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ook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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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窗外框住了初春的后院，偶尔三两声鸟啼声，未等见一见来信使者，冬便飞驰而过了。窗户半敞，高透的蕾丝纱被风吹得卷翘，带来沁人心脾的味道。
沈乔壹撑着台面向窗外探出身子，厚实的睡衣影响他的发挥，使他没有夏天那般轻盈。早樱在一夜之间绽满枝头，没有规则地盛开，一片飘落在沈乔壹的鼻尖，剩下酌一日清风，醉过一季。远处刚粉饰的杏色墙头已经挂上鲜黄迎春，郁金香如画家不慎打翻的颜料盒，规律且一致，色彩缤纷中透着一股淡然的雅致。
再远处，自然湖泊泛起涟漪，湖面上闪烁着斑斓的光亮，大自然与人类文明相互配合的杰作。
沈乔壹取下那瓣纪念品，展示给商承修看，从商承修的视角看过去，花瓣是虚化的，不那么巧妙地遮住他尖瘦的下巴，而那双无杂质的灿亮眼眸清晰无比，连同下坠的太阳一起照亮这间屋子，留下驳动的光影。
商承修虚捏住沈乔壹的手腕，将那存在感不强的花瓣压下去，露出后面沈乔壹完整的脸。
沈乔壹以为他喜欢，转过身子，细长的手臂从他手中逃脱，伸出窗户，撩拨半天，摘了朵完整的樱花，献宝似地递给商承修，花蕊擦过商承修的鼻尖，使他的心脏短暂出现过敏现象。
沈乔壹满心欢喜地看着他：“是不是可以做樱花饼？商承修，我是不是有当甜品师的天赋呀？”
商承修怔在原地，眼球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然后锁住，固定在那朵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樱花上。
沈乔壹已经拿起斩刀斩完了一根猪蹄，嘴上不停：“商承修，你快烧水呀，愣着干嘛？”
“唐阿姨，枸杞和西洋参片在哪里呀？我找不到哎，哦哦，看到了看到了，没事没事，我可以的，还有商承修陪着我呢。”
他熟练地剁完所有猪蹄，十分自豪地将成果展示给商承修看，活像一只装满一罐子蜂蜜回家讨要奖励的小熊。
“我厉害吧~”
商承修从那阵恍惚中回神，含笑地点头。
猪蹄焯水后放进高压锅里煮着，又切了点萝卜备用。他故弄玄虚让商承修等着，刀在他的手里被灵活使用，只听见刀尖撞击案板的声音。那好似不是利器了，而是一把灌注熟能生巧的工具。
沈乔壹把刀放下：“好了。”
紧接着，他将案板上的长方块萝卜呈到商承修眼前，拉着萝卜的两边，慢慢拉开，交杂编织的网络缓缓显现，延长至原先的两倍。
“兰花刀，这个是不是更厉害？”
商承修眼中闪过一丝怔然，那是落寞的表情，而后对他笑了笑：“真棒。”
沈乔壹看他笑得心不在焉，摸了摸他的脸：“是不是累了？”
商承修扣住他的手，捏了捏：“不是，只是在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变得这么厉害。”
“真的厉害吗？练这个练了很久呢，一开始要么切断要么切厚，而且拉不长。我还会切文思豆腐呢。”
说着就把两只手心给商承修看：“每根手指都没能幸免。”
商承修认真地看，然后低下头吻了吻，纤长的睫毛轻柔怜惜地扫过他的手指关节，沈乔壹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但，伤口不深，很快就好了，也没留疤。”
“对不起。”
“又道歉。”沈乔壹不满，抽回了手，眉头间一团乌黑的云，瞪视着他。
“世界上坏人该道的歉全被你抢着说完了！”
商承修扑哧笑了：“乱说。”
“我说真的商承修，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抱我干嘛？我要做饭。”
商承修置若罔闻，埋进他的颈窝里细嗅他身体里的味道，太亲密的接触弄得沈乔壹很痒，他禁不住商承修这么黏人，仰着脖子要躲，被商承修按着脖子搂了回来。
算了，沈乔壹回抱住他，突然自己笑起来，忍不住问：“你这样久了颈椎会不会疼啊？”
说完他使劲踮脚，感觉自己下一秒可以立马踏出去跳四小天鹅。
