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男主救下他》留一枝繁

24、乌龙

　　过度的恐惧袭来，让她浑身筛糠般抖起来，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她一把扯住旁边的男人，“峰哥，前头拐角有个空着的牛棚，你先躲那儿去，林仁村你不熟，我去把人引开。”语速飞快，推了男人一把，“等人走光了，一点动静都没了，你再出来。”

　　说完，她咬紧牙关，朝着另一条黑暗岔路，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身后，村民杂乱的脚步声，喊打喊抓声，火把的光，如影随形。
　　慌不择路中，她拐向了村中熟悉的河边方向。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追赶的村民们只见前方有人影晃动，在火把有限的亮照下，看不清少了个人，也辨不出逃跑者的身份。

　　冲到孙家附近时，前方的人没了影，也没了脚步声。

　　四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村民们的累喘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他们停下脚步，举着火把四处张望，试图揪出狗男女的踪迹。

　　安静只维持了几息，“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声骤响。
　　声音的来源就在孙家屋舍附近。

　　“在那边！”
　　“孙家门口！”
　　村民们呼啦一下，举着火把跑去。

　　火光照亮，这一幕呈现在众人眼前：
　　孙家紧闭的木门前，青石阶上，伫立着一个男子的身影。
　　年轻男子，身形高大，昏昧的火光下，也能看出他穿着迥异于周遭粗布村民的细挺劲装，通身透着刀锋般的冷肃，利落逼人。

　　他显然也被这样的变故惊动，正蹙眉不悦，脸上有着明显的困惑，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和涌来的人群。

　　孙家屋角边上，王春香正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一手捂着嘴，另一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脸色有些白，像被吓得不轻。

　　一个年轻的村民，认出王春香，提着火把上前一步，疑惑地问道：“春香嫂？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村里出了名的贞洁妇女，守寡几年，安分守己，没有传出过一点非议。谁也不会将她与“狗男女”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

　　王春香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眼，村民不加怀疑地关切询问声，让她脑中灵光一乍，有了个很顺理成章的主意。
　　她像是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声音有些颤抖和余悸，指着阶上陌生的男子，用一种后怕不已的语气说道：“我、我听得外面吵嚷得厉害，不知出了什么事，就、就出来瞧瞧。”
　　“刚走到这儿……”她迟疑了下，像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就看到孙家门口，不知何时，竟站着这么个生人。黑灯瞎火的，吓、吓死我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
　　“奸夫！”
　　“原来躲这儿了！”
　　线索被“串连”了起来，赶着抓奸的村民们一下明白了，这对狗男女是想跑屋里躲起来的，只是男的慢了一步，还未进门就被路过的王春香恰巧“撞见”了。

　　“把这个奸夫给我拿下！”人群里，刘伍长权威的声音响起。
　　他皮肤黝黑，面方额阔，头发焦黄稀疏，凌厉的口气，给他本就凶相的脸添了几分戾气。

　　村民们不再犹豫，举着锄头棍棒，朝着阶上一脸错愕，还未搞清楚状况的陌生男子涌去。
　　阶上的男子，正是柳涣骄。

　　他从凉州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途经林仁村时，想着军中手下孙领军的托付，有一封家书送至其亲人手中。
　　孙领军卧底西胡数年，未曾往家中递过一封书信。
　　凉州的战事结束，孙领军不日前才回南梁军中，正好遇上他要回京，就有了此事相托。

　　柳涣骄向来重诺，想着既然路过，不如试着找找。
　　也是凑巧，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真的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孙领军详细描述过的，孙家显眼的门楣。
　　官道河边村口第一家，外面房梁常年挂着两把艾草驱邪，门口有四步乱石阶。所有信息都对得上。

　　夜已深沉，柳涣骄不欲惊扰孙家老小安眠，轻手轻脚走到门前，从怀中取出那封家书，俯身从门缝底下塞进去。
　　他确信，明早孙家人一开门或清扫时，定能发现。

　　就在他刚刚直起身，办妥了这桩心事，准备离开之际，一声女子的惊叫在他身后乍响。
　　不过一会儿，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和一片火光涌来将他包围。

　　柳涣骄的眉头深深锁紧，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指一动。
　　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眼前这群神情激愤，手持农具棍棒，明显将他视为某种“恶徒”的村民，还有躲在人群边上眼神闪烁的妇人身上。

　　他心中迅速估量，几个拿着农具的莽汉，就算一拥而上，在他这个久经沙场之人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腰间佩剑还未出鞘，刀柄的冰凉已在提醒着他杀戮的便捷。

　　然而，他按捺住了。眼前这些人，只是一群无知的村民，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伤他们，非他所愿，也非军人之责。

　　柳涣骄压下杀意，声音低沉地喝问：“尔等何人，意欲何为。”

