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狭小的木屋被昏黄的烛火填满,唯一的床铺上,纪浔无声无息地躺着,呼吸微弱。

      桌旁,男人紧锁眉头,烛光在他忧虑的脸上跳动,他放在桌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小白…你…真的成功了?”他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后怕与自责,“是我没用…腿废了…不然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这种天大的险?”

      女孩刚脱下湿透沉甸的雨衣,露出底下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韧劲的身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递过去,又快速瞥了一眼哥哥手腕上那枚象征着“正常”与“安全”的防护腕表,努力让语气显得轻快:“哥,别这么说!看,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钱也拿到了。这证明我们的法子有用,不是吗?”

      “那这个人…”男人目光转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纪浔,话语中满是迟疑与担忧。

      他最终叹了口气,站起身,“先不说这个,你赶紧去擦擦热乎一下,折腾了一晚上,别冻病了。”

      说着,他跛着脚走向屋子角落里、用旧布帘简单隔出的浴室,打来一盆热水。

      纪浔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细微的水声和模糊的对话。他试图睁开眼,却觉得眼皮重若千斤,每一次尝试都耗尽了刚刚凝聚起来的气力。

      “我…”

      终于,几分钟后,他艰难地试图发声,喉咙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瞬间蹙紧了眉头,将所有声音都噎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他的后颈,带着一杯温热的清水恰好递到他干裂的唇边。

      干渴灼痛的喉咙本能地寻求着滋润,纪浔微微抬起头,顺从地小口啜饮起来。

      清水的凉意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痛楚,让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丝。

      一杯水慢慢见底,混沌的脑子也清明少许。

      “你喉咙伤得很重,而且这伤…”女孩的声音响起。纪浔抬眼,见她坐在对面的木凳上,翘着腿,半湿的短发被毛巾胡乱包着。

      她眯着眼,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脖子上:“是被时空治安官掐的吧?”

      纪浔这才猛地惊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一副冰冷的金属镣铐锁在了身前。

      “你…救…了…我?”他几乎是用气音询问,每个字都扯着伤口。

      女孩歪头,像是衡量措辞:“算是吧。不过,像你这样的‘例外’,我也见过几个。”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可惜他们最后都没撑过去,被扔进统一焚化炉烧干净了。”

      纪浔沉默地摸索着粗糙的床沿,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冰冷的木板墙边。

      “看你手上光秃秃的,腕表呢?”女孩继续发问,语气依旧轻松,“是刚模拟成型还没拿到身份的‘新货’,还是已经被系统标记清除的‘残次品’?”

      她探过身子,狡黠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不过不得不说,你这个伪人选的模仿对象还真好看,瞧瞧这眼睛、这鼻梁,啧啧!”

      “不!”听到“伪人”二字,纪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激动反驳,随即被喉间翻涌的腥甜和剧痛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女孩坐回去,那带着一丝了然的同情眼神更是刺痛了他。

      “……算了。”他最终颓然垂头,咽下所有辩白。
      反正没人会信。

      男人从烛光阴影处走出来,将两碗冒着热气的简单面食放在桌上:“晚饭好了,小白,先过来吃。”

      他看向纪浔:“你的喉咙现在吃不了这个,待会儿我给你拿两管营养液。”

      纪浔抬起被铐住的双手,费力地比划了一下书写的动作,看向女孩,眼中带着恳请。

      女孩一愣,随即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冲淡了屋内的紧绷:“哥!他肯定不是那帮没感情的假货!他们可不会这么绕弯子!”

