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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共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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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湾来了客人。
苏凭川带着礼物走进来,蒲扇般浓密的睫毛鲜花般绽开,笑容鲜丽:“乔壹,你好。”
沈乔壹认出他来,此时的他和记忆中斯文禁欲的人有些不同,但沈乔壹被苏凭川那双无时无刻不散发魅力的双眼勾住魂了,傻笑着点点头:“你好,商承修在楼上。”
“好,这个送给你,觉得合适就买了。”他露出来一个更加勾人且亲密的笑容:“千万不要告诉商承修哦。”
沈乔壹双手接过精美高级的礼品袋,对面前帅气无比的男人笑了笑。沈乔壹对着礼物发了会儿呆,然后踱到沙发上躺倒。
商承修看到他并不惊讶,头也没抬的程度:“人找到了?”
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一个礼拜,沈乔壹的伤都已经结痂了。
“抓回来了。”苏凭川一反楼下的礼貌常态,五指插进发间:“再找不到就杀了那贱人。”
商承修鼻音里溢出一声无所谓的笑音。
苏凭川在一壁放满美轮美奂的收藏品的展示柜前欣赏了一番,随意地问,似乎这是一种习惯:“乔壹这段时间怎么样?有什么反常吗?”
商承修放下钢笔,投来的目光锐利如刀,苏凭川挑眉:“出事了?”
商承修不置可否,削薄的嘴唇淡淡吐出三个冷冰冰的字:“江照徽。”
苏凭川“哦”了声,“我徒弟跟你素昧平生,他是怎么惹到你的?”
“他和乔壹有过交际。”商承修合上笔盖,起身走到黑色哑光皮质沙发上,微微靠上去放松后颈,脸上的疲乏难以消解。
苏凭川愣了愣,而后笑道:“明白,我的错。不过承修啊,演戏这方面你可比外人危险多了。”那双漂亮邪魅的双眼揶揄地注视着商承修逐渐僵硬的脸。
商承修不动声色地收回阴寒的目光,眼底投射而出的低落与苦涩尽管被竭力隐藏,还是被苏凭川狡猾地捕捉到了。
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早就使他们三个人成为无可分割的家人,苏凭川和商承修有很多共同点,面对爱人,苏凭川没比他少懂半分,当然,也不比他多懂几分,除去沈骁台那个只喜欢在脸上钉钉子的。
他呼了口气,动用几几寥寥的天赋安慰道:“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相信你还是有点天赋的吧。”
商承修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是他从不会在沈乔壹面前展露的神情与疲惫,甚至隐含他自己都难以处理好的生疏与悲伤。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逐渐控制不住一直笼罩着他的庞大的黑影。
“好几次。”他说。
“什么?”
“好几次我控制不住自己,已经脱轨太多了。”
苏凭川正要回答,书房的实木门被打开,一张成熟、跋扈、邪魅集合的脸以野马脱缰的速度闯进二人未出水面的潜意识。
孙锦欢。
商承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打招呼的意思也没有,似乎认为和她这种人说什么都是天方夜谭。
孙锦欢当作没有看见他的漠视,踩着红色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商承修身前,一副娇羞小女人的韵味,“承修,好久不见啦。”
苏凭川不掩嫌恶地转过身,孙锦欢这才装作刚看见他,捂着红艳欲滴的嘴唇,惊喜道:“凭川!你怎么在这里?”
苏凭川刻意地玩弄嘴角:“是啊,亏你的好妹妹,不然我现在该在法国。”
孙锦欢得体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丑恶,而她依然是美艳绝伦:“凭川,我想你和葭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她是我的妹妹我了解她,我想,如果你愿意了解她,你一定会爱上她的。”
苏凭川扑哧笑了,无奈地扶着额头,眼眸狠锐犀利:“你们孙家的女儿是不是都喜欢往男人身边凑啊?”
孙锦欢慌忙看了一眼商承修的背影,庆幸他此刻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怒妒与不加修饰的泼辣:“凭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葭岚那么喜欢你,你不能侮辱她对你的感情。”
“侮辱人的事我可干不来,不过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对你们龌龊的行为进行客观评价罢了。毕竟,世界不是围着男人发展的,不是吗?”
孙锦欢冷笑了一声,整理好失态的脸色,眼睛黏腻地粘在商承修的身上,语气如同软烂柿子,那样甜腻:“承修,你不像凭川这么幼稚吧。”
回答她的是苏凭川嘲讽的嗤笑。
孙锦欢笑着问:“承修,楼下的那个人,是谁啊?朋友吗?”
