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未完成》霖旖

62、“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永远不是”

　　工作室众人看着直播回放，听到了纪翎、贺青川和孙舟合唱的歌曲。孙舟的低音沉稳，贺青川的声线清冽，纪翎独特的叙事感音色，三者融合得天衣无缝。

　　“我去，牛啊！”顾小飞拍着大腿蹦起来，“孙哥！你这声音，午夜情感热线没你我不听！”

　　“贺儿！那转音！超级丝滑。”郑卢昀一脸佩服，“翎翎！最后那点气声！绝了！听得我后脖子发凉！”

　　“太好听了！”邓萱萱小脸兴奋得通红，“孙哥稳如老狗，贺哥仙气飘飘，翎翎就是情绪发动机！这歌不火天理难容！”

　　唐晓暖一个熊抱锁住刚出来的纪翎，使劲晃：“啊啊啊翎翎！周师兄听见了绝对当场单膝跪地！”

　　贺青川嘴角微动，孙舟温和笑道：“是翎翎情绪给得足，我们跟着走。”

　　纪翎被晃得头晕，脸上带着薄红，“行了行了，再晃真散架了。是舟哥和青川哥托得住。”气氛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

　　到了饭点：

　　纪翎晃了晃手机，屏幕亮着外卖单：“饭给你们点好了，半小时到。中午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哦豁~~~”顾小飞立马挤眉弄眼，“周哥爱的呼唤？烛光午餐？”

　　郑卢昀嘿嘿笑：“约会顺利啊翎翎！”

　　邓萱萱捂嘴笑：“快去吧快去吧，别让周师兄变成望妻崖。”

　　纪翎脸上红晕加深，没好气地瞪他们一眼，嘴角却翘着，没反驳。转身去沙发拿包。

　　“笃笃笃！”敲门声有点急。

　　离门最近的郑卢昀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头也没抬：“肯定是周哥等不及了！”笑嘻嘻走过去，顺手拧开门锁，刚拉开一条缝：“周哥你……”

　　话没完！

　　门被一股蛮力从外猛撞开！郑卢昀“哎哟”一声，被门板撞得踉跄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门口站着的，是两张让纪翎瞬间血液倒流、浑身冰凉的噩梦面孔——吴桂芬和纪建国！

　　“纪翎！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原来躲在这儿当大小姐！找你真是费老劲了！你个白眼儿狼！”吴桂芬尖利刻薄的声音像淬毒的针，瞬间扎破温馨。她眼神如刀，直射僵住的纪翎，怨毒几乎喷出来，冲了进来！

　　“赔钱货！老子白养你了？！”纪建国满身劣质酒气，脸涨成猪肝，浑浊的眼睛喷着暴戾：“当明星了？赚大钱了？钱呢？！给老子吐出来！不然砸了你这狗窝！”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欢乐瞬间冻结！所有人懵在原地，空气死寂。

　　纪翎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颤，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让你跑！我让你不认祖宗！”吴桂芬几步冲到纪翎面前，扬起粗糙的手，用尽全力扇向纪翎的脸！

　　“啪！”

　　脆响炸耳！纪翎头猛地一偏，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设备架上才稳住。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清晰的五指印浮肿刺眼。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钱！把钱交出来！”纪建国像彻底疯癫的野兽，布满血丝的眼扫到旁边装饰架上的仿青花瓷花瓶，一把抄起，嘴里喷着“学会离家出走了？看老子不打死你！”，不管不顾抡圆了胳膊，砸向刚站稳、捂着脸、眼神还有些涣散的纪翎！目标还是头！

　　“翎翎躲开！”唐晓暖尖叫着扑过去想拉！

　　顾小飞、郑卢昀怒吼着冲过去拦！

　　贺青川脸色铁青前冲！

　　孙舟试图抓纪建国胳膊！

　　邓萱萱惊恐捂嘴！

　　太快了！

　　砰——哗啦！

　　花瓶狠狠砸在纪翎下意识抬起格挡的左小臂外侧和肩胛骨上！沉闷的撞击声后是刺耳的碎裂声！瓷片飞溅！

　　纪翎被砸得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巨大的力道让她身体剧烈一晃，牙关紧咬，硬是挺着没倒下去！左臂和肩胛位置的薄毛衣被撕开两道长长的口子，皮肉被锋利的瓷片边缘划开，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浅色的毛线和皮肤，看着吓人，但伤口不算深。

　　血腥味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唐晓暖第一个冲到纪翎身边，紧紧挨着她，几乎是用身体半倚住她有些发晃的身体，冲着吴桂芬嘶声哭喊：“滚开！你们想干什么？！”她伸手想扶住纪翎的胳膊，又怕碰到伤口。

　　郑卢昀暴怒“我艹！老畜牲！”