      她转身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里翻找几下,掏出一部旧却完好的手机,抛给他:“什么年代了?时空穿越都能实现,我们这儿条件再差,手机还是有的。喏,用这个打字。”

      纪浔蹙眉,他不是这个意思。被铐住的双手笨拙地捧住手机,指尖在微裂的屏幕上缓慢却认真地敲下几行字:

      【抱歉,我以为你们不愿意借给我这种个人隐私物品。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们救我,这会不会连累你们?】

      女孩吸溜着面条,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含糊道:“常有事,惯了。吃我们的饭,让那帮穿制服的折腾去吧。”语气里是全然的不在乎。

      纪浔拿回手机,继续编辑:

      【我叫纪浔。无论如何,二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请问该如何称呼您和那位先生?】

      “白毓雒。”女孩爽快回答,生怕他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还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名字打出来给他看,又指指旁边的男人,“那是我哥,白景。”

      纪浔郑重地点头,表示记下了。

      兄妹二人很快吃完简单的晚餐,狭小空间内弥漫的食物香气让饥肠辘辘的纪浔不自觉地吞咽,喉咙立刻报复性地抽痛。

      白景见状,从屋内储物箱中拿出两管透明营养液,拧开递给他:“今晚先将就,明天我再去仓库找找看还有没有存货。”

      白毓雒蹲在厨房的角落清洗碗筷,白景看了看妹妹的背影,俯身凑近纪浔,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我妹妹心善,看不得活着的东西无辜送死,每次都是先斩后奏,我拦不住。”

      “但你记着,”他目光如炬,警告的意味清晰,“无论你是不是伪人,如果你有任何不对劲,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会威胁到她,亲手处理你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而且绝不会犹豫。”

      不知为何,这番直白的威胁反而让纪浔一直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些许。他迎上白景的目光,沉默却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机递还回去。

      两管没什么味道的营养液滑入胃中,让他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

      纪浔靠着冰冷的墙角,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他缩回床上,在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和屋外隐约的风声中,沉沉睡去。

      转天早上,纪浔在一片异样的舒适感中早早醒来。

      窗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永夜,只有床头那只老旧的电子钟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显示【07:23】。

      令他惊异的是,喉咙处那昨日还如同烙铁灼烧般的剧痛,此刻竟只剩下一种酥麻的微痒,吞咽口水时虽还有些沙哑,但痛楚已几乎消失。

      不仅如此,身体上的虚弱和疲惫也被一扫而空,四肢百骸都充盈着一种久违的力气。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发现那副冰冷的镣铐不知何时已被取下。

      纪浔缓缓坐起身,环顾这间狭小的木屋。自己睡了唯一的一张床,而那对兄妹——白毓雒蜷缩在墙角的垫子上,白景则睡在由两把木椅勉强拼凑的“床”上,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他并不舒服。

      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浅眠的白毓雒。她猛地睁开眼,警觉地扫过来,看清何人后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你醒得还挺早…”

      纪浔有些窘迫,低声道:“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话音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

      声音虽仍沙哑,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竟真的微乎其微!

      他难以置信地抬手触摸自己的脖颈,看向白毓雒的眼中充满了惊疑。女孩对上他的目光,只是狡黠地眨了眨眼,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保密”的口型。

      此时,白景也悠悠转醒,扶着椅背有些艰难地坐起身。

      白毓雒利落地卷起垫子,走过去搀住哥哥的胳膊:“哥,你腿伤还没好利索,昨晚还非让我睡垫子,自己睡这破椅子。”

      白景借着她的力道坐到床边,揉了揉发胀的膝盖,苦笑:“跟你昨晚外出做的事比起来,我睡会儿椅子算什么。”他目光转向纪浔,语气缓和了些,“况且,总得照顾病人。”

      身体既已好转,纪浔自然不好意思再占着唯一的床,连忙起身让出位置。

      白毓雒动作麻利,很快招呼两人简单洗漱,随后将三碗热气腾腾的简单面食端上桌。

      油灯被拨亮了些,三人围桌坐下。

      昏黄的光线下,白景看着纪浔比昨夜明显红润许多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难得温和地开口道:“看来那营养液,对你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何止是好,”白毓雒将一碗面推到纪浔面前,语气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平淡,“之前捡回来的那几个,灌多少下去也是半死不活,哪像你,一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纪浔接过碗,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望着眼前这对神秘的兄妹,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郑重而沙哑的:“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食物的温暖香气让他空荡的胃部一阵紧缩,他却安静地吃着,耳畔是兄妹俩时不时地交谈声和烛火的燃烧声。

      白景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探究。

      纪浔能感觉到,这对兄妹并非寻常人,那两管能让他一夜之间重伤近乎痊愈的“营养液”,更绝非凡品。

      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纪浔放下碗,感觉身体彻底暖和过来。他看向白景,声音虽然沙哑,但已清晰不少:“白先生,白小姐,大恩不言谢,但我必须知道,你们为什么救我?”

