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的十七岁》俟岸

1、香樟树下的光斑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叶的气息钻进教室。苏晚晚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刚触到发烫的耳垂，就听见窗外传来自行车急刹的脆响。

　　她下意识抬眼，正撞见陈砚从单车上跳下来。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背着半旧的黑色书包，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他抬手抓了抓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侧脸，把下颌线的弧度描得格外清晰。

　　“苏晚晚，发什么呆呢？”后桌的林小满用笔戳了戳她的背，“老班进来了！”

　　苏晚晚猛地低头，心脏却像被那束阳光烫了一下，咚咚地跳个不停。她飞快地翻开数学练习册，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眼前却总晃着陈砚抓头发的样子——他左手手腕上还戴着那串红绳，是去年运动会时，班里女生凑钱买的平安绳，他居然还戴着。

　　讲台上的班主任在说新学期的注意事项，苏晚晚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她知道陈砚就坐在斜前方第三排，隔着两列同学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远，却足够让她偷偷看他时不被发现。

　　比如现在，她能看见他握着笔的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转笔的动作利落又好看。偶尔笔掉在桌上，发出“嗒”的轻响，她的心跳就会跟着漏半拍。

　　下课铃刚响，陈砚就被男生们勾拉着肩膀拉出去了。他们要去操场打球，路过苏晚晚座位时，有人撞了陈砚一下，他趔趄着往这边倒了半步，校服袖口扫过她的桌角。

　　“抱歉啊。”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像冰汽水开瓶时的“啵”声。

　　苏晚晚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练习册：“没，没事。”

　　等那串脚步声跑远，她才敢抬头。桌角的橡皮擦被刚才的动作蹭到了地上，滚到了过道中间。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橡皮，就看见一双白色运动鞋停在面前。

　　是陈砚。他居然折回来了。男生半蹲下来，指尖比她先碰到橡皮。他把橡皮递过来时，苏晚晚看见他手背上有颗小小的痣，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你的橡皮。”他说。

　　“谢谢。”她接过橡皮，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飞快地缩回手，把橡皮攥在手心，直到橡胶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才敢抬头。

　　陈砚已经转身走了，蓝白校服的背影融进走廊的阳光里，书包带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晃动。苏晚晚盯着自己发烫的指尖，忽然发现刚才他站过的地方，空气中好像飘着淡淡的洗衣服味，和她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她把橡皮小心翼翼地放回笔袋，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林小满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看什么呢？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苏晚晚把脸埋进臂弯，鼻尖萦绕着香樟叶和洗衣服混合的气息。她想，今天的风好像格外温柔，连香樟树上的光斑，都在地上跳着轻快的舞蹈。

　　放学时，苏晚晚抱着一摞作业往办公室走。经过操场时，篮球“嘭”地一声砸到她的脚边，弹起的瞬间，有人喊：“小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往旁边拉了一把。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汗味和阳光的气息。是陈砚。

　　“没事吧？”他扶着她的肩膀站稳，声音里带着点急。

　　苏晚晚摇摇头，看见他白色校服的领口沾了点草屑。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替他摘了下来。指尖碰到他颈侧的皮肤时，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谢，谢谢。”陈砚的耳尖红了，飞快地转过身去捡球，“我帮你拿作业本吧。”

　　他不等她回答，就接过那摞厚厚的本子，大步往办公室走。苏晚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觉得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几乎要挨在一起了。

　　风从操场吹过，卷起几片香樟叶，打着旋儿落在他们脚边。苏晚晚看着那些叶子，突然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