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缘》悸灯花

2、见到了

　　来不及问些什么，何幸的身子已经开始消散。这感觉很神奇，就像是紧贴着你的身体两侧陆陆续续地抽筋一般，不过不痛不痒。
　　何幸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也在消散中，只不过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何幸下意识紧闭上眼睛，确认周围不会突然有东西钻出来后才缓缓睁开。
　　还是一片漆黑，良永年正注视着自己。
　　大眼瞪小眼，何幸感觉身体像虚浮着。片刻后，良永年双手握上何幸的手腕，轻闭上眼睛。
　　大概10秒过后，何幸的脚下突然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什……”
　　短暂的惊呼过后，黑暗化成实物，良永年扶着何幸出现在一处红色调的建筑面前。
　　很突兀，在周围灰蒙蒙的映衬下。
　　枯草，枯木，唯有眼前的建筑是完整的。
　　“这是灵司。”良永年出声提醒。
　　灵司？何幸心道。他从没接触过这东西，灵司是指灵魂的司机吗？但这不是建筑吗？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问了。
　　只见良永年沉默了几秒，笑容都有些挂不住后，解释道:“灵司是处理魂归区各大事务的地方。”
　　“……为什么旁边牌子上写着魂归区。”
　　“魂归区是一个区域，代表着长期居住魂体的地方，”说到这里，良永年侧过头对着何幸眨眨眼睛，“比如你和我。”
　　“而灵司只是这区域内建筑的其中之一。”
　　良永年走上前去，回头用扇子晃了何幸一下，示意他跟上。
　　“我要先带你去入契，见见我们的贺大灵理。”
　　“灵理？很厉害吗？”
　　良永年有些讶异地哦了一声，“你很上道啊…说得不错，她是灵司里具有最大讲话权利的人了。”
　　何幸没再说话，灵司里的样子和他的预期不太一样。
　　他以为会和外面差不多阴沉沉的，不过一进门发现光线明亮，甚至整体是橙色调的。
　　“很惊讶？”良永年的声音听起来染上了笑意，甚至有种得意的感觉。
　　“多看看吧，这里的一切和你们阳间所想象的有很大不同。”
　　两人上了台阶。脚下的的踏感很真实，不是梦吗？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何幸还认为是梦。
　　发生了奇怪的事，遇见了奇怪的人，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何幸低着头，他的余光能看见身旁人的衣角，很长，一直垂到裤脚。良永年的步伐较小，也较慢，于是衣角便幅度不大地前后摆动着。
　　何幸突然伸出手往良永年的小臂掐了一把，后者显然是没料到，身子立刻一颤，脸上的笑容也抽搐了一下。
　　“嘶……”良永年的面部表情有一刻的僵硬，随后便回归到笑眯眯的样子，只不过他快速地掏出了腰上别着的扇子，狠狠敲上何幸的头。
　　被敲的人完全没反应，只是喃喃道:“不是梦……”
　　……
　　“这种情况应该掐自己，蠢货。”
　　何幸点点头，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知道，我只是想掐你而已。”
　　额头立马又受到一记重击。
　　大概上了四层后，终于是来到了灵司顶端的地方。这里和一层不一样，整体是红色调的。
　　鲜艳，具有攻击性的红色。
　　何幸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随后又伸手捋平，奶奶说这是个坏习惯，可他长这么大一点也没改过来。
　　良永年领着他走到一扇刻有花纹的门面前，敲了四下，门在第四下敲击的尾音结束后，“咔嗒”一声开了。
　　何幸往右探了探头，目光擦过良永年的耳坠，延伸到坐在办公室正中间的女人。
　　她背对着两人，身体被桌子和椅靠背遮住大半，但依旧能看出此人的身形修长，很有气质。
　　何幸看了几秒，视线从女人身上的黑色披肩收回，走上前去和良永年并肩站在一起。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在这寂静的环境里也足够清晰:“你好。”
　　良永年倒是没什么动作，也没说话。
　　于是何幸就看着女人，几秒过后，她丝毫未动。
　　何幸有些不解地瞥向良永年，无声地询问着自己说错了什么吗。良永年的笑容也淡下来些，他的眉头微挑，合上扇子又敲了敲开着的门：“贺姐？”
　　依旧是没有回应。
　　何幸又开始皱起眉毛，他不打算再礼貌下去，准备直接进门。