      “那营养液又是什么?”

      白毓雒抢在她哥哥前面开口,语气依旧爽利,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看你不像那帮假货,顺眼,就救了呗!营养液嘛…是以前攒下的家底,效果好点不奇怪。”她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不等纪浔追问就转身走开。

      白景沉默了片刻,看着纪浔的眼睛。油灯的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

      “我们见过不少被系统‘抹杀’却逃离的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大多数救不活,或者救活了,也很快会被追踪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毓雒把你带回来时,你几乎只剩一口气。那种伤,普通人早死了。但你体内好像有什么在撑着,那特制的营养液更像是…”

      白景坚定道:“像点燃了一把火,而不是吊住一口气。”

      纪浔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昏迷前那诡异的荧蓝色光芒,想起了治安官眼中一闪而逝的波动。

      难道…

      “而且,”白景继续道,目光扫过纪浔空荡荡的手腕,“你没有防护腕表,却在昼夜交替中的时空能量波动里活下来,甚至没有出现明显的畸变反应。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木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偶有窗外凛冽的风声。

      纪浔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他需要他们的帮助,而信任是相互的。

      “我不是伪人。”他声音坚定,尽管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才是真正的纪浔,我的身份,我的生活,被伪人彻底窃取了。系统认定的那个‘人‘,才是假的。”

      他简要地将自己在监测站的遭遇说了一遍,提到那朵作为证据的干花,以及最后时刻出现的、手段狠戾却似乎对他手中之物有所反应的时空治安官。

      白氏兄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当纪浔说到治安官掐住他脖子质问,以及那朵干花时,白毓雒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极亮的光彩。白景的眉头则越皱越紧。

      “时空治安官…”白景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们通常只负责最终清除,不会在意‘伪人’说什么,更不会有疑问。”

      他看向纪浔,“你确定他看到了那朵花?并且停下了?”

      “他没有停下,”纪浔纠正道,颈间的痕迹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但他问了‘这是什么?’,而且我感觉到他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这就更奇怪了。”白景沉吟道,“据我所知,治安官的行动准则里没有与‘伪人’交谈这一条。”

      白毓雒忽然插话,语气兴奋:“哥!说不定他是个变数!就像我们一直等的那种!”

      白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凝重。

      他转向纪浔,神色严肃:“纪浔,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救你,意味着我们很可能已经暴露在治安局的视野里。他们或许暂时丢失了你的信号,但绝不会停止搜寻。”

      “我知道。”纪浔迎上他的目光,“我不会连累你们太久。只要喉咙再好一些,身体能正常行动,我就离开。我必须去找到证据,证明我是我。”

      “离开?你能去哪?”白毓雒走回来,倚着桌角嗤笑一声,“现在外面全是找你的人,没有腕表,你连下一个白昼周都撑不过去!”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纪浔语气激动起来,牵动了喉咙,引起一阵咳嗽。

      白景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论。他看着纪浔,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里最终闪过一丝决断。

      “你先安心待着养伤。这里暂时还算安全,我们有办法避开常规扫描。”他沉声道,“至于证明你是谁…这恐怕不是找到一两个物证就能解决的事。系统层面的篡改,需要同等层面的力量去推翻。”

      白景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或许,我们需要弄明白,为什么那个治安官会对那朵花产生反应。这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纪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却又因为这句话而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突破口…在那个冰冷残酷、差点掐死他的治安官身上?

      屋外的永夜依旧深沉,仿佛要将这间小小的木屋彻底吞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