们睡桥洞底下。”方苗瑁摆摆手,好似理所当然一般。
程管家看着面前的男生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有分清对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
非遗传承人现在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劳淮川闭着眼,一手抬着撑在额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悦:“收拾房间出来让他们住一晚。”
骗人的手段,算了,就让他们住一晚。
方苗瑁听到后眼睛都瞪圆了,干净透亮的杏眼透亮极了。
清脆的声音都扬起了好几个弧度:“你真是好人。”
是夜,公馆里灯火通明。
每一位小猫人都分配到了客房。
方苗瑁一进房间就迫不及待的变成了一只小猫瘫倒在地上,变成一个小猫饼,软趴趴一块。
头顶上珠灯垂下长长的链子,“六方羊皮宫灯”上绘画精美,寓意吉祥。
没想到客人是个这么有品味的人呐,还懂得欣赏非遗珠灯。
可是他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呢,方苗瑁想,明明他是个很厉害的傩师呀。
自从小猫修成了人,他对这种灵异志怪那是深信不疑的,他学傩戏,就是要帮人们驱赶邪祟的!
小猫蹦起身,变成人形后就蹬蹬蹬的跑出去探险。
他们中华田园猫向来是要看家护院的,既然他被请了过来,就要履行好相应的责任。
方苗瑁把主意打到了三楼的房间上。
他的腿这么久没好,一定是被邪祟缠上了,不行,他要去看看。
楼上。
“驽驽驽。”的敲门声传来。
劳淮川停下手中的笔,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被打扰到后的不悦。
程叔不会在这么晚敲他的房门,回想起方才的种种,能在这个时候敲门的只有那个小骗子。
“进。”方苗瑁的听力极好,哪怕门后只是传来细微的声音,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欢欢喜喜的就打开门蹦跶进来,看到坐在桌前的人欣然开口:“我来检查你的房间啦。”
又是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闹的欢快,原本安静的卧房被方苗瑁的行动打破了。
好吵。
跑到他跟前的男生换上了鹅黄色的睡衣,露出在外的四肢白的不像话,一路延伸的脚下,又是赤脚,纤细的脚腕上绑着一个铃铛。
身上还带着几分水汽,乌黑的头发乖巧的贴在脸侧,显得一张粉白的小脸更加精致,他是很典型的猫系长相,很漂亮。
可是劳淮川的关注点已经完全落在了他的脚上。
不穿鞋,戴铃铛,毫无顾忌的敲开他的房门,每一样都踩在他的雷点上。
劳淮川声音淡漠的可怕:“你不穿鞋的吗?”
方苗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都不穿的。”穿鞋子不舒服,他才不要穿呢。
“那你的铃铛呢,也要戴着吗?”劳淮川的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听到男生的回答,明显是很不悦的停顿了下来。
方苗瑁抬了一下自己的脚,以一个金鸡独立姿势站在劳淮川的面前,铃铛晃动的声响让他面色更加不悦。
只见面前的人说:“这个不能摘,这是主人送给我的礼物。”
虽然方苗瑁修成人形后已经忘记了他的主人是谁,但他对自己很好很好,每天都会给自己做小鱼干吃。
主人?
劳淮川不可察觉的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着。
这个小骗子不仅打着非遗传承人的旗号招摇撞骗,现在甚至还玩上了某种圈子的游戏。
并且还光明正大的声张出来,毫无廉耻之心。
他强压下自己没有把人赶出去的冲动,询问着:“所以你进来做什么?这个点你家主人不会管你睡觉的吗?”