　　“少跟他废话！快，捆结实了！别让这奸夫跑了。”
　　村民们得了刘伍长的指令，立马蜂拥而上。

　　几双沾着泥污的大手粗暴地抓住柳涣骄的双臂，死命向后反剪，粗糙的麻绳眨眼间绑上了他的双腕。
　　他高大的身躯被强行压制着弯下腰，又有绳索捆住了他的脚踝，将他牢牢束缚。

　　“无知刁民，你们、唔……”柳涣骄刚想再开口呵斥辩解，一块汗馊味浓郁的破布，粗鲁地塞进了他口中。

　　令人作呕的气味直冲鼻观，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
　　他只能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愤怒的闷哼着，感受着这荒谬绝伦的屈辱。

　　“孙家那个不要脸的□□呢？还躲在里面装死？去，把门踹开，把她揪出来！”刘伍长厉声下令。
　　“砰砰砰！”
　　重重的踹门声砸在孙家的门板上。

　　过了好半晌，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周云英穿着单薄的里衣，外面胡乱披着一件旧衫，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刚被惊醒的迷茫，怯生生地探出头来：“谁……谁呀？出什么事了？”
　　“就是她，捆起来！”
　　根本不容她分辨，几个如狼似虎的村妇冲上前，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像拖拽牲口一样将她从门里拽了出来！

　　麻绳同样毫不留情地捆上了她的手腕，勒得她痛呼出声：“诶！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她徒劳地挣扎着，话未说完，另一块同样肮脏的破布也塞进了她嘴里。

　　“去两个人，快！把里长和孙家的几位族老都请来！就说抓到了现行，请他们来主持公道。”刘伍长大声吩咐，俨然成了这场闹剧的领头人。

　　没过多久，被唤来的里长和几位在村中德高望重的孙家族老，在村民的簇拥下，阴沉着脸来到了孙家门前。

　　小小的院落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首先陈述的是起夜的张家汉。
　　他唾沫横飞，将草垛边听到的□□，追逐奸夫□□的惊险刺激，添油加醋地描绘得绘声绘色。

　　接着，一路追赶的村民们也纷纷站出来作证，七嘴八舌地补充着细节，如何听到动静，如何追赶，如何“亲眼”看到奸夫和周云英一前一后逃窜至此……

　　最后，是人证王春香。她柔弱地怕兮兮地指着被捆得结结实实，口中塞着破布的柳涣骄，“我出来就看到，这个男子鬼鬼祟祟地站在孙家门口，不知是要做什么。”

　　借着火光，王春香也看清了这个男子。
　　他剑眉斜飞入鬓，因愤怒反添三分凌厉，鼻如刀削，唇线紧抿，破布塞口仍压不住神色的冷硬。
　　麦色的皮相，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所致，与村里常年劳作显得粗糙灰暗的汉子截然不同。宽肩窄腰，被捆起来的双臂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其结实。

　　王春香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没想到，周云英能勾搭上这样的骈夫。
　　这男人，看起来比峰哥强上许多。

　　王春香认为，这男子深更半夜出现在孙家门口，多半就是周云英的骈夫，反正不会清白。只是周云英替自己顶了罪而已。

　　“铁证如山。”
　　“人赃并获。”
　　“伤风败俗，败坏门楣！”
　　村民们群情激愤，挥舞着手中的农具，怒吼声响成一片。

　　在张家汉的“耳闻”，村民们的“追赶见证”和王春香“亲眼所见”的三重“铁证”下，周云英与这个陌生男子的“通奸”之罪，在里长和族老们眼中，已然是证据确凿，毋庸置疑。

　　周云英的婆婆，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也被人搀扶着挤到了前面。

　　她浑浊的老眼看着被捆住，口中塞着破布，拼命向她摇头呜咽的儿媳。又听着周围铺天盖地的指控和怒骂。
　　“老孙家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下贱胚子！”
　　“浸死你活该！”
　　老妇人嘴唇哆嗦着，颓然地闭上了眼睛，老泪顺着脸颊滑落，算是默认了这桩事。

　　里长和几位族老围聚在一起，脸色严肃，低声商议着。

　　最终，里长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环视一圈，眼神在柳涣骄冰冷的怒视和周云英悲痛的泪眼上短暂停留，旋即移开，用沉重的口吻宣布：“孙周氏云英，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败坏门风，罪证确凿。此等淫行，天地不容，依祖宗规矩，村中律例，判，浸猪笼。即刻执行！”
　　又略作沉吟，冰冷的目光落在柳涣骄身上，“此等奸夫，同罪，一并处置！”

　　“浸猪笼！浸猪笼！”人群里涌出一阵热烈残忍的欢呼。

　　人群中，王春香看着周云英瘫软下去的身体，和柳涣骄噬人的眼神，心底还有几分后怕，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