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37、第 37 章

　　推开天台的那扇门，寒风几乎要将顾卿冻僵。
　　她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J市的夜景一览无余，安静又遥远。
　　可天台上并不是空无一人。
　　栏杆旁，一道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身上的黑色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就在顾卿推开门的时候，林谢缓缓转过身。
　　他好像一点也不奇怪顾卿会出现在这里。

　　顾卿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他手中手机屏幕的光亮，在这个黑色的夜晚格外的清晰，照亮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

　　林谢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点了几下。
　　那微弱的光，在顾卿看来，却无比刺眼。
　　她几乎能立刻想象出手机里的内容。
　　也能想到他是在跟什么人聊天。

　　会说什么呢？
　　说着今晚的这场闹剧，说着她如何的失控，说着她跟赵苒之间的矛盾，然后又像个逃兵一样的逃走。

　　呵。
　　顾卿只觉得自己好笑。
　　自己在林谢的眼里，又算的上什么呢？

　　也许，他对自己只字不提。

　　她无法责怪林谢。
　　现在所有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也说过，只要他愿意，什么都可以。
　　只是，她心口的位置，疼的厉害。

　　顾卿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就走，这一次，她没有逃。

　　手机的光亮，短暂的亮起后，而后又被林谢熄灭，放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顾卿迎着冷风，走到了林谢的身边。
　　她没有看他，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肘搭在冰凉的栏杆上，视线投在远处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

　　哪些光点，明明灭灭，像是遥不可及的梦。
　　林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这句话，顾卿也不知道究竟问的是谁，或许是问的林谢，也或许是问的自己。

　　如果她不回来。
　　赵苒或许还是在那个阿季的男生旁边，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回来了。
　　好像也不能改变什么既定的事实。
　　是不是也代表着，赵苒的命运，她无法改变。

　　那么林谢呢？
　　也会照着原来的结局一步步的发展，最终在她的手上再次失去性命。

　　顾卿收回远处的视线，侧头看着身边依旧安静的林谢。
　　也许，他是对自己无话可说。

　　如果远离自己，能让林谢活着，那么自己，会安安静静的离开。
　　她想要的，只想要让他活着。

　　就在顾卿准备转身的离开的时候，林谢终于开了口。
　　“冷吗？”
　　林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反问了她一句。

　　无关于其他，只是问她。

　　顾卿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忽然有了动作。
　　一件带着体温的厚重羽绒服就落在了她的肩上。

　　林谢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站在凌冽的寒风里，身形更显清瘦。
　　顾卿下意识的想要把衣服还给他。

　　“别动。”
　　林谢伸手，将她肩上的衣服整理好，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然后，林谢又重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侧头看着她。

　　“我妈很高兴。”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忽的说出来。
　　顾卿抬起头。

　　林谢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江淮也很高兴，苒苒其实也很高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我也很高兴。”

　　顾卿这才明白，林谢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你回来不是一件坏事，”林谢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的深沉，“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还愿意回来，你心里，还有这里。”

　　顾卿诧异的站在那里。
　　“你有没有想过，你劝苒苒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在说你自己？”

　　“我自己……？”
　　林谢点头：“你说她抛弃了这个世界。”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你。”
　　“顾卿，你也再抛弃这个世界。”

　　林谢停了下来，可顾卿心里却是风起云涌的厉害。
　　她、也抛弃了这个世界吗？

　　顾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重新落在遥远的天边。
　　是啊，她跟赵苒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总是觉得，你有很多的秘密，从来不愿意对人分享，像根浮木一样漂浮在这里，你打心里，没有认同这个城市，也或者说，你认同的不是这个世界。”
　　林谢的话，轻而易举的说出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事实。
　　她总觉得自己会离开，不属于这个虚幻的世界。

　　也害怕离开。
　　害怕回到那个错误的世界。
　　重新一无所有。

　　所以，她会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带着本能的疏离。

　　“但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人在乎你。”

　　顾卿能感觉到眼眶控制不住的泛起热意，她拼命的仰起头，想把那股酸涩忍住，可眼前的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林谢的话，总是能轻易而已的说中她心底最真实的秘密。

　　冰凉的液体在皮肤上蔓延，很快又被寒风吹干。

　　林谢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服，却在黑夜里站的格外的笔直。
　　“你心里的秘密，”林谢打破了沉默，“可以告诉我吗？”

　　顾卿看着林谢，看着他被夜色勾勒清晰，但又看不懂情绪的眼。
　　“那你的呢？”顾卿终于出声，“你的秘密，能作为交换吗？”