方苗瑁郑重的点了下头,连忙跑到人跟前蹲下,在桌角边探出一个脑袋:“我来检查你的房间。”
“而且我主人不会管我哦,因为他已经死啦。”
小猫咪都是有九条命的,这是老祖宗说的,所以他活了这么久,他的主人肯定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已经死翘翘了。
回想起来,方苗瑁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劳淮川沉默了。
视线落在蹲在脚边的人身上,白织灯在他乌黑细软的头发上洒下灯光,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鼓鼓的,从侧面看过去,就像是一只小猫。
他好像在盯着什么。
劳淮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自己毯子边上的穗布。
猛然间,方苗瑁伸出手拍了一下,将劳淮川腿上的毛毯扯落一个小角。
他的腿没有知觉,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到。
劳淮川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用在了这,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蹲在他脚边的男生突然警觉的转过头去,视线落到了窗外,死死的盯着。
没有了他的铃铛声,房间除了呼吸声外安静的可怕。
劳淮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是一颗树,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脑海中突然想起来男生进来时小嘴嚷嚷的话语:我来检查你的房间啦。
霎时间,窗外的树枝上飞起了一只乌鸦,鸣叫声不断。
“太好了,你的好运要来啦。”方苗瑁转过头,依旧是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乌鸦是祥瑞。
只不过现代很多人都把它当作了一种灾凶。
一直呆在公馆的乌鸦飞走啦,他所告知的厄运也随之一起飞走啦。
方苗瑁好像格外喜欢蹲在地上,劳淮川走的时候他要蹲在跟前,现在进了房间也要蹲在跟前。
劳淮川回过头,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情绪:“你是怎么知道外面有鸟的?”
他都看见了,男生好似提前预知一般转过头看向窗外,明明没有任何声音,方苗瑁好像就是知道外面有东西。
非遗传承人吗?
还是说这是学了傩戏后所掌握的某种本领?
方苗瑁听到他的问话扬起脑袋,脸上骄傲的不得了:“我听到的哦。”他听觉可厉害了。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估计都要翘上天了。
“那我姑且相信你。”
劳淮川神色平静,操控着轮椅徐徐向前:“所以你检查完了吗?”
方苗瑁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的房间很干净哦,这样吧,我把这个送给你。”方苗瑁说着,就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项链。
项链没有什么华丽的包装,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方苗瑁的手心。
“这是什么?”劳淮川看着项链中间那个花脸面具发问。
“这是开山莽将哦,是傩戏中砍五瘟的猛将,是傩堂里最最最凶猛的镇妖神袛之一。”
项链中央的面具头生双角,满口獠牙,眼球凸出,本应该是十分凶神恶煞的面容,就如同方才祈福消灾时戴在男生脸上的面具。
但是现在,却莫名的看出些憨笨来。
劳淮川接过项链,把玩在手心:“这是你做的?”
“对呀。”
怪不得看上去那么憨,凶猛的神被他捏成这样,一时间,劳淮川更加确信了他是骗子的身份。
不知道是真敬畏还是假敬畏。
方苗瑁看到面前的人一脸怀疑的模样正声有力的开口:“你别看他这样,他可厉害了,只是我手有些笨,没有捏好。”
“你快戴起来,不然我明天走了,就没人保护你了。”
“它可以代替我保护你的。”
方苗瑁拿过项链,结开扣子挪过身去。
还没等凑近,就看到跟前伸出了一只手拦在他面前。
那双手很大,几乎有他五个爪爪那么大,还有些粗,跟他的不太一样。
劳淮川阻拦了他的动作:“不用了,我不戴。”
“那不行,你请我过来,我是要负责任的呀。”方苗瑁皱着眉毛,站的有些累了,耍赖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
劳淮川看到他的动作眉头皱的更深,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起来。”
原本让他进到房间来已经是给够了耐心,现在胆子大了更是直接坐在了他的床上。
长久居于上位者的他身上带着不可疏忽的气质,方苗瑁被他吓到了,站起了身。
小猫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湿漉漉的,很快就盈满了泪水。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的哽咽:“你凶什么呀。”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人敢凶他。
“我早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不信就不信嘛,我也不稀罕你的相信。”
毕竟他们搞这种非遗的小猫咪,经常不被相信的。
都说他们傩戏是封建迷信,都说他们是骗子。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穷苦这么久了。
幡布都久了,面具都掉色了,还吃不饱饭,越想方苗瑁越觉得委屈。
觉得自己传承非遗的事业遭受重大的打击。
他哭了,豆大的泪水滚落,打湿了鹅黄色的睡衣,留下一块又一块深色的印子,拽过劳淮川的手直接把项链塞进了他的手里。
“哼。”了一声,气冲冲走出门去,但是关门的时候却又是小心翼翼的。
小猫咪发誓,再也不要来他家了,再来他就不是人!
劳淮川看着远去的背影,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男生抓他时留下的温度。
手中的项链冰凉,五彩斑斓的,跟这个简约单调的房间格外不符。
他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自从腿瘸了之后更甚。
算了,一个陌生人而已,明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