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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早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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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在竹篓里呱呱叫,扶苏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笑,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轻松的快乐了。
不过放纵一时就足够了,他将长杆递给宦者,对蹲在地上用手戳青蛙的含光说:“我得去学室了,含光。”
含光赶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大哥哥。”
扶苏摇头:“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她怎么就去不了。
“学室是公子们学习的地方,除了夫子和公子,女眷都不能踏入。”
“为什么公子能去,公主却不能去呢,我们不都是父王的孩子吗。”
扶苏温和笑笑,解释道:“历来都是如此,男女七岁不同席,公子和公主要分开读书。”
“我又不和你坐一张席子,怎么这么麻烦,夫子说男孩和女孩可以一起学习,他们拥有同等受教育的权利,如果不让他们在一起学习,就是不公平。夫子还说了,父王统一了天下,以后实行郡县制,男孩女孩就可以一起读书了。”
这话惊世骇俗,扶苏难掩诧异,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有些对,心中又觉得不对,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搅弄让他久久不语。
最后还是认为不妥,想要提醒含光,却不想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来者峨冠博带,腰间挂着一枚官印,看上面的小篆是一位博士,他面容严肃看向含光。
“公主,您的夫子对您说了郡县制?”
“你是谁?”含光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突然插话的家伙。
“在下周午,是陛下封的博士官。”
“刚才那番话是您的夫子教你的。”
含光点头:“当然,就是我夫子说的。”
奚夫子经常说这些话,含光都能背下来了。
周午听完,心沉到谷底,他知道在所有博士中只有一位教公主读书,就是淳于越,他是齐儒,他自己是楚儒,虽然不是一国人,但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他们是一派的,他们都想尊古制循旧礼,反对秦王的郡县制,想行分封,效仿殷周,分子弟功臣为诸侯。
如今他听到了什么,淳于越竟然跟他教的公主说,等秦王推行郡县制后,要男女都能在一起读书,先不说男女读书这荒谬事,他竟然推崇郡县制!
那前几天跟他们说几日后要向秦王上书,反对推行郡县制之事,都是假话,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糊弄他们玩的,自己说不定早早舍了儒冠,投了秦王。
越想越气不过,周午攥紧双拳,牙齿咬紧,火急火燎的离去。
含光越发觉得他奇奇怪怪:“好奇怪的一人,怎么莫名其妙就走了。”
淳于越正在写让秦王不要推行郡县制的文书,忽然哐当一下门被踹开,天光射入,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一个满身火气的高大男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他身边的儒士都惊到了。
反应过来,想要制止:“午,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松开。”
周午不仅没松,反而捏得更紧了:“淳于越,之前我叫你先生,是认为你是德高望重的尊长,可如今你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休想让我叫你先生。”
淳于越面色铁青:“周午,你的师长没教过你礼吗。”
周午:“我与君子谈礼,不与小人谈礼。”
儒士傻眼了,皆觉得周午出言不逊,呵斥道:“周午,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可是淳于先生,还不快松开。”
“你们以为淳于越是什么好人吗,他面上说要遵循旧礼,要求秦王重行分封制,实际上早就和秦王沆瀣一气,是郡县制的拥护者,给我们设套呢,要是我们听了他的话,向秦王上书,绝对会自投罗网被赶尽杀绝。”
众人先是一惊,接着又视为无稽之谈,淳于越是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吗,他一直尊崇法先王,行仁政,复古制的想法,是孔孟之道的维护者。
早知他们被淳于越迷惑,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周午厉声:“诸位难道忘了,昔日秦王扫除六国,以千金收买公卿,以此结盟,六国内政混乱,不久即亡,今日不过是故伎重施,以亡吾等。”
