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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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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稳稳停在如月的别墅前。
忍足如同最尽职的司机兼管家,先替如月遥拉开车门,护着她受伤的左手让她平稳下车,又去后备箱拎出了她的行李包。
“伤口记得按时换药,左手别碰水。”忍足将袋子递给她,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语气带着习惯性的关切。
如月遥接过袋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厚重的雕花门后。
忍足看着紧闭的大门,在原地站了几秒,才重新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驶向自己家。
忍足家的宅邸风格更偏向传统日式的典雅与现代相结合。
忍足侑士刚踏进玄关。
“啊啦!欢迎回来!” 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
然而,当她目光落在儿子手里印着好几个顶级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时,温柔瞬间变成了惊奇。
姐姐惠里奈也从楼上探出头来,看到忍足手里的东西,眼睛瞬间瞪圆:
“哇!小侑!你回来啦!”惠里奈几步跑下楼,像只嗅到花蜜的蜜蜂一样围着忍足打转,目光黏在他手上那些明显价值不菲的袋子上。
“你发财啦?买这么多?还都是新款!”
她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袋子看了看,“啧啧啧,这件衬衫可不便宜!这么下血本啊?终于开窍舍得打扮自己了?”
忍足看着自己手里这堆“证据”,想起大小姐那副“我买单我乐意”的霸道总裁架势,心里既是甜蜜的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
含糊地应道:“不是我买的……是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惠里奈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八卦雷达全面启动。
“你什么时候又有这么阔绰的朋友了?你的朋友我都认识,迹部才不会送你这么多衣服,还都是顶级大牌!”
她凑近弟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笑容,压低了声音:“老实交代!是不是女朋友?昨天你没回家,是不是跟这个‘女朋友’…在外面过夜了?”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暧昧地在忍足的脸上扫来扫去。
忍足的脸瞬间涨红。
“姐!”他试图推开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惠里奈,窘迫得只想立刻遁地,“你别胡说八道!”
母亲掩嘴轻笑,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咦?小侑,你身上…好像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仔细分辨了一下,“很清冽…还带着一点冷感,是新买的香水吗?”
“你以前可从来不用这么冷的香水呢~”
顿了顿,母亲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些奢侈品袋子,语气了然:“难道是那位‘女朋友’的香水?”
母亲和姐姐一唱一和,双倍调侃。
忍足侑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连告饶,拎着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狼狈地试图突破“封锁线”往自己房间冲,“车载香薰的味道而已!饶了我吧,我先回房放东西!”
逃也似地冲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把那堆衣服放在房间一角,看着它们脑海里又浮现出如月遥那张清冷淡漠、却又在刷卡时带着理所当然霸气的脸,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但是,轻松的心情只持续了几秒。
他听到了书房方向传来的动静——父亲在家。
忍足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和心绪。
有些事情,终究需要面对和解决。
走到书房,轻轻敲门。
“请进。”父亲沉稳的声音传来。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书卷气和茶香,父亲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看到儿子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回来了?轻井沢度假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嗯,还不错。”忍足在书桌前站定,恭敬回答。
短暂的寒暄后,他决定直奔主题。
“父亲,关于这次度假……我想有些误会需要澄清一下。”
“我这次并非是和清水绫子小姐一同去的。”
“您之前没问过我,就擅自送给清水小姐的那个小鹿挂件……”
“它引发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想起清水绫子拿着挂件质问的样子,想起如月遥那冰冷嘲讽的眼神,以及由此引发的一连串混乱。
“给我…还有我的朋友,造成了一些困扰。”
“所以我已经和清水绫子小姐当面说清楚了。”
他看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从始至终,都无意于和清水家联姻。请您不要再有任何这方面的误会了。”
忍足父亲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讶和困惑。
“不是清水小姐?”他显然对这个结果毫无准备,眉头紧锁,“我以为…你喜欢的应该是她?”
他努力回忆着那次赏花宴后的种种迹象,“那次赏花宴回来,你明显变得不一样了,心里明明就是有人了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是清水绫子。
“是,父亲。”他坦然承认,“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但她不是清水绫子。”
“她…也在那次的赏花宴上。”
听到这里,忍足父亲紧锁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
对方也在赏花宴上,那说明同样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
联姻的对象换个目标也未尝不可,他心中的那点因为“联姻失败”而产生的不快瞬间被取代。
“哦?是哪家的千金?”忍足父亲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浓厚的兴趣,“叫什么名字?父亲或许认识?”
忍足侑士的心提了起来。
他看着父亲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带着审视的光芒,立刻意识到父亲的想法。
“父亲,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她是谁。”
迎上父亲不解的目光,忍足坦诚道:“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她……还没接受我。”
“我现在正在追求中。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母亲端着热茶走了进来,显然刚才在门外听到了父子俩的部分对话。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茶轻轻放在丈夫手边,然后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作为母亲,她比丈夫更加细腻敏锐。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感情上有多么内敛克制。从小到大,他身边从不缺少爱慕者,但他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从未对谁表达过明确的喜爱。
此刻,能让他如此认真诚恳地向父母表明心意,甚至不惜公开拒绝联姻,只为守护一个尚未确定的追求对象。
这个女孩,对他而言,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父母对视了一眼,无需言语,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忍足父亲看着儿子那张严肃又带着恳求的脸,想起了他从小跟着自己工作调动,频繁转学,努力在新环境中迅速冷静、适应、融入,却很少真正表露自己的需求和脆弱,那份长期压抑的独立背后,是辛苦和孤独。
心中那点关于联姻的计较,在儿子这份前所未有的认真面前,忽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靠回椅背,脸上的严肃渐渐消失了,显然他妥协了。
“你都这么说了……”
“随你吧。”
父母两人都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那你……加油。”
面对着自己的儿子,忍足父亲做出了重要的保证:“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不联姻也无所谓。”
“只要你喜欢就好。”
忍足侑士如释重负,父母的包容和理解,远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谢谢父亲!谢谢母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忍足侑士怀着轻松的心情离开了书房,门关上后,忍足父亲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母亲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很意外?”
