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斗顽奴》五闵

8、第 8 章

　　很快，搭好的棚子里煮起了肉汤，火上烤上了肉串，浓浓的香气告慰着众人。

　　任红缨几人躲在最后面，赵晞怕大家受凉，熬着一锅姜汤。

　　在原本的计划中，此刻她们已经已经翻过了面前的大山，到了不远处的南肎城，然后吃酒楼住客栈，好好地睡一觉，而不是冒雨扯着油布搭雨棚。

　　“抱歉，但是因为我早上迟到太久了，连累大家这么多人。”陈锦留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平日里要强高傲的人也低头道歉。

　　任红缨心中当然也有气，要是她高高在上毫不在意，自己当然会狠狠地骂她一顿，可她姿态放得比谁都低，说话也带着歉意，自己酝酿了一路的骂人的词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行了，这一会儿你都‘抱歉’了多少次了，走镖的在外过夜是常有的事，你每次都要‘抱歉’吗？”

　　虽说出的话不见得有多软，但众人都从中听出她安慰人的意思。

　　任红缨眼睛盯着锅里赵晞刚煮下去的芦菔，但还是能感受到其它几人被惊讶到朝她看过来目光。

　　怎么了？情敌就非得你死我活嘛？就不能关心两句开解一下了？一个个都那么惊讶干什么。

　　任红缨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绯议，一边不由得开始审视自己，平时都做了什么，才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

　　“谢，谢谢。”

　　陈锦留显然也被突然的善意震惊到，说话带着几分探究和迟疑。

　　烦死了，早知道不管她了！

　　任红缨被人看得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恼气，“谢什么谢！”

　　高缙一直在旁站着观察营地内众镖师的情况，见她有些不自在，上前一步帮她挡住了几人看过来的眼神，弯下腰，声音低沉地问：“小姐，那边烤肉差不多好了，我们过去还是我拿一些过来？”

　　都过去的话人太多了，再说，这几个公子小姐们身上那卸不下的架子，往那儿一坐就格格不入的很，别引得镖师们都不自在。

　　任红缨想过之后开口：“先不了，给他们拿一些过来”，说着自己起身走得飞快，只留下一句，“我们先去和镖头们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走。”

　　沈奉盈看着她遁走的背景，把那句“不带我们一起嘛？”咽回了肚里，反正一时半会动不了身，商量的时间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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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下不了多久，难的是雨后的路，地上一时半会干不了，货压着车辙难以行进。

　　“人都下来走，我们把货车上的东西分一分，摊到马车上，每辆车尾都配着四个人，两两轮着推车。”高缙按着之前的处理方法先说了两句，任红缨和杨亢殷都没有什么异议。

　　赵晞盯着地图许久，突然插话：“这里是不是还有一条路？”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是侧山阳面的山腰处，那里本有一处是早些年的官道，虽现在已经废弃了，但总要比土路要好的多，只是……

　　“这道一侧是崖壁，一侧是山坡，劫道的事常有发生，贼人只需埋伏在山上往下推石块，下面的人都没地躲去。”黄伯语气里带着些叹息，“前两年有官府的囚车从这里过，有人埋伏劫囚，最后官府的衙役捕快全军覆没。”

　　一下子气氛变得沉重起来，黄伯赶紧岔开话题，“我们这批货价高意重，不适合走那条路，或者我们再歇一天，等地干一下再动身？”

　　陷进泥里还不算什么，若是再碰上什么湿滑路段，车翻了的话更是麻烦，任红缨拍板再歇一天。

　　回去通知几人时沈奉盈正拿着勺子分肉汤，她大抵是没什么经验，木头的勺子怎么捞都捞不上来锅底下的大肉块，反倒被汤水溅到手上好几个红点。

　　赵晞见状赶忙上面把她拉到身后，接过这个“重任”。

　　“你捞不上来就换个人啊，跟自己较什么劲？”任红缨挑眉不解。

　　沈奉盈闻言看了那边的沈逐恒和陈锦留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

　　旁边当背景板的两人更沉默了几分，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低。

　　其实是从沈逐恒先开始的，他想着留下的三人只他一位男儿，理因是他来盛饭伺候两位姑娘。

　　几番不成……

　　陈锦留善解人意地接过勺子，准备好好展示一下自己温婉居家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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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本想着不当那没眼色的，一直看着公主和自家兄长互动的沈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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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里两个是从没做过重活的少爷小姐，一个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沈奉盈已经是矮子里拔将军了。

　　带来的丫鬟、小厮、宫女在另外一边吃饭，不和她们在一处，三人没一个好意思为着这种事唤人过来的。

　　任红缨眼看着三人面上的表情明了又暗，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个字，倒是那脸有转红的趋势了。

　　“哈哈哈。”

　　不理会自家小姐毫不掩饰的笑声，赵晞用意念按住自己有点不听话的嘴角，善解人意地开口：“这饭煮的糙了些，骨头肉连着筋，又剁的实在大块，这么个小勺子捞不上来也正常。”

　　任红缨听她这么说好胜心一下子上来了，抢过勺子，“我来。”

