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兮之下》眠诺

52、阴影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言兮本就紧绷的神经上！窗外刺耳的刹车声更是宣告着来者不善，且数量不少！

　　被发现了！

　　这么快？！

　　叶言兮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血液冰凉！他几乎能想象出门外是叶家那些面无表情、手段狠辣的保镖，或者更糟——叶时南亲自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微笑等在外面！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刚找到的一点线索，刚刚连接起来的碎片，立刻就要被彻底碾碎了吗？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猛地从地上弹起，目光如同困兽般急速扫过这个狭小肮脏的房间！

　　门不能走！窗外……这里是三楼！

　　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房间那扇小小的、布满油污的卫生间气窗上，那窗户虽然小，但或许……

　　“砰！！！”门外的撞击声更加猛烈，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飞溅！

　　没有时间犹豫了！

　　叶言兮猛地冲进卫生间，反手锁上了卫生间的门，这脆弱的门最多只能拖延几秒。他踩上马桶盖，奋力去推那扇锈蚀严重的气窗！

　　纹丝不动！

　　“哐！！！”外面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了！沉重的脚步声和男人的低吼声瞬间涌入房间！

　　“搜！”

　　叶言兮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肩膀狠狠撞向气窗！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腐朽的合页竟然真的被他撞断了一边！窗户歪斜着露出了一道缝隙！

　　够了！

　　他顾不上可能摔伤，手脚并用，拼命从那狭窄的缝隙中向外挤，粗糙的窗框刮破了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在卫生间！”外面的人发现了他的动向，开始猛烈撞击卫生间的门。

　　就在卫生间门被撞开的瞬间——

　　叶言兮如同一条脱网的鱼，终于从那道缝隙中硬生生挤了出去，整个人向着楼下坠落。

　　“呼——！”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拼命调整姿势，试图抓住什么缓冲下坠的力道。

　　“咔嚓——噗通！”

　　他先是砸断了楼下晾衣架的一根竹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柔软却充满恶臭的垃圾袋上！

　　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可能骨折了。

　　但他顾不上检查，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连滚爬爬地从垃圾堆里挣扎起来，拖着剧痛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向着小巷深处亡命狂奔。

　　身后传来气窗口敌人的怒吼声，以及迅速逼近的、纷乱的脚步声。

　　“他跑了！”
　　“追！”
　　“别让他跑了！”

　　叶言兮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他钻进迷宫般复杂、肮脏、狭窄的老城巷道，利用对这里地形的短暂熟悉进来时观察过，拼命躲避着追捕。

　　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左腿每迈出一步都如同刀割，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并且似乎越来越多，他们显然对这片区域进行了包围。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抓住！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前方巷口突然拐进来了一个推着垃圾收运车的、穿着环卫工服装的老人，车子正好挡住了狭窄的巷口。

　　天无绝人之路！

　　叶言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去，压低声音急促地对那老人喊道：“帮帮我！有人追我！”

　　那老人似乎被突然冲出来的他吓了一跳，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追来的、明显不是善茬的几个黑衣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和犹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叶言兮猛地看到，老人那握着推车把手、藏在脏兮兮手套下的右手小指，极其不自然地弯曲了一下！

　　一个极其细微、却让他头皮瞬间炸开的动作！

　　这个动作……和他记忆中叶时南某个习惯性的、表示“确认”或“收到”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这个环卫工是假的？！是叶家的人？！

　　巨大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这是一个陷阱！他们早就预料到他会从这边逃跑？！甚至可能这个包围圈都是故意留出的缺口，逼他逃向这个预设的抓捕点！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身体猛地想要后退的瞬间。

　　那个“环卫工”脸上惊恐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猎人般的狞笑！他藏在推车下的左手猛地抽出一根高压电击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捅向叶言兮的腹部！

　　“呃啊——！”

　　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叶言兮的身体，他全身肌肉猛地痉挛僵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如同断线的木偶般软倒在地，意识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个“环卫工”冷漠俯视他的眼神，以及周围迅速合拢过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

　　还有……一双擦得锃亮的、慢慢停在他面前的黑色手工皮鞋。

　　鞋尖优雅，一尘不染，与这肮脏的小巷格格不入。

　　完了……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言兮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引擎轰鸣中缓缓恢复了一丝意识。

　　头痛欲裂，恶心反胃，全身肌肉依旧残留着被电击后的酸麻和无力感。左腿的骨折处传来阵阵剧痛。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厢式货车的地板上。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眼睛被黑布蒙住，嘴巴也被胶带封住。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红茶味信息素，虽然极其微弱，似乎被主人刻意收敛过，但那独一无二的、冰冷清新的压迫感，如同噩梦般瞬间唤醒了他所有的恐惧。

　　叶时南！他就在车上！

　　果然，一个带着愉悦笑意的、如同毒蛇般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近在咫尺：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家不听话的小野猫，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冰凉的、戴着丝质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叶言兮沾满污渍和血迹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的恶心感。

　　“真是让人心疼啊。”叶时南的语气虚伪得令人作呕，“哥哥就这么想离开我吗？甚至不惜钻垃圾堆？嗯？”