商承修嘴角微微上扬，把他悬空抱了起来，沈乔壹惊慌半秒，勾住商承修的脖子，两条腿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环住了他的腰。
软趴趴的萝卜弹簧似地晃出他的手心，荡呀荡。沈乔壹极为兴奋，趴在商承修的肩上，第一次感受一米九五的身高视角，好奇怪的鱼眼视角，脑子里琢磨商承修把他背起来会不会看得更高，还是高得已经没什么区别？
“太高了太高了，你平时看到的都是我的什么呢？头顶吗？我头秃吗？如果我有斑秃的前兆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有的话也要告诉我。”
他突然发出贱嗖嗖的笑声，像是遏制不住，商承修的胸腔被他震得慌张，就听他说：“你以后可以不那么刺眼吗？我怕我的头顶抵挡不住哎。”
他受不了了，夸张地大叫，从商承修身上跳下来跑开去关心关心被高压锅照顾得香气四溢的猪蹄，又去翻冰箱，脸上红扑扑的。
“冰箱里有牛肉哎。但我不知道做什么。唐阿姨！牛肉要怎么做呀？”
“做少爷爱吃的法式红酒炖牛肉怎么样？”
沈乔壹眨了眨眼睛，他不会哎，但是放出的豪言不可能再收回，而且商承修喜欢吃，于是底气不足地回头：“商承修，你自己会不会做呀？”
商承修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从他的手里拿过牛排，“会。”声音动听浓醇，语气纵容，空气中好似立刻飘浮起红酒与牛排激发出的浓郁的香味。
他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越性感的手臂。西餐刀的刀刃锋利雪亮，而握着这把刀的主人英俊冷酷，侧脸完美得不可挑剔。眉毛微微松展，表情淡漠地宛如独裁的审判者。
沈乔壹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这个男人平日里威严冷锐，在家却是洗手作羹汤，穿着舒适的小熊睡衣和颜色鲜艳的派大星围裙，站在构图饱满的背景里，那么让人心动、满足。
心动不如行动，沈乔壹迅速掏出手机，手拿把掐，不断调整角度，商承修看了他一眼，却被叫住：“等一下，对，就是这样，假装不经意地一瞥，对，对对，好——”
“咔嚓”一声，这一幕定格，商承修眨了眨酸胀的眼球。沈乔壹喜滋滋地把照片给商承修看，“我拍照技术不错吧？”
商承修不忍卒读，“嗯”了声。
沈乔壹沉浸在拍了商承修的照片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商承修摇了摇头，开始煎切好的大块的牛肉，沈乔壹闻到香气，支着下巴撑在岛台上看商承修将煎好的牛肉盛出来、将洋葱直接放进留有牛油的锅里翻炒，加入胡萝卜，炒出蔬菜特有的鲜香后加入番茄和胡椒粉，倒入煎得两面金黄的牛肉翻炒均匀，最后加入漫过食材的葡萄酒。
葡萄酒的香气在煮制过程中挥发出来，混合着浓郁扑鼻的肉香，沈乔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红酒牛肉，吞咽口水：“好香啊……”
商承修盖上盖子的动作在他眼前慢动作循环播放，过了好一阵子，沈乔壹才回过神来。
他伸出大拇指：“会做饭的男人真帅！我也帅！”
吃完饭后，商承修牵着吃撑肚子的沈乔壹在后院散步消食，天空变成了海蓝色，悬一明月，星星繁衍生息，叫人数不清楚。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清澈、空灵的嗓音在夜空中环绕，使他们的心都平静了下来。一草一树、一花一木，都在歌声的滋润下舒展枝头，配合歌唱。初春的晚风清爽抚面，沈乔壹看着满天繁星，神情很是恬淡。
他的声音越来越渺远，就在天空将要洗净他的歌声之时，另一道淳厚、充满磁性的声音循序渐进地融进他的拍子里，大胆、柔和地配合，让人感到渺小与空落。商承修看着他，目光沉浸如水，眼底渐起一层涟漪。
偌大空阔的后院光景在夜色下显得神秘、优美，而沈乔壹看着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时，心底却漫起无缘由的无措与心酸。
这是他第一次听商承修唱歌，还是陪他唱儿时的歌，他的心随着窝心的曲调而酸软起来。今晚的月色真美，他真想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可是和商承修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想封蜡永注，每一刻都美好到不好选。
