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有你》留一大白

4、代驾

　　集团季度团建正巧被入职的乔溪赶上，大伙顺便也来个接风洗尘，盛情难却，应付必要的社交活动是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自觉。
　　一开始大家衣冠楚楚，正儿八经的祝酒词轮了一遍，乔溪按规矩也轮了一圈。
　　酒过三巡，业务部的几位经理因为新季度业绩pk，早已按捺不住，敞开了势必要把对方喝到西伯利亚的架势拼起酒来，女同事们吃饱喝足，没空欣赏一群男人的狂欢，纷纷离席，王初瑶就是在这个点踏进了包厢。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毕竟为了和某人一起应酬，连续三天加班审计，就在刚刚还吐槽资产阶级待遇悬殊这么大，她入职的时候怎么没碰上集团团建，于是轻点油门提起了速。
　　“王经理怎么来得这么晚，没有吃的只有酒哦～”行政部的张晓打趣道，她一眼就看到坐在靠里面位置上的乔溪，转了转手里的红酒杯，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头表示打了招呼，乔溪抬起抿了一小口，王初瑶不爱喝酒，便假托有些感冒吃了头孢。坐下来之后，就听旁边的女同事绘声绘色地说道：“别看乔总话不多，喝酒倒是很爽快，大家挨个都和她敬了一杯，也不推脱，干脆利索的，真没看出来，酒量这么好~”后面的话王初瑶半句没听进去。
　　见乔溪和大家打了招呼要走，便也起身告别，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包间。
　　“你还好么？”王初瑶不紧不慢地跟在乔溪身后，时刻注意着她的脚步。
　　……
　　居然被直接忽视。可恶！
　　“怎么不理我啊？”王初瑶这个人什么没有，脸皮无数，迎难而上什么的，简直家常便饭，刨根问底什么都也不在话下。
　　“等代驾。”乔溪低着头拿着手机打开某软件。
　　“别啊～专业代驾二十年，送的同事加起来，绕地球两圈。”王初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手机，才反应过来自己仿佛当街抢劫的不法分子，讪讪地又递回去。
　　乔溪收了手机，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行吧，就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另一只手在王经理面前抬了抬。
　　“走吧。”乔溪递上了自己的车钥匙。
　　“乐意为您服务，记得下次还找我啊，给您优惠！”又是这样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幼稚……
　　“我一直以为你的车，应该是小巧，轿车之类的，居然是SUV。”两人到了车库，王初瑶颇为吃惊的样子。
　　“人小就要开大车，经撞。”果然，这个理由很乔总。
　　乔溪一脸微醺的模样，回头冲着身后那人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报..复..社...会...”，一字一顿，婉转缱绻...王经理突然觉得喉咙一紧，有什么想说，却什么也说不出。
　　上了车，王初瑶问：“去哪儿？”
　　乔溪抬头看着窗外：“都行。”
　　王初瑶关心地问道：“乔总？没醉吧？”
　　乔溪笑着回头，语气轻佻：“你觉得呢。”
　　“您可真是海量～说真的，我也喜欢大车，小轿车每次开，就像躺着一样，总害怕自己睡着了。”
　　“看路。”乔溪闭着眼也能感觉到王初瑶的目光。
　　这是嫌我啰唆了？彩虹屁没拍对，整马蹄子上了？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王初瑶又开始在心里嘀咕，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啊，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切～
　　没想到网络闹腾欢脱的王初瑶，开起车来，倒是十分谨慎，起步平稳，稍微打了一点冷风，这让乔溪原本微醺的状态得到舒缓。
　　她侧着头眯着眼看着窗外，像是在想什么，嘴角弯成的弧度让王初瑶有些出神。
　　车辆左转，她听着转向提示哒哒哒哒，倒和自己的心跳频率出奇一致，许是过度的酒精摄入，麻痹了乔总的边界感，又或许是夜色朦胧不清，迷混了现实与网络的界限，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句：“我车里的这只鸭子，你见过吧？你说，它很可爱。”
　　明明彼此都勘破了对方的秘密，来回试探的游戏也该结束了。
　　但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是王初瑶第一次上她的车，理应没见过什么内饰；见过这只鸭子图片的，自然是那位“网友”。
　　次元壁啊，就像超市里包水果的保鲜膜，稍微一拿就破了……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打破了平衡点，谁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会如何发展，确实，是有些冲动了，乔溪希望王初瑶怂一点、假装听不懂，蒙混过去，毕竟她最擅长胡说八道“萌”混过关不是吗？
　　装不懂，装不知道，装没听到。
　　车内陷入安静，只有车载传出的音乐。
　　“放一首比较暧昧的歌曲。”
　　乔溪内心某一处，隐隐期待王初瑶能给点不一样的反应。
　　王初瑶盯着乔溪看，微红的面色根本不像是酒后上头酩酊大醉，可是不醉的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第一反应是装傻，她可懒了，懒得解释懒得维系懒得承认……
　　可是，要怂、要跑的话，王初瑶早跑了，还能保持关系一直到现在？
　　车灯映照下，乔溪微眯的双眼点点闪光，酒宴润泽过的嘴唇饱满发亮。王初瑶被光亮吸引，晃了神，但同时她又很清楚，吸引她的绝非光亮，而是眼前的人本身，以及她丰满有趣的灵魂。
　　有什么关系在变，有什么情绪在涌，习惯克制的两人，也许应该试着坦诚。
　　乔溪看着她，见没有反应便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王初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乔溪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她握了握方向盘，前方路口红灯，她缓缓停车，顺手摘下了中控台小鸭子上的金链子，拉过乔溪的左手，戴在了手腕上……看着乔溪不明所以的表情，她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再虚伪狡黠，仿佛是第一次显示出至诚与坦荡：
　　“大金链子和小鸭子再可爱，也不如你呀，乔可爱，你敲可爱。”此刻，王初瑶觉得自己一定帅炸了天际，昏黄的路灯，狭小的空间，暧昧的气氛，看我不拿下你的芳心！正准备往乔溪这边靠近，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传来。
　　“开车能不能别玩手机啊！绿灯看不见啊！”车后传来一大汉嘶吼，两人都吓了一跳，赶忙坐正，结果油门猛点，车子直接窜了出去！
　　“你谋杀之前习惯说些好听的？”乔溪把玩着滑落手心的链子。
　　“啊？哦～”王初瑶傻愣了会儿。
　　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这位的点，乔溪竟侧着头笑了起来。
　　两人便不再说话......
