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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奚奴 ...

  •   赵淮渊再次扛着另一位昏迷的妇人闪入偏殿,反手带上门,却听身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闩竟从外落了锁!

      他瞬间警觉,箭步冲到榻前掀开纱帐,本该在床上昏睡的裴野踪影全无,唯剩那官眷小姐衣衫半解,面泛潮红地娇喘着,“热……我好热……”

      “中计。”他攥拳欲破门,忽闻门外脚步声如鼓点般急促响起,此时想脱身已经不可能了。

      小芦氏带着乌泱泱一群仆妇撞门,身后呼呼啦啦引来一大群赴宴的宾客,老远就听见她呼天抢地的呵斥:“好个下作东西!竟敢在我儿婚宴上掳掠官眷!”

      “哐啷”门被撞碎。

      小芦氏伙同婆子冲进来后,竟然只瞧见了办事的奚奴,全然不见继子裴野的踪迹。

      精明的妇人当即便猜到,今儿的事办砸了。

      不过事已至此,总要有个收场,她当即指着赵淮渊,咒骂道:“奚奴,好你个杀千刀的泼才,国公府大喜的日子竟敢意图不轨,来人,给我把这小畜生拿下。”

      三五个婆子抡着胳膊冲上来,后宅里讨生活的妇人,手上功夫了得,赵淮渊当即被按跪在地,接连被赏了好几个嘴巴,若不是碍于人多,这些婆子恨不得当场弄残他。

      赵淮渊阴鸷的目光扫过人群,却寻不到半点破绽,究竟是谁坏了他的算计?

      小芦氏算计失策,恼羞成怒,染着蔻丹的指甲直戳赵淮渊面门:“这贱奴定是记恨世子爷平日欺辱,故意在满堂的宾客前毁我裴家颜面!”

      她痛心疾首的吩咐左右:“来人,将此贱奴拖去马厩!按家法杖毙!”

      沈菀隐在回廊暗处,冷眼瞧瞧护国公府的闹剧,重活一世,赵淮渊这煞星竟然栽在她的手里,心头自然无比畅快。

      不过这小芦氏一口一个贱奴的骂着,倒把她给弄糊涂了。

      护国公府就算权柄滔天,还能大的过天家血脉,赵淮渊可是大衍皇室的九皇子,莫说小芦氏一个妾,就算是国公爷亲临也不能一口一个畜生的折辱他。

      而且瞧着裴府婆子出手的狠辣程度,分明就是照着弄死赵淮渊的意图在下死手。

      就算阎罗王偶有打盹儿的时候,也断没有被小鬼按在地上欺辱的道理。

      沈菀正盘算着哪里出了疏漏,却一个不留神,让身边的裴野窜了出去。

      “贱奴!”裴世子浑身水痕未散,额角青筋暴起,眼底烧着暴怒的寒光,手中马鞭“啪”地撕裂空气,狠狠抽在朱漆门框上。

      百年黄杨木雕的吉祥莲纹应声爆裂,碎木屑如暴雨般簌簌迸溅,惊得门前宾客们花容失色。

      裴野靴底碾过散落的碎屑,目光如刀般钉在角落里的赵淮渊身上,“狗奴才,竟敢算计到本世子的头上!”

      鞭影如毒蛇般撕开奚奴的粗麻衣衫,血痕瞬间洇出,与这奴才惨白的皮肤对比,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裴野却犹嫌不够,抬脚狠狠踹向那奴才的心窝,力道之大,直将人踢得撞上身后屏风。

      他一把揪起赵淮渊的头发,迫使对方仰头:“想趁我醉酒不防备,再把我扔进这腌臜地方?”
      话音未落,又是一记耳光甩过去,赵淮渊唇角当即裂开,血线溅上裴野的织金袖口。

      “下贱胚子!”马鞭“啪啪”连抽三下,“去死吧!”

