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李淡水

14、十三节：曲终散烬 缘由原来

　　夜直把噬魂母蝶吸附在了手背上，用手摸着，平滑的很，没有凸凹感。像是刻在手背上，半面图腾面具，一只黑蝶附手，显得人更加的隐秘与阴森。
　　只有夜直自己知道，手背上的这只母蝶在吸收他身上的阴气。
　　这点阴气他虽不在意，可这样下去，是否能找到背后之人的线索。

　　绡香楼，也终于再无一活人，成为傀儡的，也都化作尘埃。
　　对于珍珠来说，消失于世间，这一切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一个弱小的灵魂，没有能力守护自己的心意，却又过于贪婪。永远无法转世成魂，终也消逝在尘埃。

　　与此同时，在世界冰冷之最，有一处神秘的宫殿，从远处望去，像是冰山峦脉中隐着神宫之影般。
　　普通的活人，是无法到达此处的。
　　宫殿正宫中央处，坐着一个披着天银狐皮的女人，非常美，堪称绝色。
　　若说黑衣魅儿是清冷美人，而这一白衣女人，却是一种妖魅之美，所见之人，无不感知其灵动与惑意。细长的狐媚眼睛，银色双眸，微微传动。如嫣光景，若被世人见知，如烟岁月，又何以忘怀！
　　她手中正闪着一只黑蝶，像是自言自语中，又像是对着她下首所立之人慢诉。
　　“谲者，你说他，会不会发觉是本座……”
　　被称呼之人，不慌乱中微施一礼。
　　“殿主，这种可能性较小。毕竟，你与他有近万年未再相见！”
　　不知这话，因何惹她不快。
　　“不听话的人，就应该让他受些教训才好！”
　　说话间，柔若如脂的手指，无意中，轻抚了下身上的银狐衣。
　　下首的那名谲者，有意无意中，看了眼那一身银狐衣。
　　天银狐一族，藏匿生存，天地世间，存活甚少。天生灵狐种类，越是年长，越甚无杂毛色。尤其武力越强者，更是银毛有着一层威压般的光晕。
　　这个女人，把手中黑蝶轻轻捏了下。

　　而在路上奔波的夜直，突然倒在地上。
　　忽至而来的心悸，以及身体里大量阴气的被吸食。果然，这只“噬魂母蝶”把吸来的魂魄之力，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夜直摁着左手背，抵制着阴气外泄。
　　对他人而言，助于身体的是魂魄之力，而对于夜直来讲，助于他成长的是阴盛之气。

　　而本与夜直一道离开的莫尘，自出了城，便被夜直甩开了。不过莫尘不着急，他准备去开个铺子。
　　有些事，参与的人越多，越有意思。

　　与夜直已经分别另有安排的鬼魅儿和鬼银儿，与苏凉一起解决因“噬魂蝶”引起的一些问题。
　　银儿陪着苏凉，前前后后，来回瞎转悠。
　　而一边忙事，一边有些顾虑的鬼魅儿，非常担心夜直的身体。
　　那块仙灵石是自夜直出生时，便由“月笼斋“老板月笼亲手戴上的。这块仙石有平衡稳定身体不安因素的功效，夜直的身体一向不太好，不能用太多的阴盛力气，如今，又把吸食能力的“噬魂蝶”放在身上。
　　这厢鬼魅儿恨不得把事情办完即刻回去，而那间的银儿，完全注意不到除了苏凉之外的事。
　　“苏公子，你的事安排好了么？”
　　“差不多了！”

　　原来苏凉在族里找了个小孩儿，让他父亲母亲认作义子，孩子的父母都被“噬魂蝶”吸走了魂魄，除了更加年老的祖母外，只有两位叔伯。这个孩子平日里只跟着祖母一起，甚是懂事。
　　苏凉头一次见这个孩子，眼睛不由一亮。
　　是个聪慧的孩子，而与苏凉一起时，还总是回头望着他的祖母。
　　还是个孝顺孩子，本性很好，心性也不错。
　　也不知那位老祖母与这孩子如何讲的，最后眼睛红红的跟在苏凉身后，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苏凉轻轻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他可以随时回来看他的祖母。
　　这孩子才暗暗松了口气，仍是红着眼睛，低低的对着苏凉，说了声：谢谢

