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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信息素它不会说谎(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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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韫提着温热的早餐,几乎是跑着冲出了那条充满烟火气的小巷。贺华黎苏醒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她连日来的疲惫与阴霾,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急切。
她踏上了那条连接医院与小镇的柏油马路。与小巷内的喧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只有微风拂过路边野草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引擎的低吼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萧韫下意识地往路边靠了靠,低头加快了脚步,并未多想,只当是某个赶路的司机。她的心思早已飞回了医院的病房,飞到了那个刚刚醒来的人身边。
然而,那辆黑色的轿车,在她踏上马路中央的瞬间,像一头伏击许久的野兽突然发现猎物一般猛然加速!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引擎的咆哮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旷的道路,带着一股决绝的、毫不掩饰的恶意,直直地朝着她冲撞过来!
太快了!距离太近了!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
萧韫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只下意识凭借本能向旁边奋力一跃——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萧韫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击在她的身侧,手中的早餐脱手飞出,粥菜包子散落一地。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撞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路面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温热的血液从额角、嘴角渗出,迅速在身下蔓延开一小片刺目的红。早餐也散落一地,清粥和包子混着泥土,一片狼藉。
她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为疼痛和失血而变得模糊、晃动。
诡异的是,马路不远处,明明有早起赶集的村民推着车经过,他们却对这场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惨烈车祸视若无睹,仿佛她和那辆黑色的车,以及车上下来的人,都存在于另一个平行的、不被察觉的空间。
黑色的轿车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精致高跟鞋的脚率先落地,接着,一个穿着艳丽红裙、身姿摇曳的身影,如同欣赏风景般,蹁跹地走到了萧韫身前停住,如同欣赏一件破碎的艺术品般,从高处俯视着她。阳光被她的身影挡住,投下一片阴影,将萧韫笼罩其中。
萧韫强忍着眩晕和剧痛,聚焦视线,看清了来人的脸——李薇娅!
那张原本美艳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混合着讥讽与残忍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是一片非人的冰冷与漠然。
“李……薇娅……”萧韫气息微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你敢……”
“呵。”李薇娅,或者说,占据着李薇娅躯壳的“存在”,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她缓缓蹲下身,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指,近乎轻佻地抬起了萧韫染血的下巴。
“我可不是你口中那个……羸弱愚蠢的人类戏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深渊,“萧少主,别来无恙啊。”
萧韫瞳孔一缩,心中巨震。少主?她在叫谁?
“没有了记忆的你,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李薇娅’的语气充满了嘲弄,“真是可笑,你们妻妻二人,不是早就形同陌路、不死不休了吗?怎么到了这小小下界,失了忆,你倒拼死拼活地护起她来了?怎么,你原谅她了?忘记她当年是如何背叛你,如何将你逼入绝境的?”
“你……胡说什么……”她艰难地反驳,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呵……”祂似乎很享受萧韫此刻的痛苦与迷茫。
萧韫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愤怒,还有一丝本能的排斥。她完全听不懂这个疯子在说什么!什么形同陌路?什么背叛?什么绝境?
“李薇娅”看着她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画面,笑容越发扩大,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就在这时,萧韫手腕处的彼岸花印记再次灼热起来,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试图涌入她的体内,修复伤势,稳定生机。
“哼,区区调虫小计,也敢在本座面前造次?”
祂冷哼一声,眼中黑紫色的光芒一闪,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阴冷、粘稠的黑紫色烟雾凭空出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萧韫的手腕,瞬间切断了那彼岸花系统与萧韫之间的能量链接!印记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紧接着,那股黑紫色烟雾并未散去,反而如同跗骨之蛆,猛地钻入了萧韫的眉心!
“呃啊啊——!!!”
萧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球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布满血丝。一段段破碎、混乱、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痛楚的画面,强行塞入了她的脑海——
云雾缭绕的仙山琼阁,奇花异草,她是天地灵气孕育的灵胎,被威严慈祥的妖族族长收养。
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叫她“韫姐姐”的明媚少女,她们一起修炼,一起嬉戏,情同手足。她天赋异禀,修行一日千里,老族长欣慰地拍着她的肩膀,当众宣布她为妖族少主。
那个明媚的少女,眼神从此变了,充满了嫉妒、不甘与怨恨。少女为了获得足以抗衡她的力量,竟不惜堕入魔道,背叛了整个妖族……
还有那神界,那世纪大典,那满心爱意和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那最后的秩序审判………
“啊——!”萧韫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抠进柏油路面,留下带血的划痕。这些记忆如此真实,如此痛苦,几乎要将她现在的意识和人格彻底撕裂、吞噬!
“你不是想救她吗?”祂饶有兴致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扭曲的萧韫,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那我帮你恢复记忆,让你看清楚,你拼死想要保护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等你都想起来了,你还能不能放下这刻骨的仇恨与执念去救她呢?我可真是太好奇了!”
她摸索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戏谑与兴奋的光芒,自言自语道:“就剩最后一个世界了……不如,我提前把你送过去玩玩?”
就在她抬起手,掌心凝聚起更浓郁的黑紫色光芒,准备有所动作时——
“梵岄!你找死!”
一声冰冷到极致、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厉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贺华黎,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不远处。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属于人类的瞳孔,而是化作了如同蕴藏着无尽雷暴的银白色,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仿佛执掌秩序的神明降临凡尘!
她抬手便是一挥,一道凝练到极致、闪烁着白色电纹的光弧,如同撕裂空间般,瞬间袭向梵岄!