　　这是林谢第一次主动提及秘密，也是她曾经一次次想要知道的真相，她本不该再次提及。
　　现在的林谢，已经算的上好。

　　只是，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坦诚公布的说出来，那么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距离。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他们二个人，心底都藏着秘密。

　　林谢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顾卿几乎是执拗的追问：“你从前，为什么那马怕我？”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顾卿能清晰的看见林谢表情的变化。

　　他猛地转过脸，避开了顾卿的视线，下颔线紧绷。
　　他在抗拒这个问题。
　　也在害怕。
　　好似害怕回忆起从前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顾卿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林谢打心底里对自己依旧是害怕。

　　现在的他，或许是强压下了恐惧。

　　顾卿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是显得格外孤寂：“你看吧，你心底里的秘密，也无法对我说。”
　　顾卿扯了扯嘴角，弧度里带着自嘲。

　　然后，她脱下了身上那件厚重的衣服，她将叠好的衣服递到了林谢的面前。
　　林谢没有接。
　　只是转回了头。

　　许久之后，林谢才开口：“B大，你还会来的，对吧？”
　　他没有争执顾卿没有说出的秘密。
　　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事情，无法与她交换。

　　他们两个人，想要靠近彼此，却又无法靠近。
　　所以，他现在想要知道的事情。
　　是她，还会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朝着自己而来。

　　“会。”顾卿说的肯定。
　　然后，她看着林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补充：“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我去，但我不想以后再没了这个机会，所以，不论之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先去B大。”

　　林谢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对着自己的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的坚定。

　　*

　　三楼的房间里。
　　赵苒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换上了舒适的睡衣，用被子蒙住了头。

　　“嗡嗡——嗡嗡——”
　　可手机的震动，隔着厚厚的被子，依旧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遍又一遍，不肯停歇。
　　赵苒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只是她不想去理。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酒吧里嘈杂的起哄声，阿季不耐烦的连，顾卿冲进来时脸上的担心，还有最后，落在她脸颊上那清脆又滚烫的一巴掌。

　　“早知道你要死，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顾卿的话，比那一巴掌还要疼。

　　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变回那个孤零零的一个人。
　　阿季的出现，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稻草，哪怕知道那根稻草并不结实，她也用尽了全力去抓。

　　可现在，这跟稻草快要断了。

　　手机依旧还在想。
　　要是她祈求，阿季也还会跟她继续在一起。

　　赵苒烦躁的掀开被子，抓住了震动不休的手机。
　　划开了接听键，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已经是发疯的状态。

　　“赵苒，你可终于是接电话了，你他妈什么意思，真逼我跟我分手吗？还有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让四月把我们的都扔出来，你知道不知道，你让我真的很没有面子。”

　　面子。
　　又是面子。

　　赵苒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
　　从酒吧到现在，他没有一句是问她有没有事，所有的重点，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从抱怨变成了威胁。
　　“赵苒，你哑巴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们俩就……”
　　“那就分手吧。”
　　赵苒的声音忽然出声。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阿季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甚至有些变了调：“你说什么？”

　　赵苒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的清醒。
　　“我说、分手。”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只剩下肯定。

　　“你……”阿季像是被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随即是暴怒的吼声，“赵苒，你玩我呢？为了那两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你要跟我分手？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那男的是你的老相好是不是？”

　　赵苒的声音平稳：“那个男的，是我哥。女的，是我姐。”
　　她撒了个谎，却觉得无比顺口。

　　“哥？姐？”阿季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相信，“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编瞎话也要编个像样点的。”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赵苒觉得累了，她不想再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也或许，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阿季。
　　只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叛逆，和那种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张扬。

　　“如果，”赵苒停顿了一下，说的格外认真，“如果他们都不能喜欢你，那就证明我们真的不合适。”
　　“毕竟，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句话，赵苒感觉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事情，彻底的放松了。
　　是啊，她从来不是一个人。

　　她有爸爸、林谢。
　　有林浔川还有林江淮。

　　她还有顾卿。
　　甚至顾卿会为了她，千里迢迢的从S市赶回来。
　　真正的家里，不是非要时时刻刻在一起才算是家人。

　　是无论你身在何处，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会朝你伸出手，将你给拉回来。

　　所以，即使她和顾卿分开了，但是在她的心里，自己依然有位置。
　　“赵苒，你他真是疯了！”
　　赵苒没有再听下去，而是平静的将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