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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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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首领阿图那不怒自威,他想听听黎昭华如何作:“我如何能相信你?”
黎昭华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动摇的信号,她转而反问:“请问首领,在下要如何做才能取得首领的信任?”
阿图那似是未曾预料黎昭华这般大胆,当即放声大笑:“那得看公主殿下怎么做了!”
黎昭华心下一横,当即便接过阿图那原先把玩于手中的匕首划过手心,猩红的血液须臾便化作一条蜿蜒的溪流顺着手掌潺潺滚落:
“听说草原人常歃血而盟,在下黎昭华便在此以血为誓,来日若违背盟约,在下以死谢罪。”
阿图那当即便朗然大笑,不曾想黎昭华这般爽直:“好!既有公主殿下一诺,大月支愿出兵同战匈奴。”
原先营内肃穆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见大事已成,黎昭华却不愿止步于此,提了另一个条件:
“既如此,在下还有一所求。还请请首领修书一封,邀笮夷首领来此一聚。”
既然有阿图那这个盟友作保,黎昭华势必借机争取到更多的盟友。比起冒着满草原乱跑撞上匈奴人的风险,自是借阿图那把盟友约来此处相见更为可靠。
阿图那一下便看破了她利用自己的心思,又恢复了初见时似笑非笑的做派:
“公主此刻拿什么和我谈条件?你所站的地方不是你们大耀,而是我大月支。”
黎昭华并没有退缩半分,她面色不改,依然字正腔圆:
“既你我已结为盟友,想来首领也不愿打没有胜算的仗。盟友越多我们的胜算便越大,首领不会拒绝吧?”
阿图那丝毫没有黎昭华竟能这般得寸进尺,倒是小看她了:
“我竟不知,殿下胃口这般大。不过我倒也想看看大耀人的实力,值不值得做我们草原人的盟友。不若这样,殿下同我比试一番,若是殿下赢了,我便应了殿下前去相邀,如何?”
黎昭华抿唇,低头看向了仍在流血的右手。事已至此,她不能退,当即便点头应约。
阿图那当即便捕捉到了黎昭华下意识看手的动作,不满的神情溢于言表:
“殿下的惯用手是右手吧?眼下右手受伤,殿下拿什么和我比?我可不愿被传出去说我故意欺凌弱小。”
黎昭华哑然,却不愿轻易放弃这得之不易的机会:“无碍,在下定当全力以赴,还请首领赐教。”
阿图那眼神轻扫周围,似在挑选中意人选:“我可不和伤员打,既如此...”
话音未落,如玉便主动站了出来,拱手请战:“在下愿代公主与首领切磋,还请首领允准。”
阿图那一眼便捕捉到了如玉遍布薄茧的指关节,瞬间便勾起了阿图那的胜负欲:
“好,准了。”
如玉从善如流,接过了族人递过的宝刀,正面迎上了蓄势待发的阿图那。
交战的二人沐浴于月色之中,双方都剑拔弩张,几乎一触即发。
阿图那率先贴近了对手,三步之内他几乎挥刀数次,疯狂的架势令人咂舌。
秉着“切磋”的名义,双方的刀剑都并未出鞘。可即便如此,立于场外的黎昭华却依旧为如玉捏了把汗。
可很快黎昭华便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如玉迅速接下了阿图那的攻势,并在防御之中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动作,立即展开了反击。
一片铿锵声中,二人竟战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一开始如玉还心有顾忌,毕竟对方是大月支部落的首领,如玉总归得留些余地。可阿图那步步紧逼,在一片攻势之中逼如玉亮出獠牙,几乎叫如玉忘记了这场切磋的初心。
二人越战越酣,额前都染了薄汗。
阿图那欣赏对手行云流水般出刀的动作,可他似有察觉如玉略有保留。如玉贴身所藏的飞刀始终不曾出手。
阿图那心中浮现一计,原是呈向前劈砍之势的弯刀猛然回撤,连带整个人都身形一晃。趁着后撤的空挡,在如玉看不见的地方,阿图那左手已然摸向了腰间别着的匕首。
那么大的破绽,阿图那不信如玉不上钩。
可出乎阿图那预料,如玉并没有借机反扑上来。禁不住好奇,阿图那适时开口:
“为什么不用飞刀?”
虽是问话,可阿图那手上的攻势却并未停。如玉正面接下了这一击,两把弯刀在碰撞中蜂鸣,最终却被如玉用巧劲卸下,硬生生将袭来的弯刀调转了方向,叫阿图那扑了个空。
如玉昂起下颌,温润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我是盟友,飞刀是用在敌人身上的。我一心求胜不假,却更想胜得堂堂正正。”
阿图那闻言朗声大笑,他原是想试试日后并肩作战的大耀将士武学水平如何,现下一看倒叫他多了些惊喜。自坐上首领的位置以后,阿图那很久没曾这般棋逢对手,战得酣畅淋漓了。
把后背交给这样的盟友,阿图那很放心:
“好!大耀将士果然不错!殿下所求之事我必全力以赴!”