梵岄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贺华黎能这么快能破解这个结界并爆发出如此力量。她不敢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旁边急速闪避。
“轰!”光弧击中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柏油路面被炸开一个焦黑的浅坑,却没有伤及近在咫尺的萧韫分毫。
“等等!”梵岄稳住身形,抬手制止,脸上却带着有恃无恐的讥笑,“我可不用这具脆弱的人类身体和你打。贺华黎,你以为你们布下这五世轮回之局,就能成功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因为记忆冲击而意识模糊、痛苦不堪的萧韫,又看向眼神冰冷如刀的贺华黎,笑声尖锐而张狂:“最后一个世界了!我们在最后一个世界见分晓!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她疯狂的笑声,那浓郁的黑紫色烟雾再次暴涨,如同一个巨大的茧,瞬间将倒在地上的萧韫、站在不远处的贺华黎,以及狂笑中的梵岄,全部吞噬了进去!
烟雾翻滚,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萧韫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钟,强忍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里,最后定格的,只有贺华黎那双银白色的、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焦急、心痛与决绝的眼眸……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
此时,那片永恒的苍白之地,此刻失去了往日的绝对寂静与空灵。
弥漫在空间中的朦胧微光仿佛也变得有些黯淡,空气中那原本清冽的彼岸花幽香里,似乎隐隐掺杂了一丝极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腻与腐朽气息,若有若无,如同附骨之疽。
空间的正中央,那株巨大妖异的彼岸花依旧静静矗立,如火如血的花瓣依旧艳丽夺目,花蕊深处那株混沌青莲也依旧散发着孕育生机的青蒙光泽。
然而,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无论是花瓣的脉络间,还是青莲那孤零零的叶片边缘,都缠绕着一缕缕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的黑紫色烟雾。
这些烟雾仿佛拥有生命般,缓慢地蠕动、缠绕,试图向着花心与莲叶的更深处渗透,带来一种不祥的玷污与侵蚀感。
系统的那团朦胧不定的人形光晕投影,此刻正焦躁不安地围绕着彼岸花与青莲缓缓踱步,如果那漂浮的移动能算作踱步的话。
它的光芒极不稳定地闪烁着,时而明亮刺目,时而黯淡欲熄,清晰地映照出它内部激烈的情绪波动。
【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一个充满了焦虑与无措的意念,如同坏掉的老式留声机,在空间中反复回荡,【联系彻底中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根源上屏蔽了。少主的灵魂波动明明就在其中,为何就是无法建立连接?是那魔气残留的影响,还是少主强行苏醒那片刻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光晕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光芒剧烈地明灭着,转向那被黑紫色烟雾缠绕的花蕊青莲,传递出更深沉的忧虑:
【少主的记忆……被那该死的梵岄强行恢复了,但那其中分明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篡改的啊!本就因为当年那场变故,少主对尊上心存极深的芥蒂与怨愤,如今这被篡改的记忆虽有所偏差,但以少主那宁折不弯、爱憎分明的性子,怕是……怕是会对尊上更加疏离,甚至……恨意更深啊!】
它猛地叹了口气,传递出近乎绝望的情绪:
【这最后一个世界了!最关键的世界!承载着所有希望与最终契机的世界!还能顺利完成吗?】
【那至关重要的‘本源融合’,还能在彼此猜忌与隔阂中达成吗?万一……万一失败了……我们万载的等待,尊上付出的巨大代价,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
越说越急,光晕的“踱步”速度明显加快,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它突然间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向虚空,意念中充满了愤懑与憋屈,如同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管家:
【还有那个被强行中断的小世界!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还没处理呢!尊上的Omega身份彻底曝光,网络舆论彻底失控,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少主更是当众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后续的影响,世俗界的麻烦,舆论的引导,记忆的模糊化处理……哪一样不需要我们去小心翼翼地抹平痕迹,引导走向?!】
它的光芒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爆发出刺目的亮光,几乎要驱散周围的苍白,意念如同咆哮:
【这些该死的魔!梵岄!你果然是不管在哪个角落,哪个时空,都是这么的阴魂不散,这么的卑鄙无耻,这么的让人憎恶!祂根本不在乎什么平衡,什么后果!祂就是要破坏!就是要让我们功亏一篑!】
光芒剧烈地起伏着,传递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委屈: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布局万载,轮回五世,生怕行差踏错,惊动了各方势力,也怕给少主和尊上的轮回修行带来不必要的变数。祂倒好!直接掀桌子!蛮横介入,打乱一切布局!还留下这么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系统投影的光晕似乎都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涣散,它“看”着自己这忙碌奔波、却似乎总在补漏的形态,意念里充满了自嘲与辛酸:
【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自从跟随尊上以来,历经多少纪元变迁,如今却要像个保姆一样,跟在后面操心完这个操心那个,还得像个清道夫似的,到处去收拾那魔头肆意妄为搞出来的破坏!清理痕迹,编织谎言,维持那脆弱的平衡……真是……真是岂有此理!憋屈啊!】
刚说完,它的身影就无可奈何地化作一道黄色光芒向远处飞去,徒留它的抱怨和叹息在这片苍白的空间中久久回荡,充满了守护者的忧虑、无奈以及对那搅局者的深切愤恨。
而那株被不祥烟雾缠绕的彼岸花与青莲,依旧静静地矗立着,那黑紫色的烟雾慢慢流淌在其中,青莲的那第五瓣叶子就在这诡异的烟雾中缓缓勾勒出虚影。
马上了,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