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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好的南田科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程柏年重重将头低下去,信誓旦旦地向日本军官南田保证道。

      女儿程婉亦哭丧着脸回到程家,程柏年知道女儿再次被周少卿拒绝了,眼见通过这种缓兵之计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程柏年怒斥这周少卿“敬酒不吃吃罚酒”后径直找到日方,他要利用周少卿重伤未愈、沈明昭出走、周家群龙无首的时机,以“清查违禁物资”、“涉嫌通敌”等莫须有罪名,在日伪势力的强力支持下悍然封锁周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周府,此刻被荷枪实弹的日伪士兵和程家豢养的打手团团围住,气氛肃杀压抑。铁艺大门紧闭,门内周府仆役面色惶惶,门外士兵刺刀闪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恐惧和无形的硝烟味。

      程柏年站在包围圈外,在一小队日伪军官的簇拥下,穿着考究的皮裘,脸上带着一种虚假的悲悯和胜券在握的得意。他身旁站着一名挂着大佐军衔、眼神傲慢的日军军官。

      站在程父侧后方,穿着华贵的貂皮大衣,妆容精致的程婉亦,却难掩眼中的慌乱、愧疚和一丝……病态的期待。她不敢直视周府大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昂贵的皮草手笼,颈间那条珍珠项链被她藏在衣领下,却像烙铁般滚烫。

      周府管家福伯老泪纵横,跪在周少卿脚边,声音嘶哑:“先生!老夫人她……她快撑不住了!药!没有药啊!那些畜生……他们连大夫都不让进!”

      周少卿站在紧闭的大门内侧,透过门缝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包围圈。他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如纸,裹着厚厚的大衣也无法完全遮掩那份病态的虚弱。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眼神沉郁如暴风雨前的深海,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与刻骨的屈辱。他紧握的拳头藏在袖中,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肩头的旧伤因情绪激荡而隐隐作痛。

      他们不仅切断了周府与外界的联系,更封锁了所有药品进出通道。周母本就年迈体弱,封锁期间忧惧交加,旧病复发,情况万分危急,急需特效药物救治,而封锁令下,一粒药也进不来!周少卿查到了程柏年卖国的一些证据,但是他没有想到父亲的世交伯父竟然在他背后向他下黑手,他程柏年竟然将此作为逼迫自己就范的最后也是最致命的筹码。

      “周少卿!” 程柏年的声音透过紧闭的大门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伪善的关切,“老夫人病势沉重,老夫闻之心痛啊!这兵荒马乱的,好药难寻,大夫也难请。周府被暂时封锁,也是为了配合皇军调查,实属无奈啊!”

      门内,福伯的哭求声如同刀子般剜在周少卿心上。他能想象母亲在病榻上痛苦喘息的模样,那一声声压抑的呻吟仿佛就在耳边。封锁令下,周家往日的人脉、财富都成了废纸!他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突破这由枪炮和强权构筑的铜墙铁壁去救自己的母亲!

      “先生!求您想想办法!夫人……夫人她等不得了啊!” 福伯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周少卿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的剧痛,更牵扯着心口那被屈辱和无力感撕裂的伤口。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商场上的纵横捭阖,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在绝对暴力和无耻构陷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程柏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赤裸裸的诱惑和威胁:“少卿贤侄!老夫并非不近人情!只要你点个头,答应与我家婉婉的婚事,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妇人的病,就是我程柏年的责任!最好的医生,最珍贵的药,老夫立刻双手奉上!封锁?自然解除!程周两家强强联合,共享这新航道的繁华,岂不两全其美?”

      “婚事”二字像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周少卿的耳膜。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那目光穿过门缝,死死钉在程柏年那张虚伪的脸上,恨意滔天!这个老贼!用他母亲的性命做要挟,逼他娶他的女儿!这哪里是联姻?分明是赤裸裸的吞并!是让他将周家百年基业连同自己的尊严,一同献上祭坛!

      他下意识地看向程婉亦。她站在父亲身后,接触到他那冰冷、失望、甚至带着一丝憎恶的目光时,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是恐惧,是愧疚,是难堪,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扭曲的期盼——他终于要属于她了吗?以这种方式?

      程柏年敏锐地捕捉到女儿的反应和周少卿的动摇,立刻加重砝码。他微微侧身,对身旁的日军大佐低声说了几句日语。那大佐傲慢地点点头,用生硬的中文对门内喊道:“周先生!时间宝贵!病人的生命,更宝贵!程先生,是朋友!合作,大大的好!不合作……”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阴鸷,“后果,自负!”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不仅是对他母亲,更是对整个周家!

      胸腔里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愤怒和屈辱!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与程柏年和那些日伪走狗同归于尽!但他不能!他肩上担着整个周家,担着母亲奄奄一息的生命!

      福伯绝望的哭求,母亲在病榻上痛苦的呻吟(即使听不见,也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响),像冰冷的铁链,将他死死锁在原地。他周少卿可以死,可以承受任何屈辱,但母亲……她不能有事!

      他环顾四周,府内人心惶惶,府外虎狼环伺。他重伤未愈,孤立无援。沈明昭不知所踪,程婉亦……她看似无辜,却已是她父亲阴谋的一部分。他没有选择!或者说,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自己和周家的未来,换取母亲活下去的希望。
      一股深沉的、冰冷的绝望感彻底攫住了他。所有的挣扎、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沉入那无底的深渊。他缓缓抬起手,示意福伯起来。那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开门。” 周少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

      福伯愕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家少爷。

      周少卿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空洞地投向门外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冰冷:“开门。请程……世伯,进来商谈婚事细节。”

      “少爷!” 福伯失声痛哭,明白了少爷的牺牲。

      门外的程柏年听到了,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虚伪地对着日军大佐点头哈腰:“大佐阁下,您看,周贤侄还是识大体的!”

      程婉亦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成功了?她终于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可为什么……心口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痛得无法呼吸?看着周府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周少卿那苍白、冰冷、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死寂的荒芜,那份病态的期待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愧疚淹没。这不是她想要的!绝不是!

      大门洞开,程柏年在日伪军官和打手的簇拥下,志得意满地踏入周府。程婉亦如同提线木偶般,被父亲拽着,踉跄地跟在后面。她不敢看周少卿,只能死死低着头,泪水滴落在昂贵的手笼上。

      周少卿站在门内,看着仇人踏进自己的家门,看着程婉亦那愧疚又狼狈的身影。他没有愤怒,没有言语,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他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祭品,站在为母亲生命而设的祭坛之上,亲手将象征着周家未来的权柄,递到了豺狼的手中。联姻,成了他不得不饮下的、最毒的鸩酒。而程婉亦,这位曾经的白月光,如今却成了锁住他、也锁住周家命运的枷锁上,最华丽也最讽刺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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