　　顾小飞眼都红了，和同样暴怒的郑卢昀死命抱住还想扑上来的纪建国，把他狠狠顶在墙上！“动一下试试？！警察马上来！”

　　贺青川一步挡在纪翎和唐晓暖斜前方，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冷硬：“110，沂水路，寻光工作室，有人持硬物伤人，我们这有人受伤了，行凶者两人。”

　　孙舟用高大身躯横在吴桂芬面前，像一堵墙，精准挡住她抓向唐晓暖和纪翎的手，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住手！警察马上到！”

　　邓萱萱跑到纪翎身边，焦急无措，她吓得脸色煞白，声音带着哭腔：“翎翎…你流血了…”她想帮忙又不知如何下手。

　　五个人瞬间筑起一道愤怒与守护的人墙，将强撑着站立、脸色惨白、手臂染血的纪翎和紧挨着她的唐晓暖围护在中心！纪翎虽然疼得冷汗直流，嘴唇发白，但眼神死死盯着父母，充满了对朋友可能受伤的惊惧！她甚至忍着剧痛，身体微微前倾，想把唐晓暖再往自己身后挡一点。

　　吴桂芬被孙舟死死拦住，够不着纪翎，怨毒转向护着她的唐晓暖，尖利指甲抓向唐晓暖的脸：“滚开！我教训女儿轮得到你管？！”

　　就在那指甲即将抓到唐小暖的瞬间——一只沾着血迹、冰凉但异常稳定的手，猛地伸出，精准地、死死地攥住了吴桂芬的手腕！

　　纪翎强忍着左臂和后背火辣辣的剧痛，身体因为疼痛有些发虚打颤，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吴桂芬，声音因为疼痛和强压愤怒而嘶哑，却字字清晰：“别碰她。”

　　混乱中，一道身影如疾风般冲到门口。周闻野提着纪翎爱吃的草莓蛋糕，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还在奇怪大门怎么敞着。当看见里面的一幕，笑容瞬间凝固。

　　满地的碎瓷片！脸色惨白、左脸红肿、左臂肩背衣服撕裂、鲜血染红一片的纪翎！被按在墙上嘶吼的纪建国！被拦住疯狂咒骂的吴桂芬！悲愤填膺守护着的伙伴们！

　　“纪翎！！”一声变了调、撕裂般的嘶吼！精致的蛋糕盒“啪”地摔在地上，奶油和草莓糊了一地。

　　他疯了一样冲进来，冲到纪翎身边！眼里只有她惨白的脸和刺目的血。

　　他看纪翎的眸子里是瞬间炸开的、铺天盖地的心疼、恐惧和无尽的温柔。手伸到一半想碰又不敢碰，悬在空中微微颤抖，声音轻柔，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翎翎……别怕，我在，我在……”指尖想轻触她红肿脸颊的边缘，又猛地缩回，怕弄疼她。

　　扫向纪家父母眼神瞬间冰封！狠狠刺向纪建国和吴桂芬，让他们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所有的咒骂都卡死在喉咙里！平日里温和带笑的周闻野，此刻的眼神骇人得如同地狱修罗！

　　“唐晓暖！药箱！快！”他猛地回头对唐晓暖说，声音嘶哑紧绷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眼神急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迅速赶到，控制住还在叫嚣挣扎的纪家父母，在一片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中将他们带走。工作室里一片狼藉，碎瓷、血迹、凝固的欢乐。

　　纪翎依旧强撑着站着，周闻野半扶半抱着支撑她。唐晓暖飞快地拿来急救药箱。周闻野顾不上其他，立刻小心地拿开纪翎临时捂在伤口上的邓萱萱递过来已经被血浸透的纸巾

　　伤口暴露出来左臂外侧和肩胛骨位置，两道很长的伤口，不深，但模样骇人。

　　周闻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拿出碘伏棉球，动作轻柔到极致，开始清理伤口边缘的污垢。

　　“嘶……”当冰凉的消毒液触碰到翻开的皮肉边缘时，纪翎身体猛地一颤，倒抽一口冷气！她死死咬住牙关，把痛哼死死压在喉咙里，眉头拧成死结，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层，额角和鼻尖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紧紧闭着双眼，长睫疯狂颤抖，右手死死地、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外侧的裤子布料，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

　　伙伴们都围在旁边，屏息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清晰地看到纪翎处理伤口的过程，看到她强忍剧痛的模样。那个平时手指划个小口子都面不改色自己贴个创可贴的纪翎，那个曾经为了保护唐晓暖，手臂被醉汉抓出几道深深血印都一声没吭的纪翎……

　　周闻野心疼得指尖都在抖，动作更轻了，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哄劝：“乖……翎翎乖，忍一下……马上就好，清干净就不那么疼了……”他看着她掐着裤子的手，恨不能替她疼。