　　良永年赶紧用扇子一横，挡在他身前，同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说:“…贺姐睡着了。”
　　？
　　“别急着怪她，一会儿我会解释给你听。”
　　说完这句话，良永年重新挂起笑脸，轻手轻脚地绕到贺的椅子前。果不其然，女人两眼紧闭，神态平和，最重要的是披肩上的胸针歪了，这是贺清醒时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良永年用扇子轻怼了下女人的肩头:“栩栩如生，惜为亡灵……”他合上双眼，口中念叨着什么。
　　“……”何幸到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良永年总是莫名奇妙说出一些奇怪的话，这是什么“阴间迪士尼”吗？
　　来不及放空大脑去想这些事，因为靠在椅子上的女人动了动。
　　“……良？”女人顿了顿，随后连人带椅转了个身，双手抵住桌子站起来，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实在失礼，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很明亮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却很有成熟气息。
　　何幸朝着她点点头，随后走进屋内，这才看到屋内的整体样子。和这第四层一样，是红色调的搭配，不过相比于外面，这里的红色大部分要更深沉一点，倒是很符合眼前的贺女士。
　　“抱歉啊，我可以给你解释我的失礼原因，但时间不多了，我要去见一个人，所以……解释的部分交给良吧。”
　　“我是贺余，你可以称呼我贺姐，贺女士，贺总。当然，你愿意叫我贺姐是最好的。”
　　贺余一边倒了三杯不知道是什么的青色东西，将其中一杯推给你，一边将胸针扶正。
　　“你很出乎我的意料，大多数的新人被带到这里的反应……有骂人的，有痛哭的，有绝望的，有恐惧的，唯独你是这样平静，不得不说，你让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何幸不怎么意外地抬了下眉毛，老实说他只有疑惑。
　　“我们看了你的资料，所以你不用自我介绍。你也知道你是特殊的，对吗？所以灵招这一环节…”说到这，贺余抬眼看了下何幸，”也就是你们阳间的应聘，就可以直接省略，两周，是你熟悉阴间和同信的时间，然后正式成为新人。”
　　良永年突然出声提醒:“同信就是同事哦。”
　　……没新意。
　　何幸点了下头，算作听懂了。
　　贺余满意地看了眼何幸，随后转过身拍了拍良永年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
　　随后便是沉默，何幸看着良永年那眯起来的双眼，很想问一句你不累吗，但又懒得开口。
　　“这是我的习惯。”沉默许久的人开口道，语气似乎很愉悦。
　　何幸也不怎么惊讶，毕竟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像能看穿他所有想法一样。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良永年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贺姐怎么样？”
　　何幸没回头，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木质桌子，伸出手摸上：“很厉害。”
　　良永年倒是有点出乎意料，眉毛往上一扬：“哦？你怎么就知道她厉害？”
　　“说话方式。”何幸立即答道。
　　“我生活的地方没几个正常人，自然也没有厉害的人。他们说话蠢味是能冲在你脸上的，我接触过太多。”何幸挤出一声冷哼，“但贺余…姐不一样，我第一次遇见那种举手投足间都很自信的人，再加上你对她的评价和态度，她很厉害吧。”
　　最后一句当然是陈述句。
　　说完这些，办公室里寂静了几秒，随后一阵低低的笑声才响起。
　　何幸不解地抬起眼睛去看，良永年正用扇子遮着下半张脸，只剩眼睛笑得更弯。那笑声持续了有十多秒，倒不瘆人，何幸是打心底承认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于是这样莫名的笑他也没有皱起眉毛。
　　“哈……”良永年终于是停止了笑声，那双眼睛微微睁开，露出藏在眼皮下的，纯黑的眼眸，里面正荡漾着笑意。
　　“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