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噩梦 ...
-
上午五点的废弃橡胶厂,洪思恩坐在临时搭起的铁桌主位,手里翻着黑色皮质账本。
段熠坐在洪思恩左侧的铁椅上,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一半,视线扫过仓库角落时,对暗处的盯哨轻轻点头。
沙勐手里把玩着一把改造□□,他的目光紧盯着仓库外的橡胶林,耳朵贴在铁门内侧,连远处村民割胶的刀割声都分得清,转头汇报时,眼神先扫过段熠,再落到洪思恩身上。
“洪先生,段哥,张启的车刚进橡胶林,暗哨说他带了三个保镖,还抬着个银色箱子——看尺寸像是卫星接收器,这孙子上次迟到半小时还他妈找借口,要不要让人摸过去,看看箱子里藏没藏别的猫腻?”
洪思恩抬眼:“不用,按原计划等。他要是敢迟到超过十分钟,交易取消,以后洪家的渠道没他份。”
段熠对着对讲机吩咐:“注意,十点零五分张启不到,立刻撤离,交易取消。”说完看向沙勐,挑眉道:“你要是手痒,等会儿真动手,让你先开第一枪——你那部队教的速射,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沙勐咧嘴笑了,手指在枪身敲了敲:“放心,段哥,只要这孙子敢掏枪,我保证他还没扣扳机,就先挨一子儿。”
吴努站在铁桌另一侧,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显示虚拟货币钱包待收款界面,旁边摆着个巴掌大的卫星信号中继器。
“提货码已加密备份,仓库信号屏蔽器功率开满,地面网络全断了。张启必须用他带的卫星接收器连卫星网络,才能访问虚拟货币钱包转币,技术组已经锁定了专用卫星频段,确保数据不被拦截。”
洪思恩点头,对段熠吩咐,“张启在越南耍过‘验完货跑单’的把戏,你盯着点,别跟他废话。”
“明白,敢耍花样,就让他永远烂在橡胶林里。吴努,等会儿他连接收器,你帮他调频段,但别让他碰你的电脑,防着他搞数据手脚。” 段熠说着弹了弹雪茄烟灰。
“知道了段哥。”吴努赶紧应道。
十点整,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沙勐瞬间收起玩枪的动作,拇指顶开保险,对着对讲机低声骂道:“操,这几个保镖搬设备的动静这么大,是他妈生怕别人不知道?暗哨盯着点,别让他们绕到仓库后面。”
段熠也站起身,往桌前挪了一步,挡住身后的吴努和卫星中继器,目光看向门口。
仓库门被推开,穿花衬衫的张启带着三个保镖走进来,两个保镖抬着银色卫星接收器箱子,另一个保镖拎着黑色便携终端。
张启的目光先扫过李默的卫星中继器,又落到洪思恩身上,笑容带着刻意的热络,却不敢忽略沙勐手里的枪。
“洪先生,段哥,久等了。货带来了?我这卫星接收器和终端都是刚从缅北调的,连信号快,转币一分钟就能搞定。”
洪思恩没起身,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敲:“先连卫星网络转币,吴努会给你对接频段。确认到账,你验完货,再给你提货码。”
张启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让保镖把卫星接收器往身后挪了挪。
“洪先生,话不能这么说。我没看到货,怎么放心转币?万一箱子里不是我要的‘硬货’,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先让我验验箱,确认没问题,我立刻让保镖连接收器转币,二话没有。”
“你搞反规矩了。”段熠上前一步,“先付款后验货,不想交易就滚。”
张启的脸色难看,身后三个保镖往前挪了一步,右手刚碰到腰间的枪套,还没等指尖攥住枪柄,沙勐的枪已经“唰”地举起来,枪口越过保镖,精准对准张启的脑门。
“让你的人站好,谁敢掏枪,我保证你今天带进来的人,没一个能他妈活着出去。”
“别、别开枪!”张启赶紧伸手按住保镖的肩膀,用力把他们往后推,“谁让你们动的?赶紧把手拿开!”
他的眼睛盯着沙勐的枪口,语气软了下来:“是我不对,我不该提验箱的事,我现在就转币,马上就转,沙勐先生把枪放下,有话好说。”
段熠没说话,对着沙勐递了个眼神。
沙勐的枪口偏了偏,对着张启冷声道:“别浪费时间,让你的人打开接收器调频段。”
“是、是,马上开!”张启赶紧转头对保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接收器打开!调频段!要是耽误了交易,我饶不了你们!”
