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我在地府实习》三分唐

4、邓卓翔的秘密

　　我是独生子，是爸爸妈妈口中的骄傲，是他们心里的累赘。
　　因为我，妈妈放弃了工作，爸爸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因为我，他们放弃了他们口中潇洒的生活；因为我不够优秀，他们不能在亲戚面前尽情炫耀；因为我不够懂事，所以他们每天都在烦忧中度过。
　　似乎家庭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邓卓翔的自述。
　　宋捡站在楼梯口，望着通往楼下的台阶，做了许久心理建设，终于迈出第一步。
　　他先是警惕地扫视餐厅——空无一人。又看向客厅——依旧寂静。
　　“难道……真的是梦？”
　　一丝侥幸刚爬上心头，南梦就迈着慵懒的步伐从楼上下来了。
　　她今天穿得出奇正常：黑色卫衣配黑色卫裤，脚上一双红色板鞋。只是这身打扮，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你怎么在楼上？”宋捡脱口而出。
　　“这里本来就是我家，我在楼上有什么奇怪？”
　　南梦漫不经心地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你不会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吧？”
　　遇到这种事，换个正常人都会以为是在做噩梦吧。
　　“快去换衣服。”
　　“去哪里？”
　　“当然是看一眼小鬼头他爸妈啊。”
　　宋捡也换了一身黑衣。当他站在邓卓翔家门外时，能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按下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叔叔阿姨好。”
　　邓卓翔的父母看见门外的宋捡，同时愣住了。还是邓父先反应过来，哑着嗓子请他进来。
　　“你是……？”
　　“我是邓卓翔的同学，昨天听说了他的事，特地来看看叔叔阿姨。请节哀。”
　　“呜……”邓母突然捂住嘴哭出声来，看向邓卓翔的灵位，“翔翔……你同学来看你了……”
　　南梦没有显出实体，直接略过邓父进去，在屋里四处打量着。
　　宋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移动，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同学怎么称呼？”邓父问道。
　　“啊，”宋捡回过神，“我叫宋捡。”
　　邓父示意：“小宋同学，这边坐吧。”
　　邓母擦着眼泪，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饮料递给宋捡：“谢谢你来……这是翔翔最爱喝的。他在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健康，不许他喝……可现在……”
　　她的话又被泪水淹没。
　　邓父低声责备：“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对，对不起啊小宋，阿姨说多了……”
　　“没关系的，阿姨。”
　　“小宋啊，”邓母搓着手，犹豫地开口，“阿姨有点事想问问你。”
　　“阿姨您说。”
　　“你知道……翔翔在学校里，是被谁欺负了吗？”
　　“啊？”
　　邓父接过话，语气沉痛：“翔翔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自杀？我和你阿姨去学校问，学校只知道推卸责任……”
　　邓父突然变了语气，质问道：“小宋，你和我们说句实话，翔翔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宋捡看着他们殷切又锐利的眼神，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没有吧……邓卓翔在班上不太爱说话，但成绩很好，老师和同学都很欣赏他的。”
　　“那我们翔翔怎么会自杀？”邓母情绪激动起来，“我们一直把他当心肝宝贝，什么好的都紧着他，这么多年我和你叔叔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见邓母哭得厉害，宋捡连忙递上纸巾。
　　“阿姨注意身体。”
　　邓父显得冷静许多，但眼神更阴郁：“那小宋，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走得特别近的朋友？”
　　“朋友？”
　　宋捡高中三年都和他在一个班，虽然不熟，但也从来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过。
　　难道是校外的？
　　他摇摇头：“对不起叔叔，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你和翔翔……关系怎么样？”
　　宋捡心头一紧，他从邓父眼中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甚至……凶狠。
　　“就是普通同学。我也很遗憾没能和他多交往。”
　　就在这时，南梦悄无声息地靠在一扇打开的房门边。她屈指叩了叩门板，发出只有宋捡能听见的声响。
　　“过来。”她示意。
　　宋捡顺势问道：“叔叔阿姨，我能不能……看一看邓卓翔的房间？”
　　“可以。”邓父淡淡地应道，眼神却依旧停留在宋捡身上。
　　邓母领着宋捡走向南梦倚着的那间房。
　　房间很大，应该是主卧，内部的装修风格与客厅的老旧截然不同，显然是单独装修并精心布置过的。
　　墙上贴满了每日计划和年度目标的规划图表，书桌上堆满了练习册和试卷，书桌下的垃圾桶里全是用完的笔芯。
　　邓母抹着眼泪道：“你先看看，阿姨去收拾一下其他东西。”
　　“谢谢阿姨。”
