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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夜空如墨,繁星点点。
      山下祭典的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两人并肩站在古老的树下,距离不远不近,衣袂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拂动。
      忍足的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宁静而满足的情绪在胸中弥漫开,他偷偷侧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淡蓝色的鸢尾花浴衣在夜风中微微飘拂,衬得她侧脸如玉。
      盘起的发髻下,几缕碎发被风拂动,扫过白皙的颈项。
      她微微仰着头,望着那片即将被点燃的夜空,眼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沉静悠远,仿佛装着整个银河。
      忍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
      终于——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嘭!!!”
      一朵巨大的、绚烂无比的金色菊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金色的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盛大华丽的夏日烟火大会,开始了。
      璀璨的烟花在墨蓝的夜空中次第绽放,将绚烂的光影泼洒在树下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明明灭灭的光芒,如同跳动的音符,在如月遥仰望夜空的侧脸上流淌。
      烟火的金辉、银雨、紫霞在她眼眸里盛放、碎裂、流淌,映照出一种平日里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迷离光彩。
      忍足的目光,贪婪地、近乎痴迷地锁在那张被烟火点亮的容颜上。
      胸腔里那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就是现在!
      他想。
      这个瞬间,太美好,太珍贵。
      他必须要告诉她。
      告诉她这轮清冷的明月,是如何一点点占据了他心房的每一寸空间。
      告诉她那些不敢言说的悸动、那些深夜的辗转、那些因她一个眼神就天翻地覆的心情。
      “如月……”
      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炽热。
      “我……”
      就在这酝酿着千言万语、即将喷薄而出的告白时刻。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如月遥盘在脑后、被那枚同色系鸢尾花发簪固定的发髻,不知是因为动作幅度,还是发簪本身没卡紧,竟毫无预兆地松脱了开来。
      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如同柔软的绸缎,披散在她纤细的肩头和后背,几缕发丝滑落额前,遮住了她小半边脸颊。
      如月遥的动作顿住了。
      低下头看着散落在自己肩头和手臂上的发丝,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那点因为烟火而流露出的柔和,瞬间被被打扰的不悦取代。
      下意识地想抬起手,将散落的长发重新拢起。
      可目光触及自己那只被忍足用保鲜膜和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白色胖蚕茧一样的左手时,那点不悦瞬间化为了实质性的不满。
      她猛地转过头,精准地锁定在罪魁祸首忍足的脸上,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都怪你包成这样!碍事!
      忍足满腔汹涌澎湃的告白情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瞪,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泄了个干净。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刚才还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
      “我……”他呐呐地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心的懊恼和无措。
      完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如月遥看着他这副呆若木鸡、欲言又止的傻样,眉头蹙得更紧,显然耐心告罄。
      她抬起下巴,朝着忍足的方向微微一点,理所当然的命令,“帮我把头发拢起来。”
      轰——
      忍足只觉得刚冷却下去的血液又冲回了头顶。
      这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惊愕和手足无措。
      帮……帮她梳头发?!
      他、他连自己的头发都只会用发胶随便抓抓。
      梳头?
      尤其是给女孩子梳头,这简直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忍足喉咙发干,看着眼前那如瀑般散开的长发,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拒绝,想说自己不会,可对上如月遥那双带着命令的眼眸,所有的推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不想拒绝。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个靠近她的机会。
      像是奔赴刑场般,忍足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手。
      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冰凉顺滑的发丝,如同触电般的酥麻感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
      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臂僵硬得如同木棍,手指几乎不敢用力,只能虚虚地拢着,生怕弄疼了她。
      如月遥感受到他那笨拙僵硬的动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笨死了。”
      她清泠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清晰地砸在忍足心上。
      “你……你说怎么弄?”他声音干涩,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求助意味。
      “麻花辫。”如月遥言简意赅,语气依旧嫌弃却开始口头教学,“分成三股,从发根开始编……”
      忍足屏住呼吸,聆听圣旨,一边笨拙地尝试着将手中的长发分成三股,一边竖起耳朵捕捉她每一个指令。
      他不得不微微靠近她,她身上散发出的硫磺温泉气息,混合着独属于她的雪松味道,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心神摇曳。
      指尖颤抖着划过她细腻温热的颈后皮肤,那触感如同羽毛拂过,亲密、悸动。
      忍足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乃至整个手臂都像是过了电,让他心跳失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将三股头发交叉、缠绕……
      动作生涩得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每一次交叉,他的指尖都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她的后颈或耳廓的肌肤,每一次都让他浑身一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经历了无数次“错了”、“不是这样”、“笨”的低斥后,一条歪歪扭扭、勉强成型的麻花辫终于在他手下诞生了。
      虽然辫子粗细不均,还松散地耷拉着,但总算像个辫子了。
      忍足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硬仗,后背都湿透了。
      而那枚精致的鸢尾花发簪还在脚边的草地上,他弯下腰捡起,用指腹仔细地拂去上面沾染的草屑和灰尘。
      然后带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和紧张,试探性地将那枚发簪,重新别进了辫子收拢的地方。
      发簪冰凉的触感贴上温热的发丝,如月遥微微动了一下。
      忍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应。
      如月遥没有回头,极其自然地低下了头。将那片需要固定发簪的后颈发丝,默许地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
      忍足有千言万语,但是只化为微颤的手指,坚定地将发簪牢固地别了回去。
      烟花依旧在头顶绚烂地绽放,将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微凉,带着草木和远处硝烟的淡淡气息。
      忍足刚刚经历了一场比拆解神经还复杂、比面对三头黑熊还紧张的“编发战役”,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心跳也尚未完全平复。
      如月遥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角,“你很热?”