淳于越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诸位不要信他,老朽怎么会被秦王收买。”
周午捡起地上散开的竹简,这是他们刚刚不小心撞开的,竹简上写着如何推行郡县制的文章,他把这竹简扔到案上。
“诸位看看。”
竹简摊开,上面写了许多歪歪扭扭的文字,字不成字,黏黏糊糊,不是很清晰,可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勉强辨认出其中的内容,个个骇然,上面赫然是一篇行之有效的关于推行郡县制的文章。
这样一篇文章绝非一日写成,若不是经年研究,绝不会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直掐要害,就算他们抗议郡县制的推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篇可用高效的方法。
秦王看到,就算是一介平民,第二日也能让他成为上卿。
淳于越到了这般年纪,早就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可还是能从那毛躁稚嫩的字体分辨出是谁写的,是自己那个学生的字。
这是上次他布置给含光的课业,他上次给她讲了周的分封制,让她写几句感想,他的学生虽然不怎么擅长识字,却很聪明,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私心,想要潜移默化影响秦王的子嗣,怎么这群儒士看到这些字就变了态度,像看叛徒一样看他。
“淳于越,没想到周午说得对,你真的背弃了吾等。”
“胡说八道,他在胡说八道就算了,你们也胡说八道什么,老朽只想遵循旧礼,推行分封制。”
“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有人指了指含光的竹简。
“那是我让公主写的读书记。”
众人更加失望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淳于越还在狡辩。
……
“陛下,博士们打起来了。”一个宦者进来禀告。
嬴政将竹简放在一边:“谁打起来?”
“淳于越博士的弟子回到官署,见周午博士对其师无礼,就和他打起来,有些博士想要劝架,结果也被卷了进去,都打作一团。”
那群儒士抱团厉害,怎么忽然就打了起来。
宦者道:“卑下在外面听见,周博士说淳于博士并非真要行分封制,而是早早与陛下合谋,打算推行郡县制。”
“他们就是因为这打起来的。”
嬴政诧异,要知道淳于越那个老古板,一直以来都和他唱反调,他想要推行郡县制,他就说什么遵古守旧,再行分封,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合不合谋他心里有数,淳于越不可能和他合谋。
“朕要见他们。”
天子发令,就算已经势同水火的儒士们也不得不停下这荒谬的斗争。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儒士出现在嬴政面前。
个个衣冠凌乱,不似君子。
嬴政挑了一下眉,拿起手边的竹简,那字格外眼熟,不过很快其中的内容就吸引住他,越看越心潮澎湃,良策,绝对是良策。
有此策,郡县制的落行无需担忧。
难不成,淳于越真的有一颗向他之心。
“淳于越,这是你写的。”
淳于越气的不行,这是拐弯抹角骂他吧:“不是臣写的,是少公主写的,这不过是臣为少公主布置的课业。”
嬴政再次诧异:“当真是公主写的。”
淳于越觉得秦王眼睛有疾,谁写的看字不就能分出来吗,他一个饱学之士,难不成还能写这狗爬字。绝对是在暗讽他,绝对是。
“绝不是臣写的,是公主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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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被带到大殿。
“父王,你找我什么事呀?”不会又要让她写字吧。
“这是你写的?”嬴政拿起竹简。
含光摇头:“不是我写的。”
淳于越忍不住了:“公主,你忘了吗,这是上一次老朽给你布置的课业。”
上一次,上一次又是哪一次,含光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宦者带着竹简来到含光面前,她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像是我写的。”
她记得当时淳于夫子给她布置了一个特别难的作业,她不会写,就让奚夫子教她,教了一晚上,最后她负责说自己的想法,奚夫子负责把她不认识的字打出来,她照着抄,总算写出来了。
这策只有一半,嬴政迫不及待想知道后一半:“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含光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这不是你写的吗?”
“父王,学了的东西是会忘的。”难道她父王还没搞清楚这个道理吗,奚夫子说她这叫临时抱佛脚,临时抱佛脚学到的东西不是隔天就忘了吗。
怎么父王的表情看上去又要发火了,他不会又要拿戒尺打她手心吧。
含光连忙躲到扶苏身后。
扶苏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父王。
“赢含光,你给朕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