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缝》瓶沿

5、五

　　英语小测的成绩出来，陈守彦的分数果然往上窜了一截。余渐拿着他的卷子，比自己考好了还高兴，指着那些曾经被他标记为“老大难”的语法题：“你看你看，这个过去完成时，你终于弄明白了！”

　　陈守彦看着卷子上的红勾，嘴角也噙着点笑意：“多亏了你画的那些思维导图，比语法书清楚多了。”

　　“那是，”余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看是谁教的。”说完又想起上次说过类似的话，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把卷子推回去，“接下来该攻克定语从句了，我已经整理好笔记了，等下给你。”

　　“好。”陈守彦应着，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秋意渐浓，学校里的梧桐树开始落叶。课间操时，余渐看着漫天飞舞的金黄叶片，突然想起什么，拉着陈守彦往操场角落跑：“快，捡片叶子！”

　　“干嘛？”陈守彦被她拽着，脚步有点踉跄，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跟着跑。

　　“做书签啊，”余渐蹲下身，从地上挑了片形状完整的梧桐叶，“你看这片，多好看。”

　　陈守彦也蹲下来，捡了片边缘带点焦黄色的叶子：“这片更像五角星。”

　　余渐凑过去看，还真有点像。她把自己手里的叶子递给他：“这个给你，夹在物理书里，做题累了就看看。”

　　陈守彦把那片叶子接过来，又把自己捡的“五角星”递给她：“这个给你，夹英语单词册里，背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它在替你加油。”

　　余渐笑着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夹进单词册里。阳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落在两人身上，带着点秋日的暖意。周围是同学们的喧闹声，广播里还在放着课间操的音乐，可余渐觉得，这一刻好像特别安静，只有她和陈守彦，还有手里的梧桐叶。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突然进来宣布：“下周六学校组织秋游，去郊外的红叶谷，大家记得穿舒服点的鞋子，带好文具，我们要写观察日记。”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余渐也很兴奋，转头看向陈守彦：“红叶谷！我早就想去了，听说那里的枫叶红得像火一样！”

　　陈守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嗯，听我妈说过，风景不错。”

　　“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捡枫叶吧？”余渐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赶紧补充，“还有观察日记，说不定能互相参考一下。”

　　“好啊。”陈守彦答应得很爽快，“正好我也不知道观察日记该写啥。”

　　接下来的几天，班里的话题都离不开秋游。女生们讨论着要带什么零食，男生们计划着要在郊外的空地上打场篮球赛。余渐的书包里多了个小袋子，里面装着创可贴、消毒棉片，还有两包纸巾——是她特意准备的，怕秋游时有人不小心受伤。

　　陈守彦看到她书包里露出的创可贴包装，随口问了句：“你带这个干嘛？”

　　“以防万一嘛，”余渐说，“万一有人被树枝划伤了呢？”

　　陈守彦没说话，第二天上学时，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瓶碘伏递给她：“这个比消毒棉片管用。”

　　余渐看着那瓶碘伏，瓶身上还贴着个小小的标签，写着“陈守彦”三个字，大概是从家里药箱里拿的。她接过来放进袋子里，心里暖暖的：“谢啦，你想得真周到。”

　　“你也是。”陈守彦说。

　　秋游那天，天气格外好。大巴车一路颠簸着驶向郊外，车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余渐和陈守彦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田野村庄。

　　“你看那片麦田，”余渐指着窗外，“金黄色的，像地毯一样。”

　　陈守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等成熟了，应该会更漂亮。”

　　“你见过成熟的麦田吗？”余渐问。

　　“嗯，我奶奶家在农村，暑假去过一次。”陈守彦说，“成熟的麦穗沉甸甸的，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听起来好有意思。”余渐眼里满是向往，“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农村呢。”

　　“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陈守彦说。

　　余渐点点头，心里悄悄记下了这个约定。

　　到了红叶谷，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漫山遍野的枫叶红得像燃烧的火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把叶子照得透亮。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拍照，有的捡枫叶，还有的坐在石头上聊天。