      殿外宾客闻声聚来瞧热闹,却见世子爷如煞神临世,鞭梢滴血,脚下奴仆蜷缩如虾,地上拖出的血痕触目惊心。
      一个个又惊又俱,议论纷纷。

      赵淮渊被裴野的马鞭抽得蜷缩在地,血水混着冷汗浸透了粗麻衣料,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唯有那双阴鸷的眼睛,在凌乱发丝间死死盯着裴野,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孤狼。

      殿外围观的宾客哗然,几位和护国公府有着姻亲的官眷捏着帕子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这贱奴原是裴将军从秦淮河畔带回的野种。”

      “当真?阿弥陀佛,难怪裴世子出手如此狠毒,这岂不成了兄弟相残的大戏。”

      “哎,听说那奴才的娘是贱籍,使了浑身的本事才弄大肚子,谁知道裴将军还没来得及安顿这外头生的,便战死杀场,所以说这人的命啊,都是注定好的。”

      “光我就瞧见好几回,世子爷寒冬腊月逼这小奴才跪碎瓷片,成日里变着法儿的作践他。”

      “欸,可恨之人也是有可怜之处。”
      ……

      沈菀闻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心头更是五味杂陈,地上挨揍的毕竟是她上辈子的情夫,以及他们赵家的老祖宗。

      当年赵淮渊入京仿佛从天而降,而后便一路夺权,搅和的大衍天翻地覆,没人知道惠景帝这个儿子的来历。

      如今回看,并不是赵淮渊藏得好,而是自幼收养他的护国公府理亏,自然没脸到处宣扬阖府上下当年是如何欺凌皇子。

      京中各府一向家丑不愿外扬,如今赵淮渊只是个贱籍出身的奴才,就算犯了错,国公府自行就能处理,哪里用的上大理寺存档记录。

      她骤然惊觉,这层层叠叠的弯绕诡谲,竟是史册从未记载的暗流。

      一股寒意攀上脊背,让她忽然意识到,此刻立足之地不再是泛黄纸页上干瘪的天地,而是滚烫的、带着血腥气的真实世界。

      那些史官笔下的"只言片语"背后,原是如此错综的因果蛛网。

      预知的未来如同雾中灯火,照得见结局,却照不亮脚下荆棘密布的歧路。

      而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就是赵淮渊,他是被这个扭曲时代造就出来的怪物,他脚下的路预示着这个时空真正的走向。

      同床共枕两年,沈菀比谁都清楚赵淮渊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了结,他和护国公府的梁子就此结下,裴野依旧会被叛军五马分尸,而唯一能制衡赵淮渊的护国公府也会随之毁于一旦。

      到那时,这头被封建王朝恶意豢养出的凶兽,将再无枷锁可制。无节制的狂怒,紧随其后的就是毁灭。

      她决不能放任不管。

      “二表哥。”沈菀怯生生的调子穿过人群,在众人的审视下,她捂着胸口上前,像只柔弱可欺的小白兔,惶惶然走进偏殿。

      “二表哥,方才你醉得厉害,瞧着好像就是这奴才扶你回去休息,怎的转眼你又同他站在了此地?”
      沈菀的团扇轻点被反锁的雕花门碎屑,暗中冲裴野是个眼色,目光所指,正是坐等好戏的继母小芦氏。

      不知道为何,对上她清凌凌的眸光,裴野一瞬间冷静下来。

      沈菀故作懵懂无知道:“奇怪,这偏殿的门窗俱从外头锁死,看来这奴才不仅会分身术,而且做坏事的时候还喜欢叫人从外面把门窗刻意锁死,莫不是怕我们捉不到他?”

      裴野手中马鞭骤然一顿,激动的情绪彻底消散,如此说来,这奚奴必定也是被人算计了。

      “何况……”沈菀突然掀开奚奴染血的袖口,让其露出手腕处深紫的伤痕,“天,竟有这么重的手臂伤。”
      她转身直视那位‘被掳来’的官眷,天真的冲她眨眨眼,一字一句道:“姑娘方才当真是被这奴才掳来的?”