　　而事情，并未像苏凉想得那样顺利。
　　苏母看着苏凉带来的孩子，低头转身回了屋里。而苏父，看着苏凉和领着的这个孩子，轻轻的说，“她会想通的”。
　　这个孩子其实和苏凉长得挺像的，非常像苏凉小时候，虽然身形单薄，却很聪慧，懂事。
　　苏凉本来还是可能多陪老父老母一些时日，可是，他的半魂状态，感觉越发不好。只觉剩下那半魂，要随时飞离而去般。鬼魅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到“夜来香”做工，并以偿还这次的“债务”。
　　苏凉不几日，便要与魅儿、银儿一起，回到“夜来香”，此生，几欲难再相见了。
　　苏家族中这个孩子的到来，不管对于苏凉，苏是苏家老父老母，都算是件好事。如今趁着孩子小，学有所教，等再些年岁，反哺之恩，老有所养。也不至于膝下空空，总想着他终归不是好事。

　　看着那孩子终于与苏父苏母相处融洽，苏凉终于与魅儿银儿上了路。一路上无话，与来时感觉一样，鬼魅儿急匆匆的。银儿本想在路上多转些地方，被魅儿直接阻拦，全面赶路。
　　虽然银儿有些不乐意，不过她最是听魅儿话，魅儿不乐意的，肯定是不能做的。
　　于是，与来时一样，只三日，就回到了“夜来香”

　　进入“夜来香”所在街道，行人甚少。可能是这条街道，有几家棺材铺的原因，不大有商铺集中到这里。
　　远远看见有一青衣男子，和两个女子，其中一人梳着妇人发髻，另一是绿衣，像是丫环，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太好了，像是非尘世之小仙女儿。

　　只见黑影一闪，有一人从苏凉身边掠过。
　　原来是黑衣魅儿，又穿上了那具黑衣尸体，不知作何处置，竟然不腐不坏，鲜活动人。

　　黑衣魅儿急走到那三人跟着，对着那位青纱衣妇人与青衣男子道：“见过老板、姑父！”
　　这位青纱妇人轻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辅助大公子，是属下应该做得！”
　　那女人一直只有个背影，却未作声。几人不知因何，站在了门前。
　　苏凉也猜想应是夜直的家人，便要上前施礼。
　　对着那位长相还算俊朗的青年道：“不才苏凉，见过公子、夫人！”

　　年青公子，看了看苏凉，却对旁边的妇人说道：“就是他呀！”
　　一个清冷淡然的声音，“是他“。
　　这个青年对着苏凉身后挥了挥手：“银儿，过来！“

　　银儿努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怎么现在看见我，这么不开心？”
　　“奴婢银儿，见过公…姑爷！”
　　“你看看你，原先叫我是公子，现在成姑爷了，显得这么见外！”
　　“哼，魅儿说姑爷早就是大人了，不能和银儿总胡闹！”
　　说完就跑了。
　　一阵风似的，一道银色眨眼间不见。

　　“哥哥，哥哥！”
　　女娃娃指着几步远的一人，依旧是一身黑衣的夜直，已经快到“夜来香”门口。
　　夜直看到前面站着的人，赶忙上前。

　　“父亲”
　　“母亲”

　　“咳咳咳……”
　　苏凉一阵咳嗽，没想到如此之夜大公子，竟然有年轻如斯的父母。可是夜大公子，看着二十郎当年月，怎么他的父亲比他看着还要年轻几数。
　　“哼，土包子！”
　　那位绿衣姑娘看着苏凉，一阵鄙夷之色。

　　小姑娘挣扎着下了地，一下奔进了夜直的怀里。
　　“哥哥，你怎么不回家呀！凌凌好想哥哥！”
　　说着就要哭，还偷偷看着她娘的脸色。
　　“娘亲和爹爹都好，二哥也好，都想你，你都不回家！”
　　娇语中，似要哭出来。

　　“这个小哭包，就知道找哥哥！”
　　“父亲母亲怎么未进屋中，在外间站着让儿子好生……”
　　“行了，就你礼多，你娘还不是为了等你！”
　　夜直年轻的爹爹甚不在意的摆摆手。