两个保镖赶紧打开银色手提箱,接通便携终端电源。
吴努上前,报出一串频段数字。
保镖输入频段时,张启在一旁急得直冒汗,生怕沙勐失去耐心。
直到终端屏幕显示“卫星信号连接成功”,才松了半口气,抢过终端,手指飞快操作——登录虚拟货币钱包时输错了次密码,核对收款公钥时反复确认了三遍,按下“确认转账”按钮时,指尖的颤抖让屏幕都在晃。
终端屏幕弹出“等待卫星网络确认”的提示,吴努的电脑也同步显示“接收转账请求中”。
沙勐的枪始终对准张启,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连张启抬手擦汗都让沙勐的手指在扳机上紧了紧。
一分钟后,吴努的电脑屏幕弹出“收款成功”的提示。
“洪先生、段哥,到账了。”
段熠这才对着沙勐点头,沙勐的枪缓缓放下,却没收回枪套,防止张启突然反扑。
“现在、现在能让我验验箱了吗?”张启询问。
段熠点头,看向吴努:“让他验。”
吴努上前,按下金属箱锁,箱盖弹开——里面整齐码着AK和手枪,旁边的子弹箱印着“黑蝎子”标识。
张启快步上前,手指碰上枪身才彻底放松下来,却依旧不敢多停留,又问了句:“洪先生、段哥,提货码……”
吴努打开加密U盘,念出提货码,洪思恩补充道:“有效期24小时,去库里报你的名字。记住,这批货要是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洪家会亲自找你要说法。”
张启连忙记下,又匆匆合上卫星接收器的箱子,对着段熠和洪思恩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洪先生,谢谢段哥,我这就走,不打扰了。”
说完带着保镖快步往门外走,头也没回一下。
仓库门关上后,沙勐收起枪,走到段熠身边,嗤笑一声:“这张启就是个软蛋,刚对准他就吓成那样,还敢跟我们耍花样。”
“段,让技术组继续跟踪张启的卫星接收器频段,他后续去提货,大概率还会用这套设备,能摸清楚他的通信规律。” 洪思恩站起身,在段熠肩膀上拍了拍。
“已经安排人跟着了。”段熠看向吴努,“把卫星交易日志和收款记录整理好,晚点给我——特别是刚才的频段数据,别漏了。”
“知道了段哥。”吴努应道,开始导出卫星中继器里的交易日志。
沙勐靠回铁门上,又玩起了枪。
“段哥,下次跟‘黑蝎子’对接,带我一起去呗?我想看看,他们的头头是不是也跟张启一样,一被枪指就怂。”
“这里的收尾工作你们处理,我先回去,有什么动静,记得同步给洪二少。”洪思恩说着往门口走。
段熠点头:“放心,不会出纰漏。”他对着对讲机吩咐:“一组,护送洪先生到专车,确保沿途安全。”
洪思恩没再多说,经过铁门时,守在门口的保镖确认四周无异常,才侧身让行。
很快,仓库外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随后慢慢消失在橡胶林方向——那是洪家专门用于重要人物出行的防弹车,车牌都做了伪装。
沙勐则走到两个银色金属箱旁,蹲下身检查箱锁:“段哥,这批货怎么处理?现在运去仓库?”
“先运去后山的临时仓库。让二组过来搬箱,动作快点,别让村民撞见。”段熠对着对讲机吩咐完,又补充道:“你跟他们一起去,盯着点,别让他们在运输途中耍花样。”
“没问题。”沙勐应下。
吴努收拾好东西,走到段熠身边:“段哥,我们也该回别墅了。刚才技术组发消息,说张启的车已经离开橡胶林,正往军火库方向走,应该是去提货了。”
“嗯。”段熠吸了口雪茄,“走,回别墅。路上让技术组把张启的行车路线发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拿到军火后,第一个联系的是谁。”
越野车启动,沿着小路往别墅方向行驶。
沙勐那边传来消息,货已经安全运到后山临时仓库,暗哨们正在布置警戒,确保不会出意外。
段熠让沙勐尽快回别墅,晚上一起商量后续的计划。
越野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抵达城郊的别墅。
这栋别墅隐藏在一片棕榈林里,外面有高墙和铁丝网,门口有人值守。
“段哥,我先去整理今天的交易记录,整理好就给您送过来。”
吴努将公文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嗯。”段熠点头。
当地军方的蠢蠢欲动,对洪家渠道的掌控欲,迟早会掀起更大的风浪,而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在这场暗局中站稳脚跟。
没过多久,沙勐也回到了别墅。
他走进客厅,看到段熠在吧台前喝酒,赶紧走过去,拿起一个酒杯:“段哥,给我也倒一杯。今天跟暗哨去搬军火,还真有点手痒,早知道刚才就该跟张启的人多玩一会儿。”
“别总想着动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盯着张启的动静——你觉得他拿到货后,第一个会联系谁?”
沙勐接过酒,一口灌下去大半。
“还能是谁?肯定是刀疤陈呗。那老小子的地盘在城西,全靠洪家的渠道才能混下去,之前连我们运输队的车都不敢靠近,现在张启有了枪,说不定是想拉他一起——真当洪家的规矩是摆设?”
