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沁锳

10、和尚七

　　柏仁把那桶水放在摊子边上，将袈裟的袖子卷起。
　　“木姑娘这是在怕什么？那钱楚公子都给了，还怕我再要不成？”

　　心里那些小九九被柏仁猜到，木瑾儿有些不好意思，都是些大实话却被对方这般看出，真让人下不得台。

　　木瑾儿一鼓作气，问道，“那你跟踪我们做甚？”

　　柏仁眉目含笑，目光在二人中来回打量，“楚公子那是生拉硬拽把你带走，楚公子这般的好人，贫僧怎能扰了二位独处。”

　　楚公子？好似柏仁对楚旻一直以楚公子称呼。
　　她转眸看去楚旻，这屠夫第一眼也让木瑾儿觉着气质不凡，柏仁唤她不是施主就是姑娘，怎么对楚旻就是公子？

　　柏仁把摊子上的抹布打湿，拧干净后仔细擦拭摊子。
　　摊子抹干净后，柏仁洗净抹布站起身吆喝片刻，说道：“木姑娘，我这般卖力，不如将我买去你们家吧，一天两三文钱也成，实在不行，一件旧衣、一顿残羹剩饭也行。”

　　“你这和尚怕不是掉钱眼里了，”木瑾儿把那些刀具清洗过，“乌金寺的早课就是教你们怎么赚钱？”

　　楚旻安静的听着，未曾正面与这和尚交锋，“别和他多言。”

　　“哈哈，第一次与二位好好独处。”
　　柏仁本站在木瑾儿身旁，眨眼的功夫好似脚下生风，残影难现，弯着腰凑到楚旻脸前，“楚公子，我也是第一次好好看清你脸上的面具呢，这是何凶兽？”

　　木瑾儿只听柏仁的说话声忽地从右耳转移到左耳，迅速转身拉住他要摘下楚旻面具的手。

　　“找死的和尚。”楚旻唇齿间蹦出几个字来，没好气的握拳用手臂撞开柏仁的手。

　　开玩笑般柏仁继续嬉皮笑脸，手舞足蹈的仰头咯咯笑出声。
　　笑得累了伸手指点过俩人，“哈哈哈，好笑，当真好笑，天底下无数秘密只需我掐指间灵机一算，楚公子，你当真觉得我不知你二人间的那些趣事？”

　　“什么？”木瑾儿最先憋不住置疑，震惊的难以掩盖眼底的波澜。

　　那她的身份不是暴露了？木瑾儿听说过寺庙里那些玄门之道
　　虽半信半疑却也心生敬意。
　　她看向坐在那的楚旻，他面具之下是何表情呢。

　　楚旻眼睛眯起，坐下的身子也并未比木瑾儿矮上太多。

　　只听木瑾儿还在说话，楚旻并未迟疑，开口赶忙压住木瑾儿颤抖的语调，“趣事？一个和尚跟村口大娘似的爱嚼舌根。”

　　木瑾儿没想到楚旻还会替自己说话，轻哼道：“就是，就是！”
　　心里还是有些止不住害怕，说着脚下挪动几步挨的楚旻更近了些。

　　让柏仁吃了瘪，木瑾儿欣喜的不行，乘胜追击说道：“快些走吧，现下人也多了，我们没空理会你。”

　　“哈哈哈哈哈哈，方才不过开玩笑，木姑娘怎能这般认真。”
　　柏仁抢过木瑾儿手里的刀具放在木桶里，站在摊子前扯着嗓子吆喝，“快来看看啊，新鲜的猪肉，不买也行，还可以帮忙切嘞。”

　　“和尚卖猪肉？也真是奇了怪了。”
　　路过的行人不经驻足，指着柏仁和身旁的同伴打趣。
　　“走，去看看这和尚卖的什么猪肉。”

　　“看吧，木姑娘，我还是有些用的。”柏仁傲娇的对木瑾儿小声炫耀，“不如三文钱一天如何？”

　　木瑾儿被人抢了活抱着手站在楚旻那木椅后面。

　　她曾看过很多话本，也知晓话本里那些套路，不是千金小姐爱上落魄书生，就是仙女下凡迷恋穷苦放牛郎，不都是些套路和人设罢了。

　　“三文钱？”
　　木瑾儿看那柏仁干的起劲，不大的摊子哪容得下三个人，想起话本的套路，乐呵呵打趣：“跟我抢活呢，不如拿着木板写上‘意外被骗南下，请给我五十文钱回家和填饱肚子’来的快。”

　　随口撂下那么一句话，被柏仁认真听了去，难以掩饰的心动，他愣在原地失聪般听不见木瑾儿唤他。

　　扔下抹布拔腿朝别处快步跑去，“好法子！真是个好法子！”

　　走来凑热闹看和尚卖猪肉的客人想拦下他，看楚旻带着面具不好相与，便问木瑾儿，“诶，那和尚干嘛去？不卖猪肉了？”