他不知足，在商承修这体无完肤地表现彻底。
“商承修……”
沈乔壹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叫商承修的名字，不叫就会浑身刺挠，叫了也浑身刺挠，感觉像在骚扰他，还是长期性的。
可是商承修对此乐此不疲，因为沈乔壹还需要他。如何有一天沈乔壹不再需要他，商承修即使具备再强大的使人安心的能力也无法解救自己。
每当沈乔壹露出需要他的表情时，商承修就会弯下腰来抱抱他，用脖颈蹭他的脸颊，好似在说：我在这里。
他们走到湖边，夜晚的水面由路灯来作画，但商承修的房子实在是太简约了，路灯也是淡淡地一盏，流散些忧伤，湖面犹如铺上了一层静若华光的纱。
沈乔壹平时话那么多，今天晚上也和艺术家们一样多愁善感起来，整个人笼罩着一身清冷。他靠在商承修的肩膀上，呼吸平平，看起来累极了。
“商承修，我好累。”他是真的累了。
“你背我吧。”
商承修说好，蹲下来，将宽阔的后背交给沈乔壹。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商承修预感不好地回头，果然，沈乔壹在哭。
商承修的眉毛一瞬间就皱了起来，回到他面前，捧着他哭湿的脸，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指甲上，商承修感觉心脏也同样遭受一记又一记的猛拳。
沈乔壹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爸我妈我哥一个都没有……”
今天是他一生中最平凡的一天，却是他感受到无比幸福的一天。商承修陪他穿着幼稚的睡衣逛超市、做晚餐，最后四个人一起把食物扫光，在欢声笑语里时沈乔壹想哭。商承修给他的爱、无下限的宠爱纵容、为他营造的温馨美满的家……种种间的一种都是旁人企及不了了。
他都没有这样爱过自己。
“商承修，我现在连我对你的感情都不清楚，说不定有一天我会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呢？你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他疯狂地给商承修铺台阶，如果以后有一天商承修不喜欢他了，可以无所顾忌地走下去，这样他也能有一点自尊和自爱。
“不会。”商承修道，声音还是那样的具有抚慰性，让狂躁的人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害怕沈乔壹不相信，商承修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更加笃定：“不会。”
他不需要说给自己听，因为自己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沈乔壹。只需要沈乔壹听见就好了，不要离开他。
沈乔壹突然抱住商承修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前，他根本看不清商承修的脸，也根本不知道泪水的落点在哪里。
只是他太需要商承修，这是一种习惯，一种规律。
无法改变，无法消失，无法抗拒。
商承修紧紧拢着他，闭上双眼，冰凌一般的泪珠在深蓝色的夜幕下闪烁着苍白的光泽。
夜风吹得他们浑身冰凉，商承修笑着低头，轻轻拱了下沈乔壹的额头，然后转身蹲下来，再次将脊背交给他。
沈乔壹这次没有看太久，在情绪即将失控之前跳上去。靠在商承修的肩膀上时，沈乔壹没有再出现与厨房里那股兴奋劲相同的情绪，也不知道这上面的视野是怎么样的——
“沈乔壹，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两个人彼此都轻薄地相爱，却沉重地分开。人与爱的联系，是爱还是人。走向爱的捷径，是人在痛苦，还是爱在动摇。
都说上天偏爱自己的杰作，却连自由都吝啬施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ook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