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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戏台灯影镜玲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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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代表“成功”的暗号,如同暗夜中的烽火,被清洁工第一时间发现并传递了出去。
贺华黎收到消息时,正在推演营救计划的最后一个细节。她冰冷的面容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化为决绝的锐利。
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在特高课的心脏地带,拿到了情报!
狂喜与担忧同时攫住贺华黎。狂喜于情报得手,担忧于萧韫此刻面临的巨大风险。
南云凉子绝非蠢人,一旦她察觉任何异常,萧韫必死无疑。
必须立刻行动!
贺华黎当机立断,通过绝密渠道,将新的行动时间和大致方式,决定就在今晚强制突围,这一重要决定交由外部接应的同志。
同时,她也给萧韫传递了最后的指令:明日凌晨四点,管道井口,准备接应!
此次行动贺华黎不方便直接露面,顶多也只能在外围帮一下,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将计划更加完善,不容一点差错。
这显然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成功率不足五成。但这是最快、最能确保情报安全送出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紧张得仿佛要凝固。
凌晨。
特高课大楼大部分区域陷入沉睡,只有走廊巡逻的守卫脚步声规律响起。
牢房内,萧韫睁开了眼睛,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她都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看了眼手中被送进来的怀表,三点五十,该行动了。
她悄无声息地挪开砖块,那个洞口再次显露。她最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破烂的衣衫,将伤口用布条勒紧以减少流血,目光冷静得可怕。
四点整。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突然从特高课大楼外部停车场响起!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点燃了夜空!这是外部同志制造的佯攻!
大楼内警报声凄厉地响起!一片混乱!脚步声、惊呼声、哨子声乱成一团!大部分守卫和人员都被吸引冲向爆炸地点和各个出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又一声闷响,这次来自牢房区那废弃的管道井深处!外部同志精准定位并爆破扩大了管道井的出口!
萧韫没有任何犹豫,在爆炸声响起、走廊守卫也被外部爆炸吸引的瞬间,猛地钻入管道井!这一次,她不再小心翼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向外爬去!
管道井的另一头,已有接应的同志伸出手:“这边!快!”
然而,就在萧韫即将爬出管道井的刹那——
“砰!砰!”枪声响起!子弹打在管道井口,火花四溅!
南云凉子!
她竟然没有去外部爆炸点,而是带着几个心腹直扑牢房!她果然对萧韫留有后手,甚至可能察觉了某些细微的异常!
当她看到空无一人的囚室和洞开的墙壁,瞬间明白了一切,怒火中烧,直接开枪!
“抓住她!死活不论!”南云凉子尖厉的声音充满杀意。
萧韫被接应的同志猛地拉出管道井,但一颗子弹还是擦过了她的手臂,带来一阵灼痛。他们此刻身处特高课大楼后方一条偏僻的小巷,但南云凉子的人已经追了出来!
“带情报走!”接应的同志将她推向另一个方向,自己则转身开枪还击,试图阻挡追兵。
枪声在狭窄的小巷内激烈回荡。萧韫咬着牙,朝着预定撤离点拼命奔跑。身后不断传来枪声和惨叫,她知道接应的同志凶多吉少。
就在她即将冲出小巷,看到来接应的车辆时,侧面突然冲出一个被爆炸惊动、赶来支援的岛国宪兵!
那宪兵看到奔跑的萧韫,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
危急关头,萧韫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猛地侧身滑步,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精准地避开枪口的同时,欺近宪兵身前!左手格开步枪,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扼住宪兵持枪的手腕,一拧一夺!
“咔嚓!”一声脆响,步枪已然易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宪兵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夺了枪!
萧韫自己也愣了一下,这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她的预料!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她抬起夺来的三八式步枪,几乎没有瞄准,凭感觉扣动扳机!
“砰!”追得最近的一个特务应声倒地!
枪法也精准得吓人!
她连续开枪,又撂倒两个追兵,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追击。
但她自己也因剧烈的动作牵扯了伤口,鲜血从手臂和身上的旧伤处不断渗出,体力急速流失。
她不敢恋战,转身继续奔跑。身后的南云凉子气得尖叫,亲自带人追来,子弹啾啾地打在墙壁上。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萧韫视线开始模糊,脚步变得踉跄。
她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拐进另一条更黑暗狭窄的小巷,但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步枪也脱手滑落。
意识涣散前,她仿佛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还有一个她魂牵梦萦的、冰冷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的声音……
“萧毓!”
……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萧韫感到自己在一个颠簸移动的环境中,似乎是在汽车后座。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道混合在一起。身上剧烈的疼痛提醒她还活着。
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盛满担忧和后怕的眼睛。
是贺华黎!
贺华黎此刻褪去了所有冰冷的伪装,脸色苍白,正用颤抖的手用力按压着她身上不断冒血的伤口,试图止血。
她的眼镜歪在一边,发丝凌乱,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坚…持住……就快到了……”贺华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和颤抖。
萧韫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她感觉到贺华黎按压伤口的手冰凉,却在微微发抖。
汽车在一个秘密的安全屋前停下。
贺华黎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萧韫弄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她动作迅速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医疗用品,剪开萧韫被血浸透的衣衫,开始清洗伤口、缝合、包扎。
她的动作依旧专业冷静,但紧抿的嘴唇和微红的眼眶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她看到萧韫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时,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萧韫虚弱地看着她,感受着酒精带来的刺痛和针线穿过皮肉的拉扯感,忽然轻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记得自己晕倒在小巷里。
贺华黎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我不放心。爆炸发生后,我没有按计划完全撤离,一直在外围……我听到了你那个方向的枪声……”她省略了当她看到萧韫浑身是血倒在巷子里时,那种几乎让她心脏停止跳动的恐惧。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晚到一步……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酒精棉擦拭伤口和缝合的细微声响。
许久,贺华黎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发紧,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疑惑和探究:“你的枪法……还有夺枪的动作……不像一个戏班班主。”
萧韫心中一凛。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她也无法解释那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生活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美好年代,她连枪都没碰过。
只能含糊地苦笑一下,虚弱地闭上眼:“……人……被逼到绝路……什么都做得出来吧……或许……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她试图用玩笑掩饰。
贺华黎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无比,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翻涌。
她知道萧韫有所隐瞒,但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情报也安全了。
包扎完毕,贺华黎替萧韫盖好被子,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她苍白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睡吧。”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这里很安全。我会守着你。”
萧韫实在是太虚弱了,失血过多和高度紧张后的松弛让她迅速陷入了昏睡。
在失去意识前,她仿佛感觉到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其轻柔的、带着凉意的触碰,像是一片雪花,
又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贺华黎坐在床边,凝视着萧韫沉睡的容颜,看着她即使昏迷也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那片冰封了多年的荒原,仿佛被一道炽热而勇敢的光芒彻底击碎,涌动着她从未体验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暖流。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韫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十指缓缓交扣。
这一次,她没有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