　　他的手指突然用力，捏住了叶言兮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可惜啊，野猫再能跑，也逃不出主人的手心。”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冷的威胁和浓浓的占有欲，“更何况，你这只小野猫，还偷偷叼走了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对吧？”

　　叶言兮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查到了司徒玄和星穹资本？！

　　是那个旅馆的网络访问被追踪了？！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故意让他看到线索、引他上钩的局？！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将他吞没。

　　“不过没关系，”叶时南松开手，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玩笑，“游戏还没结束呢。哥哥这次偷偷跑出来，虽然不乖，但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

　　帮忙？叶言兮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省了我不少麻烦去“邀请”你呢。”叶时南低低地笑了起来，车厢里那冰冷的红茶味似乎也随之浓郁了一丝，“正好，带你去个新地方。见几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司徒玄？！他要带自己去见星穹资本的人？！

　　叶言兮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别怕，”叶时南的手指再次抚上他的脖颈，如同抚摸一件珍贵的宠物，语气却冰冷如霜，“到时候，只需要乖乖的，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还有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帮手”是怎么找到你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否则……”他的指尖划过叶言兮的喉结，带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新家的笼子，可能会比之前的……更不舒服哦。”

　　叶言兮如同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他不仅被抓了回来，甚至还可能被叶时南当成某种“筹码”或“证据”，去对付那个神秘的观察者，或者用于和星穹资本之间的某种黑暗交易！

　　货车依旧在高速行驶，窗外隐约传来车辆驶入隧道特有的、沉闷的回响声。

　　隧道很长，噪音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音。

　　就在叶言兮万念俱灰之时。

　　“轰！！！！”

　　一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猛烈撞击从货车侧后方传来。

　　整个货车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撞上，瞬间失去了平衡，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厢剧烈倾斜！

　　“怎么回事？！”叶时南惊怒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是更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撞击声！不是车祸！是……枪声？！还有子弹击中金属车身的可怕声响！

　　“敌袭！！”前面驾驶室传来保镖的惊呼和怒吼！

　　“保护少爷！”

　　车厢内瞬间乱作一团！急促的脚步声、拉枪栓的声音、以及叶时南压抑着暴怒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

　　袭击？！是谁？！警察？还是……观察者那边的人？！或者……是星穹资本黑吃黑？！

　　巨大的混乱和不确定性让叶言兮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拼命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利用身体的晃动向车厢边缘滚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似乎是货车的油箱被击中了？！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的汽油味！

　　“该死”叶时南咒骂一声，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慌乱，“弃车！从侧门走！”

　　车厢侧门被猛地拉开，冰冷的风雨瞬间灌了进来。

　　几个保镖率先跳下车，依托车身作为掩体，向着袭击方向疯狂开火还击！枪声如同鞭炮般密集响起！

　　叶时南一把抓住被铐着手、蒙着眼的叶言兮，粗暴地将他拖向车门！

　　“跟我走！”他的声音狰狞，失去了平时的优雅从容。

　　就在叶时南半拖着叶言兮，即将跳下车的瞬间——

　　“咻——！”

　　一声极其独特、不同于其他枪声的、带着消音器特征的轻微枪响！

　　“呃！”叶时南猛地发出一声闷哼！抓着他的手瞬间松开了！

　　一枚麻醉针？！精准地命中了他的肩膀？！

　　叶时南的身体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暴怒，但强效麻醉剂迅速发挥作用，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被旁边的保镖拼命扶住。

　　“少爷！”

　　机会！

　　叶言兮失去了支撑，顺势向前一扑，直接从车门滚落了下去，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路面上。

　　剧痛传来，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他拼命地、凭借着感觉，向着与枪声相反的方向，连滚爬爬地挣扎着逃离。

　　“抓住他！”身后传来保镖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叶时南模糊不清的、充满毒恨的嘶吼。

　　但更多的子弹和麻醉针压制了他们！袭击者的火力异常精准和凶猛，完全压制住了叶家的保镖！

　　叶言兮拖着剧痛的左腿，拼命爬进了隧道边缘的检修通道的黑暗阴影里，然后不顾一切地向着深处爬去。

　　身后是激烈的交火声、车辆爆炸的轰鸣、以及叶时南那充满不甘和愤怒的、逐渐远去的咒骂声……

　　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爬，爬，爬……直到彻底力竭，瘫倒在冰冷潮湿的黑暗之中，再次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不是叶家的人……动作迅速而专业……检查了他的伤势……给他注射了某种镇痛剂……然后将他抬了起来……放入了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行驶起来几乎无声的车里……

　　引擎低沉地轰鸣，驶离了那片混乱和血腥的战场。

　　只留下隧道中燃烧的货车残骸、弥漫的硝烟和汽油味、以及一场突如其来、又迅速落幕的、无人知晓的激烈交锋。

　　猎犬的追捕被更强大的阴影打断。

　　而猎物，在再次昏迷前，只来得及捕捉到车窗一角飞速掠过的、一个模糊的金属标志残影——

　　那似乎是一颗被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星辰？还是鹰隼？

　　旋即，彻底的黑暗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