　　“老板、姑爷、大公子，茶已泡好了！”
　　夜直的娘亲，青纱曼随慢慢走在前头，夜直抱着妹妹跟在后头，夜直的爹爹跟在旁边一直要抱自己女儿，可惜他的女儿抱着夜直的脖子，死死不松手。

　　夜直一家人团聚，苏凉很有眼色地转到了后堂，回到之前自己屋中歇息去了。

　　“把你手伸出来看看！”
　　夜直无奈，只好伸出了左手。被他爹爹轻抚了几下。
　　“不仅像与肉骨合而为一，更是，漂亮得紧呢！”
　　在他旁边的夫人，更是无奈摇了摇头。

　　只见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摁在夜直的手上。淡淡说道:
　　“应付这等宵小之辈，何必要作贱自己的身体！”
　　话音瞬间，夜直左手上的那只“噬魂母蝶”，化作了飞尘，流失于空中，这道若隐若无的流动，会随着黄泉之路飞散消尽于无。
　　“想找你麻烦的，尽早会来，使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们不配。”
　　“这些不知死活的，迟来得早来得都是一样，都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的。”
　　淡音若色中，却充满不容置疑的话语。

　　“是，母亲，让母亲担心了！”
　　“你可是我月笼的长子，没有什么可惧的！”

　　月笼斋的月笼，天下最神秘莫测的女人，能见她真容者，寥寥数几。
　　月笼斋，可灭天下任何鬼佞，可收天下存于的邪妖祟怪。

　　夜直很庆幸自己有一个温馨的家，父亲母亲，弟弟妹妹，都与他感情甚是亲密。
　　有的时候他觉得，他这一世，大概会是最圆满的一世。
　　苍生有正道，人生终有苦尽时。

　　“唉，快给你吧，你爹我帮你用正气捂了百八十年，目前够你用的了！”
　　一只墨玉，出现在了夜直眼前，这只玉他是知道的，他爹有多宝贝，平时都不让别人碰一下。
　　“别听你爹瞎讲，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若不是自己亲娘这么讲，夜直还不知道这块玉是自己的。
　　“如今算是物归原主，这玉于你是好东西，你且收着！”

　　确实是他的东西，待玉一入手中，一股清泉般的感觉，从手上传遍全身各处经脉。而且，夜直感觉这玉中，有东西似在呼唤自己般，又像是在雀跃？这只玉如今见着，却有着一样的图腾，与他脸上一般无二。
　　传说中的墨鬼玉，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辗转经历上万年，又与主人相遇。
　　墨鬼玉，重新回到主人身边，墨玉光芒大盛！
　　夜直把玉收入怀中，看到自己的亲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怀襟。

　　月笼一行人只住了两日便离开了，妹妹凌儿拽着他的衣襟，哭的甚是伤心。不知月笼和小姑娘说了什么，最后只得依依不舍的拉着夜直的一只袖子走了。夜直他爹，把夜直一只衣袖拽下来，给自己小闺女带上走了。
　　惊得一帮鬼与人，好一会儿子，才缓过神来。

　　银儿气的一个劲儿跺脚，：“这个公子，哎，姑爷，真是越来越胡闹！哪有这样当爹的！”
　　黑衣魅儿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

　　而此时，苏凉发现安静的街道热闹非凡，原来是对面的铺子。
　　一个棺材铺，开业了。

　　“呀，那不是莫公子嘛！”
　　经银儿提醒，苏凉看到对面铺子前阶上，有一熟悉的人立着，默默的看着苏凉，以及苏凉所在的“夜来香”。

　　只待有缘人而开的“夜来香”，普通人是无法看得清晰的。而苏凉觉得对面这位莫公子，邪门的很，把一切看得清晰明了，还朝这边走了来。
　　“苏公子，打扰了，莫某人是来拜访夜公子的！”
　　话闭，也不理苏凉，径直走了进去。

　　“夜来香”堂前依旧，八副山与水，飘忽不定般。
　　莫尘不请自来，安然的坐下。

　　“夜大公子，一别数日，今日特来拜见！”
　　“不必！”
　　夜直感到厅中有陌生的气息，赶来一见，竟然是见过之人。不过夜直对莫尘印象很差，总感觉这人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今，不必要的麻烦，却主动上了门。
　　莫尘，像是未看到夜直不快的脸色般。煞有介事的说了一句：
　　“在下可是知道，闻香公子的确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