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你不要再散发魅力了》面包酥

22、神女其人（一）

　　祈神日。

　　翠云楼罕见地闭了馆子，称四娘为神女之姿倾倒，正焚香沐浴准备观礼。那些没得到消息的小商户，见胡四娘这般严肃地对待，也嗅出些风声来。
　　是以，今日的堤坝下聚了不少人。

　　二楼的房间里，四娘拎着两件首饰在沈明意身上比划。少女乖巧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女子将她转来转去，她今日被细细上了妆，原本明艳的眉眼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胡四娘为了让她一出现就能压住全场，以螺黛为她一根根描眉，又以上好的胭脂在她眼下扫过。末了，她搓了些晃眼的贝壳粉撒在妆钿上。后面只剩下唇，她左看右看，挑了几块口脂都不满意。

　　“嘶……”

　　向来手巧的胡四娘犯了难。沈明意从镜子里看她，弯了弯唇角。
　　有人从窗子外面轻巧翻了进来，碰到了四娘房里装饰的木雕，木雕落地，撞出几声杂乱的声响来。胡四娘本就烦躁，听见这声柳眉倒竖，叉着腰就要去拎来人的耳朵。

　　几日不见踪影的胡妄风尘仆仆地落了地。他轻巧闪身，错过四娘伸来的手，然后自顾自地坐在凳子上倒了杯茶。
　　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他诧异抬眉：“怎么了？”

　　看见是他，胡四娘到底收了几分架势。虽然穆老并未同她介绍过这位公子的身世，但她胡四娘是何许人也？她同那么多人打过交道，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在邺州说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这小公子看着和善，但那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那股劲儿，不是个狠角色也是个大人物。

　　她只多瞧了他几眼，便被那人察觉。胡四娘一凛，从桌上拿起了那几盘纠结过的口脂，她端起来递到胡妄面前，试探性地开口。
　　“小公子，你来得正好。沈姑娘今日祈神，其他的都定了，只是这口脂尚还没有定下。”

　　胡妄盯着面前大差不差的四盘东西，指尖在托盘上弹了下，转头，正对上沈明意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视线。

　　他慢慢掀起个笑意。

　　少女这几日被胡妄请来的师父日日敦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这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康健。气血足了，脸颊飞粉，眼睛也亮了许多。

　　原先看着瘦是瘦，但完全是弱柳扶风的气派。这几日习武下来，整个人气质乍然变得飒爽许多。要让胡妄形容的话，便是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从前他刚遇上沈明意的时候，他就觉得沈明意像颗石缝里长大的小草。到后面，他又觉得沈明意是在石缝里还硬要长大、甚至想替其他小草争取些空间的犟种小草。但小草再坚强，也是颗小草。

　　现在，从前被推着走的人，总算有了点儿自己的主意和能耐。

　　他看了半晌，漫不经心地将那几盘口脂都推开。见沈明意还在盯着自己，他从袖中随意摸出颗浆果来。那浆果红得惊人，在他掌心过来滚去，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胡妄示意沈明意接过去：“试试这个？凡俗之物，倒不衬神女。”她不动，这人反而笑得愈发诱人，他换了种腔调：“怎么？姐姐，你怕我下毒？”

　　“啊，那倒没有。”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明意神色自若地接了过去。这浆果她从未见过，胡妄不说，她还真忘了要忧心有没有下毒。

　　这人这几日神龙不见首尾，要不是“遮天”的效用还在，她都要以为这人是表白不成恼羞成怒直接甩手不干了，又或者是被她这个冥顽不灵的合作伙伴气到离家出走了。
　　但看他现在这模样，她是多虑了。

　　几日不见，他身形更加消瘦。他进来时，沈明意便留了心，明明天气不算冷，他却穿得严严实实。她知道这肯定是大妖王范儿上来了，受了伤又装若无其事。幸好她眼睛尖，有了前车之鉴，在他动作间，还是给她逮着了藏在袖中的大大小小的伤痕。

　　手臂如此，身上更不要说。就这样了，这人还要装腔作势，也难怪别人说他疯。

　　沈明意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浆果。胡妄可是她的保命符，她不想出什么差错，正想着如何以此为借口套些话，脚边上就有少年跃跃欲试地出声。

　　“姐姐，你不吃，要不给我？”

　　待在家也是无趣，还可能被连雾捉住练身法，所以即使是要大早起床，何离还是跟了过来。他就这样一直旁边蹲着，看沈明意迟迟不下口，觉得沈明意大抵是不想吃的，于是伸出手主动请缨。

　　但这话还没落下，他就腹背受敌。
　　有笑面虎默不作声踩了他尾巴，身旁的胡四娘照着他天灵盖来了一巴掌。这个狠心的女人拍得他脑门啪啪响。

　　“一边儿玩去，哪有你的事。”

　　如此遭遇，沈明意非但没有同情他，还在旁边慢悠悠地来了句：“哎呀，真可怜。”

　　她还欲再看戏，一道阴影遮住了她的视线。胡妄倾身而来，带着久违的青草气息，但她敏锐地嗅到其中的血腥气。两人一坐一站，沈明意被他彻底堵在座位上。
　　她露出个无辜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他：“胡大人这是做什么？”