      那女子脸色煞白,不过此刻也是冷静下来,她心知若承认曾被掳来此地,便是失节,届时即便身负清白,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我只是醉酒寻地方歇息……”那官眷小姐感激的看向沈菀,满屋子人一口一个捉奸,还吵嚷着要惩戒凶犯,却无人在乎她的名节和死活,当即梨花带雨的痛哭道,“迷迷糊糊的就来了这偏殿歇脚,并非被掳来至此。”

      沈菀心道,还不算太傻,目光灼灼的又看向另一位被扛来的官眷妇人,笑吟吟道:“您呢?”

      “奴家也是醉酒,这才进了偏殿休息!”那官眷妇人更是机灵,急吼吼辩解道,“满园子的闺秀小姐,我一个半老徐娘的妇人,绝无被歹人盯上的可能啊!”

      众人这才惊觉,那跪伏在地的小奴才虽衣衫破碎如败絮,却掩不住一副天生勾魂的骨相。

      少年赵淮渊凌乱发丝间透出的眉眼如墨画就,眼尾微挑处偏生缀着颗朱砂痣,倒像是哪位风流画师特意点就的风月记号。

      鞭痕纵横的脖颈竟比那未出阁的千金小姐还要白上三分,此刻混着血珠滚落,反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最绝的是那染血的唇,分明痛得发颤,偏要咬出半弯倔强弧度。殷红舌尖偶尔扫过裂开的伤口,倒似雪地里倏忽掠过的火苗,烧得围观者喉头发紧。

      破布遮掩的锁骨随着喘息若隐若现,竟比醉仙楼头牌刻意露出的那段还要莹润三分。

      这般容貌,莫说勾搭小家碧玉,便是那等见惯风月的欢场老手,怕也要被这混杂着痛楚与傲气的风情勾去三魂,何须去绑架个半老徐娘寻欢。

      满堂哗然中,裴野的小厮突然高喊:“世子爷明鉴!奴才亲眼看见奚奴在池畔悉心照料您,是奴才让他去瞧瞧哪的偏殿空着,好让您休息,也不只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也不问问,就给偏殿落了锁!”

      沈菀唇角微勾:裴野娇纵跋扈,但身边的伺候的小厮却十分机灵忠诚,想来裴家还是十分看重裴野,这些年就是把他保护的太好了,才搞得小裴世子如此霸道骄横。

      她余光瞥向地上的奚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冲他眨了下眼睛:别来无恙啊,我的老祖宗。

      赵淮渊怔住了。

      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被打的太狠,眼花了。

      前世血洗皇城的煞星,此刻正用染血的手指擦着嘴角的血痕,一身低劣粗布的衣裳,手指因常年从事辛苦劳作变形,手臂和脖颈儿的裸露处全是新旧交错的疤痕。

      唯独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是沈菀再熟悉不过的、淬了毒的浓烈恶意。

      血统高贵的大衍皇子,却沦为了护国公府的贱奴,如此奇耻大辱,难怪赵淮渊后来要五马分尸了裴野。

      沈菀故意提高声量:“既如此,这奴才倒该赏。”

      裴野会意,当即扔了马鞭:“是本世子醉糊涂!”他又踹了奚奴一脚,“没你的事儿了,还不快滚!”

      赵淮渊踉跄起身,低着头,顶着浑身的脏污一瘸一拐的出了偏殿,周遭的官眷见其形容,纷纷用帕子掩面,各自嫌弃的躲开。

      沈菀望着那狼狈的少年,忽然想起前世,每逢刮风下雨的日子,赵淮渊的膝盖总是疼的厉害,若是谁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免不得要被弄死。

      沈菀只得将他冰凉的双膝塞进衣襟里暖着,这一暖就是枯坐一宿,难熬的厉害。

      原来病根竟是在护国公府时落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奚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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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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