　　“那就是来帮忙的，这摊子是楚屠夫的。”木瑾儿指向楚旻，见来客人热情的赶忙招待。

　　楚旻的屁股好像粘在椅子，半宿也不见起身，就在那坐着看木瑾儿，又戴面具，又不说话，一身黑还板着个脸。

　　“算了，算了，还是那和尚看起来喜庆。”
　　客人眯眼打量木瑾儿一圈，又看向楚旻，略带嫌弃的摆摆手转身离开。

　　这客人走远，那些个想来看和尚卖猪肉的人也都离开。
　　木瑾儿看着方才不远处还聚着圈想买猪肉的客人，这没多久全都离开。

　　她偏着脑袋直勾勾盯着楚旻眼睛，柔声问，“这和尚那么大魅力，你平时怎么卖出猪肉的？”

　　楚旻翻起眼看上木瑾儿，抱起手转过头看向别处。
　　他傲娇又嘴硬道：“时候不对，再等等。”

　　“这已快到午膳，该买菜买肉都已早早出府，再等等咱们这肉都要被苍蝇围满了。”
　　木瑾儿看着斜对面卖羊肉的屠夫那生意兴隆，有些羡慕，“这肉都是些可以互相替代的，该不会都买羊肉去了吧。”

　　楚旻简单一听也明白些许，朝着斜对面卖羊肉的看去，“哼，不就来的早些，抢占先机，那群百姓也不怕天天吃羊肉上火，罢了，有的人爱吃羊肉，那也有的人就爱吃猪肉，我就不信今天没人来买猪肉。”

　　“哈哈哈哈哈。”
　　木瑾儿想了想，心叹楚旻还是没发现自身问题，那些人可能大都因为柏仁嬉皮笑脸心生好感而来，而楚旻板着脸自也有些害怕。

　　她得想办法改变一下，不然赚钱又难上加难。

　　摊子后放马车的巷子里，一袭黑影身后紧跟着十余名暗卫假扮的百姓。

　　祐平偷摸贴着墙壁，用余光去偷看摊前的楚旻，叮嘱身后的暗卫们说：“圣上第一次卖猪肉肯定没经验，咱们不能辜负圣上一番想卖猪肉的苦心。”

　　那群暗卫都更换上木勒城穷苦百姓的衣物，有的还在脸颊摸上泥土，有的扛着锄头，费了不少功夫。

　　“全听左大人吩咐。”暗卫头子抱拳行礼。
　　左祐平摆手示意起身，厉声说，“圣上现在名唤楚旻，而圣上身旁的女子便是户部侍郎千金木瑾儿，他们在这并未有人发现身份，此次我与圣上便是查案而来，你们也得护住户部侍郎一家。”

　　这些话皆是楚旻叮嘱祐平，祐平一字不漏转告跟随而来的暗卫。
　　暗卫们齐齐点头，抱拳道：“是！”

　　“不要暴露身份，”祐平偷瞄摊子那旁的情况，“行动！”
　　暗卫们整理衣襟，齐刷刷走向楚旻摊子前。

　　木瑾儿把摊子擦了又擦，时不时见苍蝇飞来就用手去驱赶，见一群人直奔自己摊前吓的没反应过来。

　　各个眼里炯炯有神，走路带风，要不是嘴角带笑，木瑾儿都要拔腿跑开了。

　　不止木瑾儿，楚旻也吓得站起身，握紧那杀猪刀。

　　“姑娘，要五斤猪肉，炼油用。”最近的暗卫头子李锋卑躬笑道。
　　木瑾儿见来了生意，喜不自禁，“好，这就让楚屠夫给你切！”

　　“啊？”李锋知晓楚旻身份，却也难以接受，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一时间吓得张大嘴巴，“这这这，麻烦楚屠夫了。”

　　“没事！”木瑾儿拿过一块瘦肉较多的放在砧板上，“这屠夫手艺好得很，你看看这肥肉最多，炼猪油好得很。”

　　楚旻拿起刀：“多谢夸奖。”

　　木瑾儿内心庆幸，好在经常陪母亲去买猪肉，学了些客套话来，不然都忽悠不了这群百姓了，就怕楚旻又把人家的猪肉切飞。

　　“谢谢楚屠夫。”李锋说着腰都不经弯下几分。

　　这群突然而至的百姓，每个都特别舍得买猪肉，没多久那摊子上的猪肉就卖得干干净净，而且不是说是要去炼猪油，就是要去见亲戚。

　　木瑾儿找到水井，拎来一桶水，把楚旻的摊子收拾干净，又擦拭几遍，“今天也是幸运，遇上这么一群好说话又大方的百姓。”

　　楚旻把巷子里的马车牵来街道上，把木瑾儿洗好的刀具和木桶放上板车，“我早已说过，不会卖不出去。”

　　木瑾儿懒得和他犟，“好好好，楚屠夫有经验。”

　　楚旻把摊子上的褡裢拿过，“今日多谢你，这几块碎银给你养家。”

　　“太多了，太多了。”
　　木瑾儿把手里的抹布放在木桶，手忙脚乱的又不上板车，又不知站哪合适，扯开话题问：“祐平呢？怎么不见了？咱们回去喊不喊他啊？他不会有危险吧？”

　　楚旻放下缰绳，绕过板车走到手舞足蹈的木瑾儿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将她转过身，抬起右手贴在她的脸颊旁，指向前方。

　　她的脸颊不觉热了几分，耳畔和脸颊皆是热晕燃烧，心脏是止不住的跳动。

　　那人在她的左耳上冷声说：“他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