　　等邓母离开房间，宋捡立刻压低声音问南梦：“你叫我进来做什么？”
　　“看这个。”南梦指向床头一张极为显眼的巨幅海报。
　　海报上是一个当下炙手可热的偶像男星。他笑容耀眼，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自信从容的样子确实很帅，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宋捡也认得他，毕竟大街上随处可见他的广告。
　　但更让宋捡注意的是，海报上男星所穿的卫衣和卫裤竟和南梦今天这身一模一样。
　　“你这衣服……？”
　　“明星同款。”南梦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没想到我和这小鬼头还是同担。”
　　“叫我进来就为了炫耀这个？”
　　“他最近要在市中心的体育馆开演唱会。”南梦勾了勾手指，一个纸箱悄无声息地从床底滑出，“你看，小鬼头连应援棒、手幅都准备好了，他原本是满心期待要去的。”
　　南梦转过身，面向宋捡，掀了掀眼皮道：“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个连演唱会应援物都准备妥当、满怀期待等着见面的人，突然选择自杀呢？”
　　宋捡想了想，“我们晚上再仔细问问他？”
　　“逝者不能透露太多细节。”南梦摇头，“每回忆一次生前事，他们的执念就会加深一分，更难离开。他告诉你心结所在，已经是极限。至于查明真相、解开他的心结——这就是你的工作了。”
　　“那你呢？”宋捡下意识地问。
　　“我？”南梦轻笑一声，顺手将一张隐藏款特签小卡熟练地收进自己口袋，“我当然是负责验收你的成果，以及……”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宋捡一眼。
　　“保护你。”
　　“保护我？”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上次她这么笑还是毫不犹豫放自己离开的时候，宋捡心里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了上来。
　　南梦说着又将自己罪恶的小手伸向那堆练习册中间露出的一角明信片。
　　可惜刚抽出一半就被宋捡死死压住。
　　“员工守则第十二条不能利用职务便利收取死者财物，违者扣除三个月工资并停职处理。”
　　宋捡指着她罪恶的手，“你这算偷吧？”
　　“什么叫偷，多难听啊。”南梦心虚的松开明信片，“我们这是同担之间交换物料。”
　　宋捡冷哼一声，将明信片重新塞回去，还顺手将杂乱的书本理好。
　　“你记性还挺好，一个晚上就记得三百多条的员工守则了？”
　　宋捡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三百多条，加上每条释义，快赶上新华词典厚了，一个晚上看完都成问题怎么可能记住。
　　只不过他想着南梦这人肯定不会记得守则内容，所以胡乱编的一条。
　　“小宋？”邓母端了盘水果站在门口，看见他在整理书桌，表情有些不自然。
　　宋捡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邓母看来有些奇怪了，解释道：“我刚刚不小心碰乱了。”
　　“这样啊，”邓母将水果递给他，“吃水果，小宋。”
　　“谢谢阿姨，不过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邓母抓住宋捡的手腕挽留道：“吃个饭再走吧。”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情。下次再来看阿姨。”
　　宋捡说着就后退着往外走，差点儿撞上站在过道的邓父。
　　邓父个头很高，加上常年干体力活的原因，上肢肌肉格外发达。
　　挡在宋捡面前就像面墙一样，他低眼看着宋捡，隔着他对邓母说话，语气冷冷的：“既然人家有事情，就别留了。”
　　“下次再来。”
　　这一句是对他说的。
　　宋捡出了小区，想到邓父最后看他的眼神，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
　　“你有没有觉得邓卓翔爸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如果眼神能杀人，你现在应该变成我的新客户了。”南梦语气敷衍地回了一句。
　　宋捡侧头看向南梦，发现她正拿着那张夹在练习册里的明信片欣赏。
　　还是让她偷到手了。
　　“你什么时候偷的？”
　　“就你和小鬼头妈妈说话的时候。还有，这不叫偷，叫取证。”
　　宋捡翻了个白眼，前面还说是交换物料现在就取证了。
　　“不信，你自己看。”南梦将明信片递给他。
　　这是一张自己画的Q版人物明信片，看人物打扮画的应该就是海报上那个男星。
　　看来邓卓翔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了。
　　反面不知道是谁写的一段话，字体工整：老公，多希望每天都是周六，这样就可以天天和你见面了！爱你的X。
　　宋捡皱着眉头看完，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这是邓卓翔写的吗？”宋捡不敢相信。
　　“在他房间里，不是他写的，就是写给他的。”南梦倒是一点不惊讶，似乎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了。
　　“邓卓翔不像是会写这个的人。”
　　“不要对别人有刻板印象，它会局限你对别人的认知。”
　　南梦拿回明信片，挑眉笑道：“我就觉得这是邓卓翔写的。”
　　会吗？
　　宋捡仔细一想，自己确实对邓卓翔有着刻板印象。
　　“你觉得小鬼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梦突然走心，问得宋捡一时回答不上来。
　　“邓卓翔…”宋捡憋了半天就两个字，“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