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GL）》沈清慕

1、暖

　　Part 1­

　　月色冰华，长街两旁树叶繁茂，月光自叶间洒下，斑驳在我脸上。­
　　我自长街这头，走向那头。陌生感和孤独感充斥着，手腕上涌出的液体顺着指间匆匆流走，也把我身体里的力气一分一分抽离走。­
　　于是我昏倒了，在眼前忽然的一片漆黑之后。我的感觉器官忽然灵敏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挣扎着呼吸，强烈的脚步声咚咚敲响，像是一次剧烈的地震，让我的头隐隐作通。呼吸越发平静，我感到地上的尘土顺着我的气管直达肺叶，染黑了它，划破了它，杀了它。­
　　我被扶起，耳边轰鸣着我的名字，我听见哭泣声、咒骂声、懊悔声，也听到人心里的，奇怪的声音。­

　　Part 2­

　　这对我而言是个陌生的家庭，是的，是一个家庭。­
　　我看着她一张笑脸，冲动促使我去撕破它，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能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我不能有？­
　　她家客厅里的桌子上，苹果红润，葡萄晶莹，有细细的水珠缀在上面。灯光投在那些水珠上，反射出的光线刺痛我的眼睛。­
　　沙发柔软，温暖的地板升腾起淡淡的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她还以为我是哭了，呵，真是可笑。­
　　她是我同学，我不愿意回家，她就自作主张带我到她家过年。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呵，真是无耻。­
　　她卧室的窗帘是粉色的，粉嫩的像她娇红的脸颊。那是多少奢侈的护肤品堆砌起来的啊，不像我，脸上粗糙，五指皴裂。是啊，我怎么能比的上她呢，我扬不起虚伪的笑容，所以我狠狠瞥了她一眼，她却装作没看见，原来她的脸皮那么厚啊，呵。­

　　Part 3­

　　手腕上刚刚缝合好的伤口不能沾水，所以她让我坐在浴缸里，柔软的毛巾滑过我的背，我在头脑里幻想。她的皮肤一定是肤如凝脂，白皙似雪的，身体一定纤细妖娆，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啊什么的，我不会形容。­
　　水汽在她颈间凝结，像是出了层薄薄的汗。她仔细擦拭着我的背，神情专注自然，脖颈自然而然弯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我伸过头去，在她颈子上清浅一啄。她慌忙抬头，眼睛里闪过慌张，闪过惊惧。我却将它们全部当作厌恶，抬手将水泼她一脸，然后我就这么裸着身子跑出浴室。­
　　她追出来，眼神慌乱，不知怎么惹到了我，我却愈发烦躁，张口大骂了一通之后跳上床裹紧被子。身体上的水珠濡湿她的被单，湿漉漉贴在身上，束缚、难受。我听到她在客厅里打电话的声音，她压低了嗓子，告诉我的心理医生我又犯病了。­
　　在入睡之前，她自我身侧挑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来，手臂环上我的腰，手指，纤细、温暖。­
　　心理疾病患者多缺乏安全感，可我并不缺乏，生活对于我来说很充实也很有意思。它时不时弯腰捡起一把刀子向我飞来，刀风凛冽，开始我惊惧万分，遍体鳞伤，而后很快我便身形迅速，闪避如飞。­

　　Part 4­

　　新年，炮竹喧哗，烟花缭乱。­
　　她拉起我的手要我和她一起到院子里放烟火。笑纹晕开，烟花的光芒似是揉进了她的眼眸，那一瞬间，我怦然心动。捉住她的手攥紧，我点燃起平生的第一个烟火。在那盛开的绚烂的烟花丛中，我向她交付了我的心。­
　　我抱住她，她鬓角苒苒的熏香气息像是一只小虫，调皮地顺着我的气管钻入我的肺中，刺激它、挑逗它、温暖它。­
　　我忘乎所以，转头吻住她的唇。她突然拼命挣扎，我奇怪的望向她，她眼眶微红泪水悄悄打转，一层水雾遮不住里面，慌张，惊惧。­
　　而我，依旧将那些都当成了厌恶。­
　　于是我伸手大力推开她，她跌倒在地，我不管不顾转身跑回屋里。她的爸妈见我如此习以为常，只一两抹焦急神色滑过脸上，呵，不怕他们的女儿摔痛了吗？不去安抚一下吗？不要说是怕我看见你们对她的关心而受到什么刺激，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摔上门钻进被子，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追来了么？无论我怎么挡也挡不住，她温婉的声音滑进我的耳朵。同情？怜悯？我不需要你们虚伪的善心！你凭什么拥有比我美丽的外貌，你凭什么拥有比我幸福的家庭，你凭什么挣扎开我的拥抱，你凭什么不接受我一片真心。我会乖乖听话，吃那些治心理疾病的药，尽管我很健康。我也会管住自己，不在乱发脾气。我喜欢你温暖的手指，喜欢你环住我的腰，喜欢你鬓边清幽的香气，你身上温暖的味道。­

　　Part 5­

　　血液自我指尖滴落，此刻，她像个娃娃一样，安静躺在床上，她睡着了。­
　　我喜欢她睡着的样子，卷翘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鼻梁小巧挺直，樱红薄唇娇嫩酥软。­
　　我抚上她的脸颊，却发现手上的血弄脏了她的脸，我拼命为她擦拭，血却越来越多，她的脸顿时狰狞恐怖，整个房间血腥冲天。我不可抑制的嚎叫起来，她怎么了？我只是打开门，将她狠狠掼到墙上。
　　低头，手里一柄腥红的匕首，我轻轻一甩，血珠飞落，一道血红的线。­
　　她的父母赶到我们的房间，然后冲了进来推开我，后脑撞在墙上，我竟然没有痛的感觉。­
　　走出房门，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恍然，依旧是那条长街。一个小孩子拉住妈妈的手问，妈妈，她为什么自己在那里。他的妈妈说，或许她没有家吧。­
　　月光斑驳在我脸上，让我的泪水黑白相间。有警车的声音远远近近传来，我无法分辨。最后抬起手，冰冷的刀锋划开我的气管。刀上，她的血液和我的融在一起，像是忽然放出了白光，漫染上我的眼睛。­
　　我看见，时光凝结成一张张照片浮现在我眼前。那年我们初相遇，我的心便遗落在她身上。­
　　我想，或许，我也是有过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