　　勺子柄没有很长，伸到锅底手便离锅上面很近，任红缨是练枪的，手上茧子不少，赋予了一定程度上的防烫能力，不像另外三个光是被蒸气烫的就受不了。

　　勺子划了一下就找到一块肉，这块肉没有连着骨头，长得十分规整，算是好捞的那种了，她将比肉小了好几圈的勺子放到下面，小心地往上提。

　　抬头正要喊谁给她拿个碗来接着，高缙就已经递过来了，她左手去接，右手也跟着动了一下。

　　这一下便破坏了勺子和肉之间达成的平衡，已经捞到锅沿上几寸的肉块翻了个身，跳回汤里，将上层滚烫的汤水激起来半人高，直冲着任红缨面门袭来！

　　“小心！”几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只察觉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护在怀里。

　　“高缙！”

　　一瞬间发生的事让他来不及思考，只能下意识地将人圈到自己身前，手忙脚乱地询问：“小姐，你没事吧？有烫到哪里没？”

　　“我能烫到哪儿？！”任红缨又急又慌，说话还带着一丝颤音，她很清楚那锅汤有多烫，“你背后怎么样了？赵晞，赵晞快找药来。”

　　赵晞也吓到了，被喊着慌慌张张地去车上找药。

　　被烫伤的人却在安慰罪魁祸首，“只烫到一点儿，皮外伤几天就好了。”

　　沈逐恒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任红缨着急的脸和高缙湿了一半的背后，皱眉上前，“高公子还是快去包扎吧，我看这个……”

　　话说一半看到任红缨眼里的担忧顿了顿，高缙朝他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说了一半的话便转了个弯，“虽然这伤虽然不严重，但也还是早些敷上药才好得快。”

　　刚才一阵动静也惊动到了黄伯等人，见几人上前来，高缙顺势接下沈逐恒的话，“小姐你们先吃，我去处理一下。”

　　说着便侧着身子出去了，处理起来必定要脱衣露出伤处，任红缨不便跟着，只追了半步便看着他拉着黄伯对凑来的众人说道：“没什么事儿，大家散了吧。”

　　高缙拉着黄伯遁入马车里，“刚才打汤时不小心烫着了，伤在背后不大方便，劳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黄伯带着一身伤退下来之后久病成医，又自学了些药理，平日里大家有什么小病小伤不值当去一趟医馆花钱，就都来找黄伯给看看。

　　伤口已经沾粘起来，高缙却直接将衣服一把拉下，黄伯看着都替他痛的慌。

　　烫伤的表皮随着衣物被揭下来一大块，鲜红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飘着热气。

　　“这伤口创面太大了，万一处理不好可能会发热，要不我还是将医师唤来吧。”

　　这趟镖因为带着几个贵人，医师是沈家找的，高缙怕回头任红缨问起来，“不了，小伤而已，黄伯你来就好，不必兴师动众的，若是之后真发热了再找医师也不迟。”

　　这趟镖确实非比寻常，黄伯作为镖头是知道陈锦留几人的真实身份的，只当是高缙不想让贵人生厌，叹了口气，心想总镖头这伤必定是要留疤的了。

　　马车外有人敲了敲，赵晞的声音响起来，语气急切，“高缙你还好吗？”

　　一只手从门帘低下伸进来，摸索着往车板上放了一瓶金疮药和一盒祛痕霜。

　　“你先敷上药，我在外面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

　　高缙心里还担心着任红缨那边，想让赵晞去陪着，便开口故作轻松道：“我这边有黄伯呢，你还是回去看着小姐她们吧，小姐现在还没吃呢。”

　　赵晞听他声音应该是没什么大事，被他一说也开始挂念那边，“那我先去那边了，你一会包扎好了也快回来吃饭吧。”

　　车外声音远去，车里黄伯拿过清水给他冲洗，“总镖头，这祛痕霜要等伤口结痂之后再用，你先收着，过两天再用。”

　　金疮药细细地敷到伤口上，背后一丝一丝地抽痛，高缙手里拿着祛痕霜摩挲，不知想着些什么。

　　“好了，总镖头注意这两天伤口不要碰到水，明日这个时辰我们再换一次药，我去找个蓑衣来给你挡着点儿。”

　　原先高缙和沈逐恒黄伯一同在马车上，故蓑衣都分给了外面的兄弟，黄伯转了一圈挑了个新来的郭锋，给了他个表现的机会，把他的蓑衣要来。

　　可等他回去时，车上已经不见了人影，高缙已经淋着雨回去了，座上还把祛痕霜落下了。

　　“哎，这怎么没拿回去？”算了，过几天创面结痂了之后也还是他给涂祛痕霜。

　　高缙远远地就见任红缨端着碗蹲着等他，脚下加快了些，“我没事的，小姐快回去烤火，夜里有风，别着凉了。”

　　任红缨抬头看他，少年黑色的衣服换成了蓝色。

　　她站起来把手里的碗递给他，“多吃一点。”

　　将目光从任红缨脸上转到手上，高缙看着满满的一碗肉，这怕不是锅里所有的肉都在这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