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未完成》霖旖

64、“一旦开始……我停不下来……”

　　日子悄然过去，像指间的流沙，无声无息，却带走了许多东西。

　　工作室里的气氛再次活跃，唐晓暖又开始大呼小叫地分享网上看到的趣闻，顾小飞和郑卢昀为了游戏关卡吵吵嚷嚷，邓萱萱笑着吐槽他们幼稚，孙舟和贺青川在一旁看似嫌弃实则纵容地摇头。纪翎坐在其中，偶尔会被逗得微微弯起嘴角，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但那种安静不再是疏离的自我保护，而是一种沉淀后的宁和。

　　她肩膀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疤，提醒着那场冲突的存在，但心里的那些惊涛骇浪，也似乎被日常的琐碎和温暖一点点抚平。

　　周闻野依旧忙碌，但无论多晚，他的信息总会准时出现在纪翎的手机上，有时是一张公司楼下夜色的照片，有时只是一句简短的“收工了，想你”。

　　纪翎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他的陪伴，甚至开始期待每晚临睡前他那通短暂的电话，期待周末他能有空档，两人可以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去看一场电影，或者干脆就窝在他的公寓里，各做各的事，偶尔抬头目光相接，相视一笑，空气里便弥漫开淡淡的甜蜜。

　　她正在慢慢学会，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安稳和幸福。

　　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周闻野难得没有加班。两人在外面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回到他的公寓。窗外城市的灯火温柔地闪烁着，公寓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笼罩出一片静谧私密的空间。

　　周闻野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膝上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专业书，神情专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浴室里水声渐歇。纪翎擦干身体，伸手去拿她叠好放在架子上准备换洗的衣物。视线掠过那抹熟悉的蓝色，她也没细看，顺手就拿了起来展开。

　　入手是男式衬衫的触感和尺寸。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是把周闻野那件挂在一旁的浅蓝色条纹衬衫错当成自己那件挂在一旁的蓝色睡裙拿进来了。

　　“拿错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微微发热。

　　但看着手里质感很好的衬衫，她犹豫了一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穿他的衣服了，而且…这件衬衫他穿起来很好看……”这个念头让她耳根更热了。她没有折返回去换，将衬衫套在了身上。

　　宽大的衬衫瞬间包裹住她纤细的身躯，下摆刚遮过腿根，面料柔软的触感贴着她微湿的皮肤。袖口长得需要挽好几道，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和尚未完全擦干的水珠。她随意系了两颗扣子，觉得这样穿很舒服，便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进了客厅。

　　周闻野听到动静，从书页上抬起头。

　　只一眼，他的目光就死死定住了。

　　呼吸骤然一窒，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收紧。

　　眼前的一幕，与他曾经在脑海中那个被他狠狠压抑、并为此自我厌恶的幻想，几乎完美重合，甚至更甚，湿漉的黑发黏在她白皙的颈侧，水珠滚落，没入微敞的领口深处。宽大的衬衫勾勒出她纤细的骨架，却又因为水的浸润，在某些部位微妙地贴合，若隐若现……一种纯真与无意识的诱惑交织的、惊心动魄的美。

　　周闻野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书上的字瞬间变成了无法辨识的符号，所有试图维持的冷静和自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几乎是仓促地低下头，试图掩饰眼底瞬间翻涌起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浓重欲色，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宝贝……去把衣服换了好不好？”

　　这话听在本就因他长久克制而有些自我怀疑的纪翎耳中，无异于一种委婉的拒绝和否定。

　　纪翎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一股委屈和难堪悄悄爬上心头。让她立刻解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他不想我穿他的衣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看？还是……他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放下毛巾，抿了抿唇，非但没去换，反而一步步走到沙发前。周闻野能感受到她的靠近，那股熟悉的、带着沐浴后暖香的气息将他紧紧包裹，让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下一秒，纪翎做了一个大胆得让她自己都心跳骤停的动作——她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周闻野浑身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撞进纪翎带着一丝倔强和委屈的眼眸里。

　　“周闻野……”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却又因为羞涩而细若蚊吟，“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周闻野最后一点理智。