      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忍足心头一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抬手掩饰性地抹了抹额角:“啊…是的,有点热。”
      如月遥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没用”。
      抬步朝着祭典依旧热闹的方向走去,声音随着夜风飘来:“走吧,请你吃冰激凌。”
      忍足立刻跟上,像个最忠实的影子,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心里那点因为“笨手笨脚”而产生的懊恼,瞬间被这句话冲散,只剩下满满的、被糖分包裹的雀跃。

      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一个卖软冰激凌的小摊。
      暖黄的灯光下,各种口味的冰激凌模型在灯箱里闪闪发光。
      “想吃什么口味?”
      忍足看着那些甜蜜的诱惑,几乎没怎么思考,“嗯…巧克力的吧。”
      “大小姐喜欢哪个?”
      “香草。”
      她利落地付了钱。
      摊主很快递过来两个高高的甜筒,一个淋着浓郁巧克力酱、撒着巧克力碎,另一个则是纯净的白色香草味,顶端微微打着螺旋。
      如月遥用没受伤的右手稳稳地接过自己的香草冰激凌,低头小口地舔舐起来。
      动作斯文,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优雅,微凉的冰激凌接触温热的唇瓣,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忍足站在她身侧,同样拿着自己的巧克力甜筒,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小口吃着冰激凌的样子。
      氤氲的灯火柔和了她清冷的轮廓,专注进食的模样让她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和锐利。
      每次看都觉得好可爱啊……
      这个念头轻轻搔刮着他的心尖。
      突然,他感觉到了如月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那个几乎没动过的、淋满了巧克力酱的冰激凌上。
      她看着那深褐色的甜蜜,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好奇。
      忍足的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声问:“要……要尝尝吗?”
      “我还没吃。”
      他将自己的巧克力甜筒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十足的谨慎和期待。
      如月遥的目光在那诱人的巧克力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她微微抿了抿自己沾着淡淡白色奶油的唇瓣,有点犹豫,却又似乎被那深色的甜蜜所吸引。
      在忍足紧张到几乎窒息的注视下,她终于微微倾身,凑近了他递过来的冰激凌。
      舌尖极其快速地在侧面的巧克力酱上,蜻蜓点水般地舔了一下。
      “唔……”
      “太甜了,不行。”
      她立刻蹙起了秀气的眉头,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仿佛那甜度是对她味蕾的亵渎。
      嫌弃地瞥了一眼忍足手中的巧克力冰激凌,仿佛在看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然后果断地低下头,重新专注地吃起自己手中那纯净的香草味,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甜度超标”的抗议。
      忍足愣在原地。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大小姐那粉嫩的舌尖,那样轻巧地、带着点试探性地舔过了他手中的冰激凌。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虽然她立刻就嫌弃地否定了。
      但那个画面……那个动作……
      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无意识诱惑。
      在他的眼里,那轻轻的一舔,简直比伊甸园里诱惑亚当夏娃的毒蛇还要勾魂摄魄,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深处所有被强行压抑的、隐秘而汹涌的欲望。
      口干舌燥,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握着冰激凌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滔天巨浪,他慌乱地低下头,对着自己手中那个“罪魁祸首”的巧克力冰激凌,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冰凉甜腻的巧克力混合着冰激凌瞬间充斥口腔,冰冷的感觉稍微压制了一下身体里的燥热。
      但下一秒,一个更加让他血液沸腾、心跳失速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等等!
      她刚刚……舔了他还没吃过的冰激凌!
      那……
      那他这紧接着咬下去的一大口……
      岂不是……岂不是……
      间接……接吻?!
      这个认知如同千万伏特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忍足所有的理智,他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脖子根都染上了晚霞般的颜色。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粉嫩舌尖轻触巧克力的画面和“间接接吻”四个大字在疯狂循环播放。
      他拿着冰激凌,像个雕塑般杵在那里,眼神呆滞,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过了好几秒,忍足才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将那个“间接接吻”的罪证拿得离自己远远的,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如月遥,又飞快地低下头,只觉得这夏日祭的夜晚,真是太考验他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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