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未完成》霖旖

15、“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窗外的北风呼啸着，偶尔裹挟着零星的雪花拍打着玻璃，室内却暖意融融。

　　唐晓暖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裹着厚厚的毛线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她最后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纪翎身上：“翎翎，真的不跟我回家吗？我爸妈都说特别欢迎你，你可以住我房间的！”

　　纪翎捧着温水杯，抿了一口，摇摇头：“我就不回去了，替我向叔叔阿姨问个好。”

　　唐晓暖知道纪翎的顾虑，便也没有强求：“好吧...那你一个人在这儿一定要好好吃饭，别又凑合！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纪翎笑了笑，声音也放软了些：“好~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车上人多，看好行李。”

　　唐晓暖点点头，走之前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了纪翎一下，才拖着行李不舍地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室的成员们陆陆续续的回家，名为“七个葫芦娃”的微信群偶尔会蹦出几条消息。

　　纪翎本来打算除夕晚上下一些速冻饺子，安安静静地跨年，没想到除了家就在北江的顾小飞，还有另一位成员留了下来。

　　手机屏幕亮起，是贺青川发来的消息：

　　［纪翎，你没回家？］

　　［对，青川哥，你也还在北江？］

　　［嗯。那...年夜饭一起吃？］贺青川的邀请简单直接，带着不容忽视的暖意。

　　纪翎几乎没有犹豫：［好！］

　　当天下午，纪翎和贺青川默契地各自出门，简单采购了一些火锅食材，带回了安静的工作室。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开始炸响，远处城市璀璨的灯光连成一片温暖的星海。窗内暖气开的很足，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春晚当背景音，屋子里弥漫着火锅浓郁诱人的香气。

　　此刻，桌子中央架着一个咕嘟咕嘟冒泡的鸳鸯锅，红油和白汤各自翻滚。旁边摆满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翠绿蔬菜、几盒纹理漂亮的肥牛卷，粉嫩的虾滑和各式各样的丸子，像一场小型的、温暖的盛宴。

　　贺青川正往桌子上面摆放食材，纪翎则走到旁边的吧台前安静地调蘸料。她调好两碗，端过来，将其中一碗轻轻地放到贺青川面前：“青川哥，你的。”

　　贺青川应了一声，摆放完食材，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碗蘸料上，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碗里没有香菜，他确信自己从未提起过。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唇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微笑。

　　这时，工作室大门被打开，伴随着顾小飞元气十足的大嗓门：“surprise！年夜饭豪华外卖送达！”他拎着几个大食盒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气。

　　“小飞？”纪翎有些惊讶。

　　顾小飞把食盒放到了桌子上，一个个打开：“贺哥！翎翎！看我带了什么！酱牛肉、脆皮烤鸭、还有大鸡腿！可香了！”

　　贺青川勾唇：“嗯，看起来不错。”

　　纪翎默默起身，去厨房里又拿了一副碗筷，然后熟练地再次调好一份蘸料。放在了顾小飞面前。

　　顾小飞搓着手坐下，看到眼前那份专属蘸料，眼前一亮：“哇！翎翎都给我调好了？而且还没有辣椒，真是太懂我了！谢啦！”他拿起筷子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动。

　　贺青川的目光在顾小飞那碗没有辣椒的蘸料和自己没有香菜的蘸料中扫了个来回，薄唇微勾，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心细如发啊……”

　　火锅沸腾，美食当前，三个人围着桌子，气氛比想象中融洽自然。顾小飞绝对是气氛担当。他举起倒满橙汁的杯子，大声道：“来！新年快乐！”

　　其余两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笑着举起杯子。三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新年快乐！”

　　纪翎安静地吃着，听着顾小飞叽叽喳喳地说着趣闻，看着贺青川难得放松的侧脸，感受着锅里升腾的热气和食物的香气，心里温暖了不少。

　　电视里放着温暖的团圆主题节目。贺青川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橙汁，像是闲聊般，很自然地问了一句：“纪翎，过年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纪翎夹菜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秒，然后平静地把一片青菜放进了自己的碗里，声音平静：“我没有家。”

　　“……”

　　贺青川握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了一下，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悔：“抱歉……我不是……”

　　顾小飞闻言，吃了一半的丸子“啪嗒”一声从筷子上掉回碗里，嘴巴微张，脸上满是震惊和不知所措。他看看面色平静的纪翎，又看看一脸歉意的贺青川，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纪翎感到了气氛的沉重，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甚至嘴角还努力向上弯了弯，试图驱散这份尴尬。她拿起公筷夹了一大块肉放到了贺青川的碗里，边放边说：“没事的，我都习惯了，真的，别多想，过年呢，开心点。”

　　然后又夹了一个鸡腿放到顾小飞碗里：“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真没事。”

　　顾小飞反应过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率和真诚，他急急地说：“没事的翎翎，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青哥，还有孙哥、萱萱、小暖、云云，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贺青川看着纪翎给他夹的牛肉，又抬眼看了看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脸庞，沉默了几秒，拿起筷子，夹起那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后，他才抬眼，看着纪翎，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顾小飞说的对，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纪翎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冲散了眼底的那点疲惫，她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点头，低头夹起自己碗里那块早已凉掉的青菜，默默吃了下去。

　　饭后，顾小飞自告奋勇的收拾残局，贺青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夜景，他回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纪翎，开口道：“出去透透气？”

　　纪翎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点点头：“好”

　　他们没有走远，就在工作室旁边的楼房上有一个小小的，用围栏围起来的天台，贺青川推开通往天台的门。

　　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在除夕夜显得格外辉煌璀璨。楼下街道上偶尔会有几辆车驶过，尾灯拉出红色的光带，也会有零零星星的行人路过。

　　纪翎走到栏杆边，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安静地望着这片喧嚣又孤独的夜景。万家灯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

　　贺青川也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后一点点的地方，同样望着远方，轻声问：“在看什么？”

　　纪翎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像是对着夜空呢喃：“看星星，看月亮，看万家灯火，看路灯下行人步履匆匆，亦或闲庭漫步。而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贺青川侧过头，看着她被灯火勾勒出的清冷侧影。“后悔吗？”他问，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纪翎的耳中。纪翎知道贺青川问的是什么，是退学，是她选择离开砾川，离开那个家……

　　纪翎转过头，看向贺青川，她的眼睛很亮，没有悲伤，没有怨怼，只有平静和坚韧“选择罢了，不遗憾，不后悔。”她的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语气更加坚定，像是在对自己说“最重要的是不能埋怨当时的自己，因为当时的她，别无他法。”

　　贺青川定定地看着她，寒风卷起她脸颊旁边的碎发，恬静动人。他沉默着，然后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纪翎的肩膀。

　　“青哥！翎翎！”顾小飞的大嗓门打破了天台的宁静。他收拾完也跑上来，手里还拿着三个红彤彤的苹果：“来，吃苹果！平平安安！”说罢，把苹果塞进两个人的手里，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纪翎紧握手中微凉的苹果，看着身边一个高冷却可靠，一个阳光赤诚的伙伴，她笑了，带着一丝真正的暖意和释然。

　　三人并肩站在小小的天台上，俯瞰这座城市，寒风依旧，灯火璀璨，万家灯火的暖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将此刻定格。