苏凭川笑意渐收。
商承修转过了脸,声音冰冷透彻,从脚底蔓延至大脑,孙锦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出去。”
孙锦欢看着那双如同猛兽般凛锐森寒的深邃瞳眸时,感觉脑袋嗡鸣,心脏狂乱不止。商承修就是有这样的威力,让一个人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孙锦欢握住颤抖的右手,“承修……我只是问一下,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
“出去。”商承修额上青筋暴突。
“承修……”
下一秒,两位体格高壮的保镖闯了进来,孙锦欢浑身哆嗦了一下,苏凭川不加掩饰地笑了出来,依靠在书璧上看热闹。孙锦欢强行保持冷静,狠狠瞪了苏凭川一眼。
商承修背脊宽阔,背对着他们,却正对实木桌后的霸占一整面墙的白虎壁画。商承修沉默地站在那里,比保镖还要高上些许,而正是这些许,给人带来无尽的压迫与恐惧,如同墙壁上目光狠毒犀利的白虎,高高在上,无可匹敌。
孙锦欢的尖叫声划破壁画的一角,暗红的鲜血溅到她的腿边,染红了地毯。她恓惶地看着那个被商承修一巴掌打吐血并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保镖,明显地看到,他的脸颊浮起大片大片的红肿。
她抓紧新款包包,想要开口说话时却见商承修已转过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这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而此时梦中的白马王子却是一头染上鲜血的恶虎,孙锦欢双腿发软,心中只剩下恐惧。
而商承修连个眼神都吝于给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脚步急促并且由内而外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忧心忡忡。
孙锦欢心里松了口气,正了正衣领,妩媚的腰臀挺翘,趾高气昂地睨了眼两个视她为过街老鼠的保镖,孙锦欢轻蔑、无畏地哼了声。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苏凭川哂笑的嘴角。
孙锦欢面目狰狞:“苏凭川,你为什么次次都要坏我的好事!”
苏凭川离她不远,伸出手轻易攥住她的衣领将她带到自己眼下,深邃的眉眼彻底隐匿在昏暗的光线中,孙锦欢的心中腾起一股紧张与害怕,因为苏凭川看起来真的会打她,并且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可苏凭川仅仅是温和地笑着:“孙锦欢,我警告你,擅闯泊湾是要坐牢的,商承修不管你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但不代表我会在乎。回去告诉你的好妹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想死的话,就夹紧尾巴做人。”
他的手越攥越紧,孙锦欢感到喉咙在一点点的收缩,吸进来的氧气逐渐的稀少……苏凭川要杀了她?!
不行!不行!
“苏凭川……不行……你不能杀了我!!”
“杀你?哈哈。”苏凭川甩开她,就像撒开垃圾一样。
孙锦欢接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里盛满了惊恐与惧意,她不敢看苏凭川黑暗里嗜血般的眼睛,无措地握住自己被真丝衬衫的领口绞得红紫的脖子,低声咳嗽起来。
……
商承修按住沈乔壹的肩不由分说地把人抱进卧室,沈乔壹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异常,可商承修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他的镇定刺得生疼。
沈乔壹的双眼坚定并且热烈,诚挚并且澄澈,执固地看进商承修的眼底,让他的心为之颤动,商承修抱住他,有力的臂膀那么真切地环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说:“不要怕我。”
沈乔壹没有说话。
商承修用力闭上了眼,以为这就是回答了。睫毛轻微抖动,扇卷起来一股无力的风,贯穿他的全身。
由心而生的恐惧几乎侵占了他的全部,八年,没有那一刻比此时更令他遍体生寒。
“商承修。”沈乔壹小声地叫他,他在观察商承修的表情,僵硬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沈乔壹不由得蹙眉:“为什么觉得我会怕你呢?”
“你的保镖办事不力你惩罚他们是应该的呀,尤其是自己的家被外人擅闯,这是不可马虎的呀,这有什么错吗?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很生气的。”
沈乔壹摸了摸他紧绷的脸,柔软的指腹在他下坠的嘴角那里按了按,道:“商承修,我不会怕你的。”
尽管和眼前的人相处不过短短半个月,但心里有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商承修是不会伤害他的。尽管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暴戾与强势,但沈乔壹感受到的只有他的细心与体贴,温柔与珍护。
如果直觉与现实形成矛盾也就算了,可两个依据都指向沈乔壹想要前往的方向。
手还没有收回来,沈乔壹用手指支起商承修的嘴角,商承修没有笑,用那双深沉的、掺杂无数情绪的眼神看着沈乔壹。沈乔壹也看着他,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商承修身体中的某个地方忽然酸软了一下,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铁柱理所应当地被软化,化成一摊无法维持理智的水,他终于扯出了一个生涩的笑容,眼圈模糊一片。
沈乔壹也觉得鼻头酸酸的,垂下眼帘,一丝丝水光透出来,弄湿了脸颊。
“商承修,你先哭的。”
“我没有哭。”
“我看到了。”
总之,他看到了,有个地方,在向沈乔壹流泪。
也许那是幻想。不管是什么,对着虚拟的眼泪,让沈乔壹感到心疼。他们俩仿佛是系了死结的两根线,一端被扯另一端就算不在乎也会感受得到,强行解开只会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