得了阿图那一诺,黎昭华当夜便激动得辗转反侧,连梦里都全是谈判的说辞。
日落西斜,天光逐渐暗淡了下去。楚青远远眺望着帐外一轮残日,心也跟着往下沉了几分。
这已经是黎昭华走后的第七日了。楚青召来下属:“可有殿下的消息?”
下属依旧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惆怅之余,恰逢有守卫来报:
“楚将军!殿下回来了!还带了几个西域人!”
楚青喜出望外,连忙命人去请。直到黎昭华又站在他面前,楚青心中的悬石这才落了地。
“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还未等黎昭华作答,楚青的目光落在了她缠满绷带的右手之上,脸色霎时一变:
“殿下这伤怎么来的?莫非殿下与西域人交手了?”
黎昭华连忙摇头,为楚青一一引见;
“楚大将军,这位是大月支部落的首领阿图那,这位则是笮夷部落的首领岐支。二位愿协助大耀,共击匈奴。”
楚青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苦苦等了七日,设想了千万种结果,却没曾料想到这一刻的又惊又喜。
“事先声明,我们虽然同意出兵,可我们草原人的人马仍由我们自己人指挥。”
阿图那口直心快,即便在楚青面前也丝毫不掩饰。楚青思虑片刻便点了头,算是默许。
见达成一致,楚青随即展开羊皮地图,开门见山便问:
“匈奴人居无定所,我们曾用计引诱,但是对方并不上钩。不知二位首领对匈奴人的行踪可有何头绪?”
阿图那和岐支对视一眼,寂静之中踌躇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匈奴人有片“圣地”,那里水源充足,我们草原人称之为龙城。现下是旱季,匈奴的大部队大概率会在龙城休养生息。”
楚青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便试探着追问:“那二位可知龙城的方位...?”
龙城的位置得天独厚,数条自雪山倾泻而下的溪流皆汇聚于此,水草丰美最是养人。这原是属于所有西域人的一方净土,可自从匈奴壮大他们便将龙城占为己有。其余部落只能逐水而居。
若说位置,身为首领且打小便在西域长大的阿图那和岐支自然是一清二楚。
得到阿图那和岐支肯定的回答以后,楚青的心激动得几乎要从胸腔蹦出。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于是楚青迅速敲定了战策,并同二位首领约定以红色狼烟为信号,届时大月支和笮夷便从侧面两翼包抄,三军齐心协力将匈奴人一网打尽。
摇曳的烛火勾勒出营内几人排兵布阵的身形,这夜将军帐内灯火长明。
今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散了集训的众人三三两两席地而坐,就地赏月,一时间甚是热闹。
“你,替我去站岗。”王大随手一指,便使唤起了今年刚入伍的新兵。西域的夜间最是寒冷,又易犯困,着实是个苦差事。
见对方脸上似有不满,身形彪悍的王大随手便举起了拳头作威胁状,一旁的赵五也跟着帮腔,硬要逼着新人接了王大的班。
“适可而止吧。”如玉看不下去了,当即便冷喝一声,打断了王大等人。
王大抬眼一瞟,见出声的又是那个和自己不对付的如玉,顿时撸起袖子,大有一副要同如玉决一死战的架势。
“大哥,算了...要是闹到楚将军那....”
赵五附在王大耳旁悄言提醒,回忆起上次领罚的场景,几乎历历在目。原是气焰嚣张的王大一下便熄了火,这才嘴里嘟嘟囔囔地转身离去。
“多谢...”新人低了头,似是有些羞赧,“我叫张水,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话音未落,张水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在怀里捣鼓一翻,接着便往如玉手里一塞:
“这是我母亲求来的护身符,一点心意还请郎君笑纳。”此时张水是真心希望面前这位好心人能得到上天庇佑。
如玉讶异,当即便连连摆手:“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这可是令堂一番心意,太过贵重了。”推脱之中,如玉发现对方怀里揣了只骨笛,索性要点其它报酬:
“不若你为我吹奏一曲如何?”
张水拗不过,掏了骨笛便席地而坐预备来上一曲。出征前他不过是个小小佃户,这只骨笛还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他为着有个念想这才一同携来,没想到竟能派上用场。
张水循着儿时父亲为自己吹奏的记忆,当即吹了一首家乡小调。悠悠笛声伴着月色一同倾泻而出,在张水眼前勾勒出一副农忙景象。
忆着这悠扬的笛声,今夜如玉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