　　少年捉住她的手，搭在血契的位置上。看着沈明意有持无恐的神态，他温和笑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微凉的触感从她臂上传来。

　　她瞬间僵在原地。

　　这一招她与胡妄刚见时就中过，没想到短短月余，又被这人坑了。
　　沈明意讪笑着看着胡妄，祈祷他在这个重要的日子不要胡来。但胡妄只将那浆果递到她的嘴边。

　　“姐姐，尝尝？”

　　少年眸光似水波，在沈明意眼中晃了晃。美色当前，她下意识张嘴。浆果的汁水溅到少年脸上，他不甚在意地眨眨眼，水珠挂在长睫上，轻轻颤动。

　　胡妄就这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浆果抹在少女的唇上，黏腻的赤色完美地与神女的妆容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没有畏惧，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他神色淡了淡，退开身子，松了沈明意的穴脉。

　　胡四娘接替了他的位置，完成了剩下的妆容。被训斥一顿的何离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里，嘴里嚷嚷着有没有天理的抱怨。

　　待四娘停止了动作，房间内的所有人眼中都闪过惊艳之色。连一心只有糕点的何离都愣了愣。胡妄掂着茶盏，微扬了眉眼。
　　红绿之间，神女降世。

　　“哎呀。”四娘捧起沈明意的脸，在上面轻轻地吹气，“可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娘子。”她替沈明意挽起发髻，补上最后一根步摇。

　　红宝石的坠子在神女的耳边晃动，翠绿的碧玺穿插在精心编织过的发髻中交相辉映，沈明意稍稍一歪头，就能听见珠玉碰撞的细碎声响。

　　四娘用余光扫了扫剩下两人的神情，得意地哼了声。多大的人物又如何，她们家小明意就是漂亮又聪明，坚韧又勇敢，谁也逃不过这石榴裙。

　　她抚过沈明意的额间，将碎发捋至耳后，目光沉沉。这世道，女子艰难，千万莫和盈娘子般，耽于情爱，成了他人的棋子。

　　一切周全，四娘点了马车，将她带去了祈神的堤坝。

　　为了能在修建堤坝上稳捞一笔，祈神没有选择在祭坛中。在这儿围着的，大多是富户，只零星几个百姓，还被挤在后头。

　　沈明意就这样赤着脚站在堤坝上，底下便一阵沸腾。她甚至无需做什么，也无需开口，自有人替她解读。洪灾之下，人心惶惶，百姓都盼着个主心骨。而商人和官吏，盼着个摇钱树。

　　邺州从未有过这样齐心协力的时刻。

　　少女顶着这样的视线，沉稳地行了一礼。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她旋了足尖，跳起了四娘随意教她的祈神舞。她今日穿得是水袖，腰间舞裙只以束带缚住，成片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翻飞。

　　她没练过什么舞，也没什么基础，但连雾师父把她的身法教得很好，一只祈神舞被她跳得气势如虹。好在那柔软的衣摆和系带遮掩了许多，让她没从个神女变成剑士。

　　舞毕，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仰起头，装作在感知天兆。底下有人惊呼起来，沈明意悄悄睁眼，就见有落叶在她脚下盘旋。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那个人，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有了这样的神迹，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他们期盼地看着沈明意，盼着不知何日终结的反复洪灾下他们能有一条生路。

　　“诸位。”

　　神女平静地开口：“上天感念邺州百姓的虔诚，感念我们在洪灾下仍有生存的勇气，它将降下神谕，为我们赐予抵御灾难的能力。我将把神的旨意传达，望诸位能够在今后襄助。”

　　她从人群中精准地对上胡四娘的视线，朝她招招手。

　　胡四娘在众人艳羡的眼神里登上了堤坝，神女将神的恩施告知。邺州百姓都知道，胡四娘的母亲曾经是他们最好的泥瓦匠。
　　于是他们紧张地盯着胡四娘的表情，想知道这所谓的神恩到底存不存在。

　　上头的女子只粗略瞥了眼，却怔松了神色。她原以为沈明意只是说笑，也没真想过能做出个大功绩来，但现下，这张图纸上不仅为她写出了个极妙的材料比例，还精准地标出了以往的堤坝用材的错漏之处。

　　她颤着手往下翻了页，是少女带着何离走过了邺州河沿途画出来的堤坝图和水渠图。这上面的一笔一画，都昭示着下笔人的心血和深思。不是随手作画，而是连细枝末节都已经标准好，是个十分成熟的图纸。甚至，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邺州、邺州有救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胡四娘后退两步，郑重地朝沈明意跪下。

　　“神女感念天兆，我等感激不尽。”

　　底下的百姓们见她跪了，也激动起来，纷纷跪了下来，他们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神女感念天兆，我等感激不尽。”

　　沈明意愣楞地看着这一幕，系统在她肩上闪烁几下。

　　「民心 +200」
　　「邺州牧好感 +20」

　　【民心达到1000则开启「思月神使」身份，望宿主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