“算你还有点脑子。”段熠晃了晃酒杯,“刀疤陈不敢明着跟我们唱反调,更不敢跟洪家作对,不然早被吞了。但他贪心重,张启要是许他点好处,说不定会帮着张启搞点小动作。”
“搞小动作?他也配?要是他敢帮张启耍花样,我们直接告诉洪二少,直接抄他场子。”
说到这,沙勐顿了顿,随后调侃道:“前两天在会所,有人说你‘英雄救美’,给一个在地上爬的姑娘台阶下,这可不像你——你什么时候把她们当人了?”
段熠嗔了一眼。
这种事传的真他妈快。
“有点用。”
“有点用?”沙勐挑眉,“我听人说那姑娘长得挺正,眼神还倔,你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动感情可是大忌。”
“想多了。”段熠闭上眼,语气不耐。
沙勐识趣地不再追问。
在这里,所有“特殊对待”都只分“有用”或“没用”。
而徐津婷,这两种都不算。
不一会,吴努也过来聊,跟沙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后续计划,段熠却没再参与。
夜色渐深,他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明显——一种莫名的沉郁堵在胸口。
“段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累了?”沙勐注意到段熠的反常。
段熠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
“嗯,有点累,你们喝吧,我去卧房休息。”他没再看沙勐和吴努,径直走向二楼的卧房,脚步比平时慢了不少。
看着段熠离开的背影,沙勐和吴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段哥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交易成功后,他至少会陪我们喝到半夜,今天才喝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沙勐皱眉,“难道岁数大了?”
“有可能。”吴努思索着,“段哥对风险从来都比我们敏感,别多想了,继续聊明天踩点的事,早点定好码头的方案,也能让他松口气。”
沙勐点头,没再像之前那样兴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吴努讨论着。
二楼卧房里,段熠躺在床上。
他脑子里一片模糊的嘈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让他连闭眼都觉得烦躁。
酒精与雪茄的后劲渐渐褪去,疲惫感席卷而来,他闭上眼,陷入了沉睡——却没料到,等待他的是一场缠绕多年的噩梦,一场关于徐津婷的、浸满屈辱与疼痛的噩梦。
梦境里的场景是学校后山的废弃破屋。
地上满是碎石与玻璃碴。
十五岁的段熠被两个男生反剪着胳膊,推搡着跌进破屋。
“老实点!”男生粗暴地踹了他一脚,将他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十分钟前,他刚走出校门,就被一帮男男女女堵住。
“跟我们走一趟,有话跟你说。”其中一个人张口。
他想跑,却被男生死死抓住,一路拖到了这处没人会来的破屋。
“徐津婷,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段熠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心话大冒险就是个玩笑,我不该说你好看,我道歉,你让我走好不好?”
他以为道歉能换来放过,可徐津婷只是冷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手里的木棍轻轻敲着掌心。
“道歉?”她挑眉,“现在知道道歉了?段熠,你这样的,也配喜欢我?”
她身后的男生上前一步,伸手揪住段熠的校服衣领,用力扯了扯:“婷姐,别跟他废话,让他知道乱说话的代价!”
没等段熠反应,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段熠踉跄着摔倒在地,疼得他蜷缩起身体。
“打!”徐津婷挥了挥手,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
拳头与脚瞬间落在他身上,后背、胳膊、腿,每一处都传来尖锐的疼。
有女生用鞋底踩他的手,有男生用木棍敲他的背,段熠双手抱头,死死咬着牙,忍着不求饶。
“别躲啊!”徐津婷蹲下身,用木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抬起头啊。”她说着,一只脚踩上段熠的后背,像在玩弄一只待死的猎物,“你不是觉得我好看吗?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说完,对身后的女生使了个眼色。
两个男生立刻上前,按住段熠的胳膊,另一个男生伸手揪住他的校服拉链,用力往下拽。
“不要!你们别碰我!”段熠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小,根本抵不过。
拉链被拽开,校服外套被强行脱掉,扔在满是土的地上。
有人又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段熠的脸涨得通红,羞耻与恐惧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能看到徐津婷嘴角那抹残忍的笑意,能听到男生女生的嘲笑与起哄。
“看看这细胳膊细腿,还敢说喜欢婷姐?”
“就是,跟个女生似的,真丢人!”
徐津婷站起身,对其他人使了个眼神往外走去。
拳打脚踢密密麻麻砸在他身上。
记不清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这些人终于决定放过他。
破屋的门被重重关上,留下段熠一个。
他躺在地上,看着漏进屋顶的天光,脑子里反复闪现着徐津婷的脸——那张他曾觉得好看的脸,此刻却成了他噩梦的根源。
“徐津婷!”段熠在梦里嘶吼出声,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满是冷汗,像刚从一场真实的酷刑中挣脱出来。
他坐起身,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大口喝着冷水,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捏着水杯的手越来越用力,水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滴在床单上。
他想起了现实中的徐津婷——这个在他世界里徘徊了十几年、让他恨了十几年的女人,现实中到底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