　　为了清理靠近臂弯内侧的一块沾了灰尘的伤口，周闻野极其小心地将纪翎左臂的袖子又往上挽了一点……

　　在那片新伤附近，靠近臂弯内侧最柔软、最容易被忽略的皮肤上，赫然交错盘踞着数道颜色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的旧伤疤！有浅褐色、边缘有些模糊的陈旧印记；有淡白色、略微凸起的细长条状疤痕；还有一两处颜色稍深、像是反复抓挠或撞击留下的深色印痕……这些无声的烙印，像一把把冰冷的钝刀子，狠狠捅进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里！

　　唐晓暖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哭出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起了那次纪翎为了保护她被醉汉抓伤的手臂，上面似乎就有类似的旧痕……

　　顾小飞和郑卢昀眼睛瞬间充血，死死瞪着那片皮肤，又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纪家父母被带走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得指节发白，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和心疼堵在胸口，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邓萱萱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贺青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深沉的痛楚，他死死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

　　孙舟重重地闭了下眼睛，喉结上下滚动，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心疼和冰冷的怒意。

　　周闻野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新旧交织的伤痕上，呼吸都停滞了。巨大的心痛像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小小的纪翎独自一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忍着这样的剧痛，笨拙地、沉默地处理着这些伤口……没有安慰，没有依靠，只有无边的恐惧和疼痛……怪不得她几乎从不穿短袖，怪不得她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心疼和愤怒中，一直死死咬唇忍耐、闭眼强撑的纪翎，忽然用极其微弱、嘶哑、带着浓重鼻音和无法掩饰颤抖的声音开口了：

　　“对……对不起，又连累你们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每一个伙伴刚刚被旧伤疤刺痛的心脏！也扎得周闻野心口剧痛！

　　“你道什么歉啊！！！”唐晓暖第一个哭喊出来，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愤怒，“该道歉的是他们！”

　　“翎翎！你说什么傻话！”顾小飞又急又气，声音都吼劈了，“是我们没护住你！”

　　“连累个屁！”郑卢昀红着眼，气得爆了粗口，“是他们闯进来发疯！关你什么事！”

　　邓萱萱哭着摇头：“翎翎……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贺青川脸色铁青，声音冰冷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纪翎，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永远不是。”

　　孙舟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无奈，也有对她此刻还在道歉的痛心。

　　孙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走向角落的小冰箱。他默默地从冰箱冷冻层拿出一个应急冰袋，又找到一块全新的、干净的毛巾，仔细地把冰袋包裹好，确保不会太冰也不会漏水。

　　他拿着包好的冰袋走回来，没有直接递给纪翎，而是递向周闻野，声音放得很低、很温和：“闻野，给翎翎敷一下脸，消肿。”他的目光落在纪翎那依旧红肿骇人的左脸颊上。

　　纪翎听到孙舟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又是一僵。她下意识地抬眼，正好看到孙舟手里那个包着毛巾的冰袋。冰袋散发出的寒意仿佛隔着空气刺中了她。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那红肿破相的脸颊，还有刚刚被伙伴们看到的、那些不堪的旧伤疤！强烈的羞耻感和想要立刻消失的冲动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将头深深低下！让浓密的长发像一道绝望的屏障，更加严实地垂落下来，彻底遮住了整张脸，尤其是受伤的左半边！她甚至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慌乱地、用力地将脸颊两侧的头发往前拢了拢，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头发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呈现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想要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回避姿态。

　　周闻野立刻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剧烈僵硬和那种深入骨髓的退缩。心疼像无数细针扎在心上。他伸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接过孙舟手里的冰袋，声音放得低柔而坚定：“好，交给我。”他小心翼翼地、隔着纪翎头发，将包着毛巾的冰袋，极其轻柔地贴在她红肿脸颊的大致位置。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纪翎没有抗拒冰袋的触碰，但依旧深深低着头，长发是她此刻唯一的保护壳，隔绝了所有的目光。

　　孙舟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对其他伙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又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离开这片区域，给两人一点空间。

　　伙伴们会意。顾小飞和郑卢昀红着眼，狠狠抹了把脸，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和心疼，跟着贺青川、邓萱萱、唐小暖，默默地、脚步沉重地退到了工作室另一头的休息区。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对那对所谓“父母”的滔天愤怒。他们看着周闻野半跪在深深低着头、长发遮面的纪翎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冰袋敷着她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工作室这一角，只剩下周闻野轻柔的动作、冰袋隔着毛巾的微凉触感、纪翎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沉重而温暖的守护。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的血迹和碎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随后周闻野和孙舟陪着纪翎去了医院，包扎、打了破伤风针，整个过程纪翎异常沉默，周闻野的心疼和怒火在沉默中积攒，却又小心翼翼地全部化为了对她细微动作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