　　停完车后，王初瑶有些不舍，有些意犹未尽。
　　“哇，都不请我上去坐坐。”她不情愿地递过车钥匙，但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底气。
　　“你想么？”乔溪问得很直接，不给她回避的余地。
　　“你让么，或者……方便么？”语气中难掩期待和小心翼翼。
　　“没什么不方便的，谢谢王经理送我，不介意的话...”乔溪想了想，开口道。
　　“走吧走吧！”还真是给点颜色能开染坊的主，王初瑶难掩开心的脚步刚跨出两步，想起来自己并不认路，又讪讪地退回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门打开的瞬间，便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闯入鼻间，房子格局有些紧凑，两室两厅一厨一卫，进门左手边便是青灰色的沙发和原木茶几，铺了同样青灰色的地毯，再往前关上门的应该是卧室。右手边进门对门就是厨房和一台超大的落地冰箱…
　　“牛奶，矿泉水，喝那个？”
　　“哦，白开水就行。我不和您客气。”
　　“白开水，你这还真是不客气。”还得现烧，乔溪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厨房。
　　主人不在，客人才好贪婪地审视，沙发左手边便是办公区，书柜里整整齐齐塞满了书籍，又分门别类从高到低排列，旁边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设计常用的基本书籍以及几个精致的摆件，墙面挂着一个黑板框，上面钉了很多机票和门票，看来，她应该很喜欢旅游吧，难怪总觉得她灵魂有趣，纸上觉来和行万里路，人家是一样没落下，这么看来，王初瑶觉得自己之所以二十几年凡心未动，每次见到她都没规律地乱动，都变得合理又具体了。
　　她不自觉笑了笑，却在下一秒停住了，褪黑素。
　　王初瑶早就对她的微博视奸良久，自然是知道这个人失眠严重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已经要靠药物辅助的地步，一时间那点调皮捣蛋的兴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难怪会有薰衣草的香味，她之前因为写一个植物学家的剧本了解过一些，薰衣草有舒缓压力，助眠的功效。
　　“看什么呢？”乔溪递过来一杯温水。
　　“没……没什么，原来你有这么多书呢～真是深藏不露啊，诶，我问你，是不是每次线上我在你面前拽文的时候，你都像看一个耍大刀的？”王初瑶低声问道，情绪有些低落。
　　“你再仔细看看。”乔溪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拿着一杯温水，双手交叉朝书柜的方向扬了扬头。
　　“嗯？”王初瑶不解。
　　乔溪随手拿了一本书架上的一本《沉思录》递了过去，明显没有翻阅过的痕迹。“就比如这样，其实很多买来就没有看过的，无非是附庸风雅罢了，所以，请不要停止炫耀你的文采，比起看这些晦涩的文字……”
　　“更喜欢听我说？”王初瑶当然知道乔溪只是照顾到她的情绪，但就是这种照顾让她多了些自信。
　　“你真是……”乔溪直接忽略了王初瑶的试探，就不该对她有所关怀。
　　王初瑶难得动一动脑子，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多了解一些，关于乔溪。
　　“嗯……你知道吧，我之所以爱看书，是因为呢有段时间失眠，然后我一看书就困了！你呢？”王初瑶也不在意，继续挑起话题。
　　“那挺好的。”答非所问。
　　乔溪明显心不在焉，这让一肚子想法的王初瑶一拳打在棉花上，想干脆直接问好了，什么事情都有原因嘛，何况失眠本身应该也很折磨人的吧？转头一想，又觉得她们的关系似乎没到可以直接探窥别人隐私的地步……
　　就在她开小差溜神结束的时候，一抬眸对上了乔溪的眼神，她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波似平静又深邃湖水，似是不起波澜，却又好似暗藏玄机。
　　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格外的明显。
　　乔溪忽地嘴角浅笑，放下手里的水杯，上前一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生木凉，伯牙，很高兴认识你。”乔溪说得很坦荡，直白又坚定。
　　“乔子期，以后请多多关照。”王初瑶唇角带笑，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异常温柔。
　　她伸出手握住了眼前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