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夏】纪永远年少的他》季笺

7、她的到来，锋芒毕露

　　叶婉转学来的那天，天气好得有些过分，阳光明媚得甚至带着点不真实的虚假感，撒在桌角形成淡淡的弧度。

　　她的出现，起初并未在这小小的四人的圈子里掀起太大波澜。她太安静，太不起眼，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颜色淡薄的小花。她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就如校园文中的女主一般，自带光芒。她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却透着干净淡雅的气息，总是微微低着头，说话声音细弱，又带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

　　“大家好，我叫叶婉……请多关照。”她站在讲台上，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洛紫鸢对她生出了一丝同情，在她不小心把文具撒了一地、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捡时，主动上前帮忙。叶婉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受宠若惊的感激，连声道谢。玥涵也凑过来，爽朗地笑道：“没事儿！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

　　连顾宇哲，也只是出于一贯的涵养，在她被分配到成为他斜后座的同桌时，微微颔首示意，并无过多表示。

　　唯有季桉。

　　他的反应，从一开始就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从叶婉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时不时地飘向那个角落。那不是他平时看洛紫鸢时那种带着暖意和专注的眼神，也不是看玥涵时那种纯粹的“哥们儿”式的随意，更不是看顾宇哲时那种暗含较劲的不爽。

　　那是一种……茫然的、被动的、甚至带着点挣扎的“关注”。

　　第一次明显的异常，发生在一周后。

　　数学课后，叶婉拿着一道基础的三角函数题，怯生生地走到正在和玥涵斗嘴的季桉面前。“季同学……这道题，我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天然的柔弱感。

　　季桉当时正比划着要弹玥涵脑门，动作顿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恍惚，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像是大脑在处理一个无法理解的指令。那过程极短，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格式化。他放下手，接过练习册，语气是一种近乎礼貌的平淡：“嗯，这里辅助线画错了。”他拿起笔，俯身讲解，过程清晰，却毫无起伏，像在完成一项任务。

　　洛紫鸢和玥涵当时就站在旁边，面面相觑。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季桉居然这么有耐心？”玥涵用手肘碰碰洛紫鸢，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季桉平时虽然成绩不错，但最烦给别人讲题，尤其是基础题，除了对洛紫鸢有无限的耐心之外，对其他人通常是“这么简单都不会？自己琢磨去！”的态度。

　　洛紫鸢没说话，只是看着季桉那异常“耐心”的侧脸，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安。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抓不住。

　　顾宇哲也从习题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季桉和叶婉之间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神若有所思。

　　这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随后，这种“异常”开始频繁出现。

　　叶婉的笔没水了，季桉会“恰好”有多余的递过去；叶婉值日擦不到高处的玻璃，季桉会“顺手”帮她擦了；体育课上，叶婉跑完步脸色发白（后来知道是低血糖），季桉会皱着眉把自己刚买的功能饮料塞给她，动作甚至有些僵硬。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表情常常是平淡的，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完全不像他平时那种意气风发、喜怒形于色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去做这些，而他本身并不情愿。

　　“季桉，你最近……是不是对那个新同学太好了点？”某天放学，只剩下他们四人时，玥涵终于忍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怎么没见你对我和鸢鸢这么殷勤过？”

　　季桉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拔高声音反驳：“胡说什么！我那是……那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谁对她殷勤了！你看她那个样子，笨手笨脚的，不管她行吗？”他的反驳来得又快又急，甚至有点欲盖弥彰的慌乱，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看洛紫鸢。

　　洛紫鸢的心微微沉了一下。她宁愿季桉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承认或者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而不是现在这样……反应过度地否认。

　　顾宇哲推着自行车，安静地走在洛紫鸢另一边，闻言淡淡地瞥了季桉一眼，语气平静无波：“帮助同学是好事，不过，适度就好。”他的话听起来无可指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此刻有些微妙的气氛中。

　　季桉像是被噎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要你管”，便不再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

　　四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以往打打闹闹、无忧无虑的氛围，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纱隔开了。

　　而与此同时，一些更大的变化，也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发生。

　　叶婉那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家庭，仿佛一夜之间得到了神秘眷顾。她父亲的小公司接连拿到几笔惊人的投资，业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甚至开始涉足一些原本由洛家和顾家主导的领域。

　　与之相对，洛紫鸢家的境况却开始走下坡路。几个原本十拿九稳的合作项目接连出现匪夷所思的意外告吹，银行那边的信贷审核也突然变得格外严格。洛父洛母脸上的愁容日渐明显，家里的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温馨。

　　这些变化，对于尚未真正踏入社会的少年们来说，或许还有些模糊，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已经无声地弥漫开来。

　　洛紫鸢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潮水般一点点侵蚀着她。她看着身边似乎变得越来越陌生的季桉，看着家里父母焦虑的侧脸，再看向那个总是低眉顺眼、却仿佛自带一种诡异“好运”的叶婉，心里的困惑和恐慌与日俱增。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总是冷静可靠的顾宇哲。顾宇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声道：“别担心，没事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让人莫名心安。

　　而玥涵，则大大咧咧地搂住她的肩膀：“哎呀，肯定是巧合啦！季桉那个笨蛋就是一时新鲜，过几天就好了！至于家里的事，大人会解决好的！走走走，我听说新开的那家奶茶店超好喝！”

　　可是，真的只是巧合吗？真的……会好吗？

　　洛紫鸢看着走在前方、背影显得有些烦躁和疏离的季桉，第一次对她们四人看似坚不可摧的未来，产生了一丝动摇。

　　梧桐叶唰拉拉的摇晃着，好像在顽强的哼唱着破碎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