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的十七岁》俟岸

21、香樟道上的来日方长

　　市大开学那天，阳光格外慷慨，透过层层叠叠的香樟叶，在柏油路上洒下细碎的光斑。苏晚晚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走在香樟道上，滚轮碾过落叶发出轻微的声响，手腕上的红绳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末端的银铃铛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是在和空气里的香樟气息打招呼。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砚发来的定位，旁边还加了个小小的枫叶表情，附带一条消息：“我在第三棵树下。”

　　她抬眼往前望去，不远处的香樟排列得整整齐齐，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指引着方向。

　　循着树影往前走，果然看见穿白衬衫的男生站在第三棵香樟树下。他身姿挺拔，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熟悉的红绳，手里举着块硬纸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中文系苏晚晚”，字迹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点可爱的歪歪扭扭。听见脚步声，陈砚转头看来，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手腕上的银枫叶随着动作晃动，和她的银铃铛在风里轻轻响，撞出一模一样的温柔节奏。

　　“物理系报到点在另一边，”他快步迎上来接过行李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带着点微凉的触感，“但我想先送你到宿舍楼下。”

　　说话间，一片青绿的香樟叶慢悠悠落在他的肩膀，像去年秋天那些没说完的话，兜兜转转，终于落在了该去的地方。

　　苏晚晚跟在他身边往前走，香樟道很长，阳光透过枝叶织成的网落在两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轻轻叠在一起。路过图书馆时，苏晚晚突然停下脚步——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台上摆着两盆生机勃勃的薄荷，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

　　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悄悄泛红：“我昨天来学校帮忙时放的，记得你以前说，看书时喜欢闻着薄荷的味道，不容易犯困。”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薄荷的香气一样，悄悄漫进了苏晚晚的心里。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公告栏前围满了登记信息的新生和家长，挤得水泄不通。苏晚晚想凑过去看看宿舍分配表，刚往前挪了两步，就被人群推得往后退了半步，身体刚好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陈砚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在相触的地方轻轻缠了一圈，像个小巧的蝴蝶结，把瞬间的慌乱都缠成了温柔。

　　“人太多了，等下我帮你去问宿管阿姨。”陈砚稳住她的身体，轻声说道。

　　等人群稍微散开些，他低头看着她，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下周学校有迎新晚会，在大操场举办，听说最后会放烟花，特别好看。”

　　苏晚晚抬头看向他，刚好看见香樟叶的缝隙里漏下细碎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那年跨年夜天空里闪烁的星星。她突然想起毕业那天，他在天台上指着市大地图说“这里有更大的香樟林”时的模样，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跟着季节一起生长，从小小的期待，长成了如今触手可及的参天模样。

　　风再次吹过，香樟叶簌簌作响，像是在轻轻数着他们并肩走过的每一步。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在风里晃啊晃，银铃铛和银枫叶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那些藏在青春里的心事，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关于未来的期待，都随着这晃动，慢慢晃成了来日方长的形状。

　　陈砚帮她问清楚宿舍号，又把行李箱送到楼梯口，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走之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和去年扫雪时塞给她的那颗一样，糖纸是淡淡的橘色：“报道忙完记得吃糖，甜的。”

　　苏晚晚接过糖，看着他转身走向物理系的方向，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动，手腕上的红绳格外显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又看了看手里的糖，忽然笑了——原来最好的青春，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样，和喜欢的人一起，走进同一片香樟林，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藏着甜的模样。

　　香樟道上的风还在吹，叶片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像在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刚刚开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