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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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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十五分,铜锁转动的“咔哒”声还在耳膜里震荡。李明死死盯着监控屏幕,停尸房门口的画面里,那把生锈的铜锁像有了生命,锁芯处的锈迹随着转动簌簌落下,在昏黄的光线下像剥落的皮屑。他突然想起老王手腕上的纱布——那纱布边缘似乎也沾着类似的红褐色锈粉,当时只当是老伤渗血,现在想来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值班室的窗户被雨水砸得噼啪作响,窗玻璃上的水汽氤氲成模糊的光斑。李明抹了把玻璃,想看得更清楚些,指尖却在冰凉的玻璃上触到一个凸起的纹路——不是水汽凝结的,而是玻璃本身的刻痕,像个歪歪扭扭的“13”。他脊背一凉,这扇窗正对着停尸房,难道是前几任保安留下的?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突然滋啦一声,画面变成一片雪花。他慌忙拍打显示器,雪花纹里却慢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不是停尸房,而是一片燃烧的火海,火光中隐约有个穿红衣的女人被绑在柱子上,手腕处有一抹刺眼的红,像没烧尽的红绳。影像一闪而逝,屏幕恢复正常,但李明的眼睛却像被火灼过,残留着灼痛的幻影。
“咚咚咚。”值班室的门被敲响了。
李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光柱在天花板上乱晃,照见墙角结满的蛛网,网里的蜘蛛像团灰黑色的绒毛,一动不动。“谁?”他的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纸。
“是我,老王。”门外传来老看守沙哑的声音,“听到你这儿有动静,没事吧?”
李明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扶着桌子站起来,腿肚子软得像煮过的面条。拉开门,老王披着件深蓝色的旧雨衣站在门口,雨帽边缘滴着水,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的左手插在雨衣口袋里,手腕的纱布从袖口露出一角,被雨水浸得发黑。
“刚、刚才锁动了。”李明指着监控屏幕,声音还没稳住。
老王没看屏幕,反而盯着他的手腕:“你没碰什么不该碰的吧?”
“没有!”李明急忙摆手,“我就坐在这儿,什么都没动。”
老王这才看向监控,眉头皱成个疙瘩:“没事,老破锁,风吹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黄纸包,塞到李明手里,“这是糯米,要是再听到动静,撒一把在门口。”纸包触手冰凉,还带着点潮湿的霉味。
老王走后,李明把糯米包攥在手心,纸包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不敢回座位,就站在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长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只有停尸房门口那盏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在地上投出铁门的影子,像一口敞开的棺材。
凌晨一点四十分,停尸房方向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不是铁门的声音,更像是……停尸柜的抽屉被拉开的动静。李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老王说的“13号柜邪乎得很”,脚像被钉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监控屏幕又开始闪烁,这一次,画面清晰得可怕——13号停尸柜的抽屉果然开了条缝,缝里透出的不是红光,而是一缕白色的雾气,正顺着门缝往外飘,在地面上聚成薄薄的一层,像未干的尸油。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雾气里隐约有个女人的轮廓,长发垂到地面,正慢慢朝着监控镜头的方向抬头。
“别抬头……”李明下意识地念出声,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可那轮廓还是抬了头,雾气散开的地方露出一片惨白的皮肤,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镜头。李明的呼吸瞬间停滞,他看到那“女人”的手腕处缠着什么——不是红绳,而是一圈圈白色的纱布,和老王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突然,监控画面黑了。整个值班室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亮墙壁上的“夜班守则”,第3条“遇到穿红衣的女人”在电光中格外刺眼。他想起刚才雪花屏里的火海,那个穿红衣的女人……难道和13号柜里的“东西”有关?