　　他看着她——穿着他的衬衫，坐在他怀里，用那样一种眼神看着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巨大的冲击和心疼几乎同时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气音，眼底是翻江倒海的情绪，“你……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抬手，指腹近乎颤抖地抚上她的脸颊，温度烫得惊人。

　　纪翎被他眼底从未见过的汹涌情绪吓到了，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周闻野猛地箍住了腰肢，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因为惯性，纪翎的身体又往前移动了一点，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周闻野发出了一声闷哼。

　　“别动……”周闻野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徒劳无功，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喘息和压抑太久的痛苦，“我是……快忍不住了……纪翎……”

　　他抓住她的一只手，强行按在自己剧烈起伏、心跳如擂鼓的胸膛上，让她感受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躁动。然后又引着那只手，缓缓下移，越过紧绷的腹肌，最终停留在……

　　纪翎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却被周闻野死死按住。

　　“感觉到了吗？”周闻野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每一次和你在一起，晚上我需要靠冲多少遍冷水澡才能勉强压下去的念头……你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你没有吸引力？”

　　纪翎彻底懵了，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大脑因为这过于直白的“证据”和告白而一片空白。

　　“那……那你为什么……”她语无伦次，羞得快要晕过去。

　　“因为我怕！”周闻野低吼出声，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我怕吓到你，怕你还没准备好，你觉得我和其他男人一样只是贪图这个，我怕你后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脆弱和巨大的煎熬。

　　纪翎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胀。原来他所有的克制和忍耐，背后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和深情。她不再害怕了，反而生出无限的心疼和勇气。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痛苦和渴望的眼睛，主动凑上去，笨拙地、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这个细微的举动，成了压垮周闻野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深不见底，里面燃烧着不再掩饰的熊熊烈焰。

　　“纪翎……”他最后一次，用尽全身力气确认，声音粗粝得像砂纸磨过，“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开始……我停不下来……”

　　纪翎没有回答，而是用行动表态。她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比刚才更加坚定。

　　周闻野不再犹豫，低吼一声，彻底缴械投降。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

　　过程中，周闻野极尽温柔与耐心，时刻关注着她的感受。“疼就告诉我……”“别怕，看着我……”

　　“翎翎……叫我的名字……”

　　纪翎羞得无处可逃，有时艰难的挤出一句“周闻野……你别说话了……”但换来的，只是周闻野低低笑声和愈发强烈的动作，纪翎只能更加的抱紧他。

　　（风停雨歇后）

　　卧室里弥漫着亲密过后的暖昧气息。周闻野坐在床上，纪翎蜷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逐渐平复却依然有力的心跳，感到安心与踏实。

　　周闻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手臂和后背，内心被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满。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细的左脚踝上，那根细细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宝贝，你脚踝上这个……戴了好多年了吧？”他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沙哑

　　“嗯。”纪翎轻轻应了一声。

　　“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纪翎沉默了几秒，才轻声回答：“一把锁。”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现在……好像没什么用了。”

　　周闻野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锁？”他重复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他撑起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看着那根红绳，指腹温柔地抚过，仿佛能感受到它代表的所有冰冷和禁锢。

　　纪翎也坐起身，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心疼，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散去了。“闻野……我们……把它剪掉吧。”

　　周闻野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他立刻点头，声音有些发紧“好。”

　　他立刻下床，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回到床边，想把剪刀递给她，却又忍不住说：“我帮你？”

　　纪翎摇摇头，眼神坚定而明亮：“我自己来。”

　　她接过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颤了一下。她低下头，看着脚踝上那根伴随她多年、象征着她所有不堪过往和自我禁锢的红绳，深吸一口气。

　　“咔嚓”一声。

　　轻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那根红绳应声而断。

　　纪翎捏着那截断开的红线，像是捏着一段彻底告别了的过去。她赤脚下床，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夜风涌入，吹起她身上属于周闻野的衬衫衣摆。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一扬，将那截红绳扔了出去。

　　红色的细线在夜风中飘荡了几下，迅速坠落，消失在十六楼下的夜色里，再也寻不见踪影。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周闻野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温柔而坚定：“都过去了。”

　　“嗯。”纪翎靠进他怀里，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