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有你》留一大白

67、打断

　　美满和谐的家长见面之旅让两人关系更加如糖似蜜，好日子却还没腻歪多久。
　　王初瑶对着日历垮着一张脸，要放假了，一放就是七天，之前每次都盼着国庆七天乐，这一次却是有点失落，毕竟工作的话，每天和心上人都能见面。
　　下班后，王初瑶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待其他员工都离开后，轻车熟路地溜达进乔总办公室，她趴在乔溪的办公桌上，歪着脑袋，抬手捏着没写完的厚厚一沓便利贴在指尖转动。
　　乔溪抬眸笑了笑，停下工作伸手捧着王初瑶的脸揉了揉，“怎么这么黏人啊？之前出差也没看你和现在这样焦虑。”
　　“不知道，总觉得你回家了，离我好远。我刚刚查了900多公里呢！”王初瑶夸张地叹了口气又突然灵光一闪，“要不......我和我爸妈说出去旅游，跟着你回家好不好？”
　　她总能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乔溪收了手，表情有些低落继续对着电脑，“算了吧，你别为了我和你爸妈撒谎，我心里过意不去。”
　　善意的谎言而已啊！王初瑶感慨乔总的道德感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起作用，她坐起身来，“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也是真的很想去你老家玩一玩，我还没去过呢。”
　　看王初瑶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乔溪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皱眉。
　　王初瑶见对方不说话一下子紧张起来，莫不是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乔溪，你是不是害怕被你爸妈知道？”
　　乔溪没看她，只是摇了摇头，“不怕，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们。”
　　每次回家之前，她都会习惯性焦虑。
　　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论过家庭，王初瑶轻轻拉着乔溪键盘上的手，“没关系，没想好就别说啊，反正一年也就回去两次，我乖乖等你回来。”说完捏了捏乔溪的手背。
　　乔溪安慰地弯了弯唇收回手继续处理工作。
　　十一假期，王初瑶午饭后站在阳台拿着手机发呆，冷热适宜，阳光不会太烈，秋风不会太急。
　　而乔溪自从给她发了条到家的消息就像失踪了一样，偶尔回复也十分简短，王初瑶隐隐觉得她不开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见她。
　　节假日，高铁票临时根本买不到，开车的话，估计要10个小时，王初瑶测算了时间和距离，不由叹了口气。
　　从小她就和倔驴一样，一旦有了想法就恨不得立刻去做，遇事不决咨询闺蜜，正在海南度假的万欣雨大半夜被来电骚扰，恨不得打飞的回济合取听王初瑶狗命。
　　王初瑶可不管万欣雨的控诉，一股脑把自己的情感历程强制性分享，电话那头的好闺蜜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一夜没睡，思来想去，王初瑶还是拿起书包简单收拾了换洗衣物，串通万欣雨编了个失恋自驾游的理由。
　　她竖起耳朵，一听见王女士起床的动静，立刻开门表演了一番被老万折磨了一晚上，十万火急救人性命不容耽误的架势，最终顺利离开了家。
　　马不停蹄，她是一刻也没歇着，只觉得浑身使不完的精力，亢奋极了。
　　到浮山已经是下午四点，王初瑶随便找了家路边小店填饱肚子，借用洗手间打理了一下自己，捯饬满意后立刻给乔溪拨通了电话。
　　原本她以为乔溪会责怪自己的不请自来，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询问了她现在的位置说一会儿。
　　直到见到王初瑶的时候，乔溪阴霾的心才开始放晴，王初瑶旅途的疲惫也瞬间烟消云散，小跑两步迎了上去。
　　乔溪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回来，王初瑶也没有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两人心照不宣享受着独处时光，乔溪除了带王初瑶尝了这边的特色小吃，逛了旅游景点，应对方特别要求，两人来到了乔溪读书的学校一中。
　　学校是初中高中一体，放假期间为了方便高三初三生自习，校门大开，保安室登记即可进入。
　　校园林荫一片，两人走在树荫下，偶有学生穿着校服经过。
　　年轻真好。
　　不远处有一位老师模样的男人拿着玻璃杯走近，那人头发稀疏，却打理得一丝不苟，中等身材，身穿一件长袖深红色Polo衫，袖口卷到手臂，衣摆塞进西裤，皮带左边挂着一串钥匙，一双棕色皮鞋刷的锃亮。
　　“乔溪？”那人眯着眼睛叫道。
　　乔溪笑了笑，“程老师。”
　　王初瑶立刻直了直身子，也跟着露出微笑。
　　老师上前一步，满脸笑意，“真是你啊，好久没见了，现在在念书还是工作啊？”
　　面对老师的关心，乔溪立刻回道：“已经工作了。”
　　“可不，是我们集团的总监呢！”王初瑶再次充当显眼包，被乔溪拽了拽衣袖。
　　老师看了眼乔溪身旁的人，思考着是哪位学生，乔溪红着脸解释，“这位是我朋友。”又把王初瑶介绍给自己的老师，“这位是我初中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程老师。”
　　“程老师好。”王初瑶微微颔首。
　　“你好你好！”见到自己的学生程老师不免感慨，“你啊，当时成绩那么好，结果...”他看了眼乔溪身旁的王初瑶，“不过还好后来考上了好大学。”
　　三人寒暄了几句后分开，王初瑶跟随乔溪的脚步，穿过行政楼，走过乔溪上课的教室，出过早操的操场，买过零食的小卖部，汇报表演的礼堂。
　　两人走在老城颇具岁月痕迹的老石桥上，乔溪扶着石栏望着远方。
　　王初瑶忽然明白乔溪身上那股子书卷气缘何而来，恐怕不仅仅是家庭，这里的山水自成一幅画，难怪不少文人墨客留下足迹。
　　聊到文人，两人开始探讨起来。
　　“比起陆游的家祭无忘告乃翁，我更喜欢辛弃疾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万军捉叛将。还有范文正，既可描山绘水，也可兴新政，御西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旷达胸襟非我辈可比。”
　　从刚见面的低气压，乔溪逐渐恢复笑意，王初瑶笑出声，“我以为你会喜欢李煜或者李清照呢。”
　　“我...有那么惆怅么？”乔溪不解侧目看她。
　　“没有么？”
　　“...”