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沉默良久。
“是啊……”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显然有些愧疚,“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到处搬家,习惯了冷静,习惯了适应……”
“…辛苦他了。”
“他喜欢谁……”
“就是谁吧。”
他看向妻子,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不强求了。”
燥热的蝉鸣在东京的钢筋森林上空盘旋,宣告着盛夏已至尾声,暑假也即将画上句点。
忍足侑士的生活如同精准的钟摆,回到了规律而充实的轨道。
轻井沢短暂的喧嚣过后,是更为专注的沉淀。
他的生活被清晰地划分为三大领域:深奥严谨的医学研究、网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激烈对抗,以及那皎月般清冷的存在。
教授提出的那几个医学难题,如同横亘在眼前的险峰,极具挑战性却也令他着迷。
他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文献和数据之中,甚至将研究课题带回家,与同样身为医学权威的父亲进行深度探讨。
书房里常常灯火通明至深夜,父子俩对着复杂的图谱争论、推演,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思维的激烈碰撞。
每周与迹部的网球对练是雷打不动的项目,迹部的洞察力与绝对的实力是磨砺他球技的最佳砥石。
此外,他严格遵循着如月发给他的“进阶视频”,进行着枯燥却极为有效的下盘和四肢力量训练。
每一次的肌肉酸痛,都仿佛是她无形中的鞭策。
而最重要的“定点任务”,则是每隔三天,准时出现在如月家那栋森严别墅的门口。
目的只有一个:检查她左手伤口的恢复情况。
虽然知道如月家有顶级的医疗团队随时候命,但忍足的心里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唯有亲眼看到、亲手检查过那道伤口,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心。
这份固执的坚持,带着医学生的严谨,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牵挂。
起初,如月对这种“额外的关切”表现得极其不耐烦,冷着脸拒绝了几次。
但忍足是谁?
他深谙在如月遥面前如何熟练运用“无赖战术”和“专业壁垒”。
摆出最诚恳的担忧表情,用最专业的术语陈述伤口护理不当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再辅以决不退缩的韧劲。
几次三番下来,如月终究是拗不过他,只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默许他近乎仪式般的检查。
此刻,庭院树下的阴凉处。
如月慵懒地靠坐在藤椅上,看着忍足托起她的左手,细细审视那道伤口。
夏末的风带着微燥的热气,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的手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伤口已经愈合了,新生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一条如同浅粉色蚯蚓般的疤痕,清晰地盘踞在她原本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忍足眉头紧紧,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疤痕的边缘,眼神里充满了在意。
这道疤,就像是他无能的烙印。
“啧,”如月遥看着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耐地嫌弃,“看够了没?早说了没事。”
她试图抽回手,却被忍足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了手腕。
“疤痕很难完全祛除……”忍足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医学生的悲观,“再好的药也难以保证恢复到完美无缺的状态。”
“谁说的?”如月遥挑眉,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平静,“我就有药。”
“我身上的疤,都是用了这个药涂没的。”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忍足平静的心湖里炸开滔天巨浪。
“身上……还受过伤?”
“严重到需要留疤的伤?”
“还有多少处?”
如月遥被他骤然紧张起来的反应噎了一下。
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头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感觉。
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侧过脸望向庭院深处摇曳的花丛,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回避: “不告诉你。”
她越是不说,忍足的心就越沉。
那避而不答的姿态,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这只能说明,那样的伤绝不是一处两处。
那样的经历,也绝非寻常。
虽然皮肤的疤痕可以被药物淡化甚至祛除,但那些刻在身体上的印记背后,所承载的伤痛记忆呢?
那些剧烈的疼痛,无助的瞬间,独自面对的黑暗,每每想起,该有多疼?
如同钝器击打般的痛楚,在忍足的心口蔓延开来,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下的清冷侧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份神秘所带来的沉重。
可此时的他无权追问。
低下头,再次看向那道浅粉色的疤痕,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会尽快考取从医资格证。”
“到时候,我来做你的私人医生。”
不再是调侃,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开玩笑,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郑重决定。
他要守护她的健康,成为她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如月遥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带着点打发他走的嫌弃意味。此刻,却被他眼中那份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誓言般的语气震住了。
心尖泛起一圈圈陌生而滚烫的涟漪,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藤椅。
“谁要你……” 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转身就快步朝着主宅的大门走去,背影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在她身后迅速关上的厚重雕花门。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没有失落,嘴角反而缓缓地向上扬起。
刚才他清晰地看到,在他郑重说出那句“做你的私人医生”时,大小姐那白皙的耳廓瞬间漫上了一层极其可爱的、淡淡的粉红。
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弯下腰,扶起被带倒的藤椅,仿佛扶起了半个夏天的回忆。
“嗯,这就走。”
“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