　　余渐拉着陈守彦往山上走：“我们去山顶看看吧，听说那里能看到全景。”

　　山路有点陡，余渐走得有点费劲，好几次差点滑倒。陈守彦走在她旁边，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慢点，别急。”

　　“没事没事，”余渐喘着气，“我体力还行……吧。”话刚说完，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幸好陈守彦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站稳了。”陈守彦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抓好旁边的栏杆。”

　　“哦，好。”余渐的心跳得有点快，刚才他拉着她胳膊的时候，手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暖暖的。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两人都累得够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山顶的风景果然不一样，整个红叶谷尽收眼底，像一幅铺展开的油画。

　　“太好看了……”余渐看得目瞪口呆。

　　“嗯。”陈守彦也看着远方，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风一吹，头顶的枫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悠悠地飘下来，落在两人中间的地上。余渐捡起来一片，枫叶的形状像个小巴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这个比梧桐叶好看。”她说着，把枫叶递给陈守彦。

　　陈守彦接过来，又从口袋里拿出片叶子递给她。是片银杏叶，金黄色的，像把小扇子。“刚才在路上捡的，觉得挺好看。”

　　余渐接过来，夹进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里。“谢谢。”

　　两人坐在石头上，谁都没说话，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远处的同学们在嬉笑打闹，风声和叶声交织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余渐看着身边的陈守彦，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枫叶，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没有试卷，没有公式，只有眼前的风景和身边的人。

　　下山的时候，余渐看到有个女生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手，赶紧从书包里拿出碘伏和创可贴跑过去：“我这里有药，给你处理一下吧。”

　　陈守彦也跟过去，在旁边帮忙递东西。女生道谢的时候，余渐笑着说：“没事，应该的。”

　　走在后面的陈守彦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弯了弯。他就知道，她带这些东西不是没道理的。

　　下午自由活动时，男生们果然组织了场篮球赛。陈守彦被拉去当裁判，站在场地中间，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吹哨子的样子有模有样。

　　余渐坐在场边的草地上，手里拿着本小本子，假装写观察日记，眼睛却一直跟着陈守彦的身影转。他跑步的姿势很利落，吹哨子时表情严肃，偶尔和同学说笑几句，阳光照在他脸上，笑得格外耀眼。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旁边的女生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余渐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没、没什么，写日记呢。”

　　女生笑着凑过来看：“写啥呢？让我瞧瞧……呀，这不是陈守彦的背影吗？画得还挺像。”

　　余渐的脸瞬间红了，赶紧合上本子：“你看错了！这是风景！”

　　女生笑得更欢了：“好好好，是风景。”

　　余渐没理她，心里却有点慌。她刚才居然不知不觉画了陈守彦的背影，还在旁边写了句“阳光下的裁判”。

　　篮球赛结束后，陈守彦满头大汗地走过来，余渐赶紧递过去一瓶水和纸巾。“累坏了吧？”

　　“还好。”陈守彦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下来，滴在衣领上。

　　“给。”余渐又递过去块巧克力，“补充点能量。”

　　陈守彦接过来，剥开包装纸放进嘴里。“谢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家在谷口集合，准备返程。大巴车上，同学们大多累得睡着了，车厢里安安静静的。余渐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风景，心里却很亮堂。

　　陈守彦就坐在她旁边，也没睡，手里拿着片枫叶，在上面轻轻划着什么。

　　“你在干嘛？”余渐小声问。

　　陈守彦把枫叶递给她。叶子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小字：“今天的风景很好，观察日记应该不难写了。”

　　余渐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她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翻到画着他背影的那页，递给他看：“那你看我这个，算不算合格的观察日记？”

　　陈守彦低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背影，还有旁边那句“阳光下的裁判”，耳尖一下子红了。他抬起头，对上余渐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觉得，这趟秋游，真是来对了。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车厢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的。余渐把那片写着字的枫叶夹进小本子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她想，这个秋天，真是藏了太多美好的事情。有红叶谷的风景，有篮球赛的喧闹，还有……身边这个让她心动的人。

　　而这些美好，就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星光，虽然微弱，却足够照亮她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