　　“不过说到范文正，也是个性情中人。”难得一次能怼着乔溪，为了不把天聊死，王初瑶话锋一转。
　　“小鬟？”果然是知音，只需要起个头，对方就能马上捕捉到自己的用意，这让王初瑶兴致大涨。
　　“对~！文人墨客多薄情，烟花柳巷出烈女。”
　　霍小玉，鱼玄机，红拂女，李师师，苏小小，可惜她们虽貌美才绝，看人的眼神都不太好，不是被始乱终弃，就是抱憾终身。
　　乔溪点了点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不过，也不全然，古有卓文君的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近有孟小冬的你既无心我便休，从此梅郎是路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爱情？”谁不想要一人心白首尽的感情呢？只怕最后还是，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那些匆匆而过的人，不过是人生的一道风景而已，一站一站来来往往，没有尽头，无所停靠。
　　乔溪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很难遇到，既然很难遇到，过多奢求反而徒添烦恼，所以就当是过客，就当是秋水，没有期盼，就不会失望，如果无法一直相守，她宁愿不曾拥有。
　　对待感情问题，得过且过吧。
　　乔溪反问道，“那你呢？”
　　王初瑶转头望着乔溪，突然一本正经，又深情款款，“仅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乔溪只觉得心跳加速，内心最深处的悸动怦然，不自觉握紧了手指，一时间失神在越来越近的脸庞中。
　　轻柔，湿糯，香甜，是王初瑶的吻。
　　“我携秋水来揽你了。”
　　明明藏在心口未说出来的话吗，对方总能一语中的，乔溪咳嗽一声拉开了些距离，小声抱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王初瑶不以为然，做坏事之前她已经悄悄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才下手，“情之所至，人之常情咯~”
　　两人一同望着眼前的风景，却各自想着心事。
　　“王初瑶，你不觉得做朋友更长久吗？”
　　王初瑶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厚爱无须多言，该说的刚才已经说过，接下来就是日久见人心。
　　偷香窃玉这么多次，该知趣的不是么？
　　“乔溪 ，你还没回答我。”明明她们现在已经做着情侣才做的事情，王初瑶还是想知道，自己没有出现之前，乔溪的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好像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湖风吹着她散落的发丝，夕阳映在她的眼眸，在金色光芒的笼罩中，王初瑶仿佛置身一幅油画中，美极了。
　　她勾了勾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在阳光中，耳骨通，微微开口，“专一，不可以有欺骗，可以很忙但不要失踪，只要说一声在干嘛我就会很安心，可以一直走下去的。”
　　她不需要对方无条件地来包容她，对她好，因为如果她无法同等对待，会很内疚，那样对方也会失望失落，所以只需要那个人爱她，只有她，其他的她都可以来做。
　　王初瑶等着下文，她却没有再开口，“没有了？”
　　“对，没有了。”
　　王初瑶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才再提出这些要求时语气中都带着奢求，这些在她看来难道不是一个普通恋人的理所应当么？
　　“乔溪，或许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会觉得是我一时兴起，但请你听我说完。”她的出现就像是在王初瑶二十多年荒芜的土地里开起花来。
　　“不管是你的推拒你的温柔，都让我心动，我承认我曾经害怕并且羞于面对自己的内心，但很快我就...”
　　“王初瑶！”乔溪迅速打断，“我该回家了。”
　　“可是我...”
　　我还没说完呢。
　　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出口呢，为什么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感情。
　　接吻可以，拥抱可以，为什么在一起不可以呢？
　　十月，小县城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流水潺潺，她们依着古石桥栏，谁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王初瑶若有所思地望波光闪闪的湖面沉默着，直到一辆自行车叮铃当啷驶过桥面，乔溪开口问：“你订了酒店吗？”
　　“还没，一会就定，我先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