“沙沙沙。”脚边传来奇怪的声响。李明摸索着捡起手电筒,光柱往下一照,吓得差点叫出声——地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圈圈红色的印记,像有人用红绳在地上画了个圈,而圈里,散落着几粒白色的糯米,正是老王给的那种,此刻却变得漆黑,像被火烧过。
红圈的边缘,有一根细细的红绳正慢慢往里缩,末端沾着点湿漉漉的东西,在手电筒光下泛着油光。李明突然想起下午接运尸体时,13号柜旁边的地面上也有类似的油迹,当时以为是制冷剂泄漏,现在想来……那油迹的形状,和地上的红圈惊人地相似。
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铁皮柜,柜顶上的旧报纸哗啦啦掉下来,落在脚边。报纸是十年前的,头版标题模糊不清,但右下角的配图却看得真切——一栋被烧毁的祠堂,祠堂门口的柱子上,缠着半截烧黑的红绳。
“原来……13号柜是空了十年,正好是这报纸的年份。”李明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混沌中闪过一个念头,“老王说13号柜邪乎,是不是因为十年前这里烧过什么?”
就在这时,红绳突然停止收缩,末端猛地向上一翘,指向值班室的门。李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手电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门是锁着的,但他能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从长廊那头慢慢靠近,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走路。
脚步声停在门口。李明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长廊的地面上,一根红绳正从停尸房方向延伸过来,像一条红色的蛇,顺着门缝往里钻。
他突然想起“夜班守则”第4条:“尤其不要捡地上的红绳。”可现在,红绳不是捡不捡的问题,它在自己“进来”。李明慌忙去摸老王给的糯米包,却发现纸包不知何时破了个洞,糯米全撒在了口袋里,和钥匙串缠在一起,硌得他大腿生疼。
红绳钻进门缝的部分越来越长,在地板上蜿蜒爬行,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痕迹,像血。李明突然想起母亲的话,小时候他摔破膝盖,母亲用红绳给他缠伤口,说“红绳能挡灾”,可现在这红绳,却像索命的符。
“咚。”红绳的末端撞到了他的鞋跟。
李明吓得猛地抬脚,红绳却像有粘性,粘在鞋底跟着他走。他慌乱中踩到地上的报纸,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手电筒从手里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柱正好照在墙角——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影子,长发垂地,手腕处缠着红绳,正慢慢站起来。
他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影子越来越清晰,他看到那影子的脚边,散落着几粒漆黑的糯米,和他口袋里的一模一样。“是你……13号柜里的……”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影子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散开,像条红色的鞭子,朝着他的脸抽过来。李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没感觉到疼痛,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停尸房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影子不见了。地板上的红绳也消失了,只有那圈红色的印记还在,像个未干的血圈。手电筒滚到墙角,光柱照在铁皮柜的抽屉缝里,那里露出一角红色的布料,像是……红衣的一角。
李明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没有红衣,只有一本旧日记,封皮已经泛黄,上面用红绳系着,红绳的末端,沾着点红褐色的锈粉,和停尸房铜锁上的一模一样。
日记的第一页,写着日期:1953年7月15日。字迹娟秀,像是女人写的。下面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红绳手链,旁边写着三个字:“淑雅记”。
李明的心脏狂跳起来,淑雅?难道是雪花屏里那个穿红衣的女人?他翻开第二页,字迹开始潦草,像是在慌乱中写的:“他们说我是女巫,要烧了我……红绳断了,冤魂不散……”
“哗啦”一声,窗外的闪电照亮了日记的某一页,上面画着停尸房的草图,13号柜的位置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骨殖在此,红绳为记”。
李明的头皮瞬间炸开——13号柜里不是空的,是放着尸骨!老王说空了十年,其实是在隐瞒什么!
就在这时,停尸房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停尸柜被撞开了。他猛地看向监控屏幕,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画面里,13号柜的抽屉完全打开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缕白雾正缓缓飘出来,在停尸房里弥漫开来。
而停尸房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条缝,白雾正顺着门缝往外涌,朝着值班室的方向蔓延。
李明抓起日记,转身就想躲进铁皮柜,却发现柜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锁孔里,插着半截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